吴绍倒沉得住气,只抿着唇不说话,吴纤哭的一脸都是泪,还是哽咽着开口道:“不过是想高价买人家的料子,算是什么事……就算是祸,也是我一个人闯下的,父亲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看她这‘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样子,安国侯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与本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没有关系了,只与她仗着‘安国侯府’的名头横行霸道有关!他让管家立刻拿了家法,准备好好给他们长长记xing!
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吴绍、吴纤的生母——欢姨娘也出来了。
欢姨娘三十来岁,风姿绰约,看身形和脸蛋绝对不像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的生母。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能在众多姨娘中脱颖而出,成为安国侯最喜欢的一个。
“侯爷,侯爷,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教导无方。”欢姨娘进来了也不是大哭号叫,而是走到安国侯身边,垂着头捏着他的衣摆。
安国侯身量高大,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欢姨娘楚楚可怜的娇嫩脸蛋和胸前的波澜起伏,再看桌她一身浅绿色衣衫,纤腰不盈一握,宛如一朵刚盛开的清莲。想到前一夜两人还在书房里胡闹,安国侯是什么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欢姨娘也收起悲色,吩咐生活丫鬟道:“还不快些把哥儿和姐儿扶起来?”
丫鬟应声,将双腿已经跪到发麻的两兄妹扶了起来。
吴纤还在小声地啜泣着,欢姨娘心疼她,亲自揽着她往回去。
“这段日子就在庄子上小住,等你父亲消了气再回来。”
吴纤一听要去鸟不拉屎的庄子上住,当时就不gān了,将将又要苦恼起来。
欢姨娘抱着她安抚地拍了拍,轻声问她说:“你是想让人把你嘴堵上塞进车里,还是娘亲自把你送过去?”
吴纤吓了一个哆嗦,欢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对别人的那套用在了对女儿身上。唉,也是她将她保护的太好,一点心眼子都不长,这才惹了麻烦。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君心难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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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学士府内,又是另一番其乐融融的场景。
屋里坐满了人,老太太、叶檩、卢青兰、苏氏,还有几个孩子都在。
润润站在最中间,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说太子是如何摔了一个杯子,来了好多厉害的人,就把要对他们动手的人吓住了。
叶檩有些头痛,上次是太子不愿意表明身份,他便装作不知道,由着润润嘴里
‘如意家的表哥’乱喊,喊到现在已经变成她自己的表哥了。
润润正表演到太子要摔杯子那段,不过太子说了一句什么猪什么狗的她忘了,也不重要了,反正只要大家看得明白就好。
叶檩轻咳一声,说:“润润呐,爹爹跟你说很多次了,不能喊表哥,要喊太子。”
“你们可不知道,太子表哥的人有多厉害。他们进来了都没动,那些坏人就自己把棍棒放下了。”
叶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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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太子正陪着皇帝写字。
皇帝写的是一个‘忍’字,他问太子:“阿曦,你看朕这个字如何?”
皇帝在从前未立太子的时候,也是个jīng通‘琴棋书画诗酒茶’闲散皇子,一手正楷更是颇有大家之风。
太子在旁由衷地道:“父皇的字,说句僭越的,不敲您的玉玺,也能价值千金。”
皇帝听了却摇头笑了笑,“我这个字写的还是不够好,安国侯才是真正的拿手。”
父皇知道自己跟弟弟出去碰到了哪些事,太子并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他父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位侯爷来了。
“太丨祖bào毙后,你祖父马上争天下,老安国侯就是其中一名副将。等你祖父坐稳江山以后,却想卸了他们的兵权,也是老安国侯第一个主动放下虎符。后来几次变革,肱骨老臣们走的走,死的死,只有几家人留了下来。其中最属不忿的,大概就是将你祖母那个腿脚不便的妹妹,指给了当时还是世子的安国侯……自始至终,这家人都没做出任何反抗。吾儿,你说安国侯这个‘忍’字是不是写的很好?”
皇帝故意用‘你祖父’‘你祖母’这样的称谓,就是为了让太子不至于觉得太心寒。权力之争,本就没有什么qíng分可讲。真论起来,太丨祖皇帝还是布衣平民出身,一路走上天下最权贵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不使用些手段呢?
太子一时茫然,他今天为润润出头,是因为觉得吴家兄妹,借着出身安国侯府就仗势欺人。可原来,安国侯府也有被屡屡bī入绝境的时候,而且那个人居然还是他的祖父?那么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仗着太子的身份欺负人吗?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这其中的关系简直就想衔尾蛇一般。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待这家人,父皇只能和你说,离远一些,心存防范。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想吧。”
☆、第 25 章 女学
刚入夏,京城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国子监里要开辟一处女子学堂,三品官员以上有六到十岁适龄女孩的,都可以去参加考核,考核的成绩优秀的就可以脱颖而出。虽然对外还没说这女学里教的是什么,可一听说是皇后亲自督办的,想也知道不会差。不说旁的,往后只要是说从国子监女学出来的,那身份也能更上一层楼,婚事上肯定能顺当些。
当然一些官员也是隐隐有些担心的,毕竟这是本朝第一次开的先例,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
这是国子监女学试行的第一次,一方面可能真的是如皇后所说,以后这样扮下来,摸清女孩子们的品xing,确保皇室宗族里不会再出一个当今太后那样的xing子。
另一方面,是皇帝深感觉京城里靠姻亲关系维护的宗族利益太过根深蒂固,已经渐渐超出他的控制。每每处理起一人,都要想想他的儿子娶了谁,他的女儿又嫁给了谁……让他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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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头疼的还有内阁学士叶檩。日前他就升迁了太傅,从一品掌以道德辅导太子。
他这个年纪,三十出头官做到这样大的,本朝还没有。
前朝倒是有一个,不过那是个油嘴滑舌,贪赃枉法的大贪官,最后被处以薄皮抽筋的极刑。
叶檩除了对着润润和老太太说话温和些,对别人都是冷着脸的模样,寻常同僚见了,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一方面他本来个xing就是如此,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显得与谁过于亲密。
况且内阁那么多有学问的,哪一个挑出来能比他差了去?别说同僚间见了他有眼神飘忽不定的,就是他自己都坐立难安。
最后没办法,他只好去找了自己的老师——内阁首辅袁靖,也就是如今的国杖爷。
袁靖也是糙根出身,风高làng急地一路爬上来的。袁家现在还有两个嫡亲女儿,一个成为了皇后,另一个就是成国公夫人。成国公也不是那等顶着空爵位混gān饭吃的,也是带过兵打过仗,亲自捉过鞑靼单于的一员猛将,手握重兵。偏这两对还是伉俪qíng深,羡煞旁人。
时人说谁不说‘天下生女不如男,袁家生男不如女’。
袁靖这几年虽然盯着内阁首辅的官职,但已经频频告假,深居简出。每天在家里养养花,斗斗鱼,闲来无事跟妻子去成国公府坐坐,看外孙外孙女儿绕于膝下,日子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叶檩来见他的时候,他刚从湖边钓鱼回来。额头一层细目的汗,倒是比平常严肃端正的模样可亲了几分。
叶檩躬身作揖到底,“学生叶檩见过老师。”
袁靖说:“怎么这会儿功夫过来了,天热,让你师娘给你端碟冷茶来吃。”
外头就听到陈氏不满的嘟囔,“说什么要走在前头来招待学生,眼下还不是要借我的手?”
他们夫妻二人才是恩爱典范,成亲数十年,恩爱如初。
陈氏已经年近古稀,但因为保养得意,看起来不过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一头黑发看不出一点老态。倒是袁靖这几年眼睛忽然不行了,看东西越发不清楚,看一些小字的时候,必须用西洋流传来的放大镜才能看见。
袁靖佯装生气地瞪了妻子一眼,陈氏抿嘴笑了笑,着手让丫鬟去准备吃食和茶点了。
袁靖一边用帕子擦额头,一边招呼叶檩说:“谨谦,到了我这儿就别拘束着了,快坐着吧。一会儿茶和果子上来了都吃点,我先进去换身衣服松快松快。”
谨谦,是他的表字,现在也只有皇帝和老师会这样喊他。
叶檩来的时候真是夕阳将要下山,天气最闷热的时候,他穿一身官服而来,内里早就湿透。
不过虽然老师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真的放松下来,坐着的时候已经将背板挺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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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靖没多久就换了家常衣服出来,见他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也觉得平常。他们二人之所以能成就师生qíng谊,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两人身上有很像的东西。出身寒门是一方面,xingqíng又是另一方面。
见了他来,叶檩立刻起身躬身道:“老师,学生此番是为了……”
袁靖却抬手止住他的话,恰好陈氏从外头端着果盘进来,一进来看他们二人不发一言地对站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就心照不宣地撤走了里外伺候的人。
袁靖让他和自己喝过一道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的心事我也猜到了一些,只是你我心里都知道,这事儿同我们本身的学问是一方面,主要还是看上头的心意。这做官哪,三品往上,就跟你的学问啊,眼界啊没什么关系了。你只要会办事儿,能摸清上头的心意,就不会出错。”
两人xing格上虽然严肃端正有些像,但其他地方却是完不尽像的。
“本朝传位不过数代,根基尚浅。上头最忌讳的就是前朝沆瀣一气,láng狈为jian的世家大族。”袁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显得有些聒噪了,若是眼前这个学生再听不懂,他可真的无可奈何了。
叶檩从前一心都扑在学问上,政务和人qíng上多亏了老师的提点,此时方才豁然开朗。
确实,内阁里比他有学问的不少,可比他家世差的,却屈指可数。再盘算一下这些人的综合素质,这位置轮到他头上也说得过去。
“谨谦受教了,多谢老师。”叶檩起身对着袁靖又深深做了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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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闲聊几句,天色渐晚,叶檩就此告辞。
临分别前,袁靖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叫‘润润’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叶檩一时不明白,他家里儿子女儿都有两个,也没说哪个取了名字都要支会老师的。再说照他的xing子,也不是会是那等让儿女故意在师长面前卖乖求宠的。
袁靖又点了点头,说:“挺好的,女学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让你家两个姑娘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