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便把那日在假山后头的事同袁皇后说了。
袁皇后听闻后愕然道:“南安侯府那样的人家,竟然会教养出这样的庶女?!”
太子点头,“这回朱筠也落水了,听她说确实是南安侯府的丫鬟说了些话将她往护栏边上引……如今咱们宗室的面子都教人往地上踩了,您说我再不作为,可不是助长了那些猪油蒙心的东西的火焰?”
袁皇后沉吟,很快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他本是想私下处理这件事,只要将那庶女和朱筠未婚夫的关系稍稍透一些给南平郡王,然后就是南平郡王府的家事了。可眼下,南安侯府却是有人想要朱筠的命了!
那太子趁势就将事qíng闹大,将这件事彻查,把那对野鸳鸯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别说南安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就是皇贵妃,也会受到牵连。
一个能教养出私通外男的姑娘的人家,不论从那里出来的女子是谁,往后都没有能挺直腰板说话的底气!
三皇子前些日子已经被带离皇贵妃身边,但皇贵妃还想想着讨好皇上,夺回三皇子的抚养权。
如今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皇贵妃的那些幻想也就破灭了。
一个身边没有皇子的皇贵妃,便是有通天的本领,那都不足为惧!
袁皇后和皇帝感qíng美满,后宫的事qíng都是有商有量的,连当初册立皇贵妃,也是袁皇后想着三皇子眼看着大了,为了方便他日后在外行走,才抬举的抚养她的静妃。
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静妃从前看着那么安分的人,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坐了几年,便变了个人。
“还有件事,”袁皇后道,“听说你今天亲自下水救的人?”
太子摸了摸鼻子,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当时事急,我也是一时心急。不过我深谙水xing,母后也知道的,不必为我担心。”
袁皇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别打岔。我知道你救的是润润,你们自小相识,也向来要好,可到底她是大姑娘了,你这亲自救人……”
“如今人也救了,母后您看……”
“我看?我能看出什么?”袁皇后看着突然变得傻愣愣的太子也是为难,“李家那边你也是知道的……”
太子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李家那边我知道,是您早些年属意的。可您也迟迟没有让李念玉进宫,不就是里头有瞒着我的事么?”
袁皇后叹息一声,“只是我私下听说的一件事,并不做的准。也不是故意瞒你,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妨跟你说一说。”
原来,在袁皇后选中李念玉为太子妃人选后,就听说李念玉的母族子嗣都颇为艰难。她的外祖母就是难产死去的,只生下了她母亲一个。她的母亲也只生了一子一女,两次都是差点撒手人寰。
太子妃那是未来的皇后,虽说不一定要生养多少个孩子,但必须生下能继承大统的人选。若是李念玉的母族在子嗣上颇为艰难,或是真的为了生养而丢了xing命,那太子的后宫必然是不得安宁。
袁皇后身为母亲,少不得得为儿子多考虑。
她后来也询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是事有凑巧,毕竟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但也可能是真的遗传的什么隐疾……
就因为这件事,太子妃的人选迟迟没有定论。
如今太子又同润润有了肌肤之亲,袁皇后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决断了。
“既然如此,便先纳李念玉进宫为侧妃便是。”
“你这是要……”
太子点头,十分坦然,“母后同父皇那么好,您自然能比我更明白,这皇家中,真qíng可贵。”
袁皇后是怎么都没有想明白,怎么太子忽然就同润润有了‘真qíng’了。不过太子到底已经长大,一国储君,对事对人也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而太子想的是,他之前不发表看法,是因为于他而言太子妃是谁,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可如今,他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同了。
当润润落水后杳无音讯,他那么焦灼,真的是想也没想就跳下了水。那种奋不顾身的反应,是他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
或许也不是从那一刻,或许早在chūn猎那时候,润润从白马上下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惧怕,却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过去的那一刻,亦或许,是许多年前,她小小一个人,软软糯糯的,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表哥’的甜甜地喊着的那一刻,一切都早已不同……
润润这头,她是最早从南安侯府回去的。
因为身上的衣服不合身,家里人一瞧就知道出了问题,再细细一问,不禁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太急地差点晕过去。
润润赶紧上前给她顺气,“祖母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有惊无险罢了。”
老太太扶着额头道:“幸好你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教祖母怎么活?”
润润也有些自责,当时若是仔细些,也不至于被人拉下去,惹的祖母如今这般担忧。
老太太又开始赶人:“你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快回去歇着。明日也别再去南安侯府了。”
润润心道虽然寿宴要摆三日,可今天这一闹,怕是这第三日的宴肯定是办不成了,明日自然是不用去的。
她又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宽了宽她的心。老太太后来又问起事发时和她同去的苏氏何在,润润打了个岔子替苏氏圆了回去。若是被老太太知道苏氏当时为了同南安侯夫人套jiāoqíng,根本无心关心她,少不得又得闹起来。
而就在第二天,东宫里放出消息,南安侯府沈羽君心怀不轨,意图陷害人命,已被押往刑部大牢,等待下一步的审讯。
这消息一出,无疑是一道惊雷。
很快,沈羽君和国子监祭酒公子的私qíng,便大白于天下。
虽说东宫的消息里并没有具体指出沈羽君陷害的是哪位,但稍有颜色的都知道,那明显是与国子监祭酒公子已有婚约的朱筠而去。
很快,国子监祭酒上表辞呈。
皇帝不允,只解了他们两家的婚事,斥其公子不忠不善。
至于南安侯府,虽然皇帝没有斥责,只落了皇帝一句‘治家不严’的评断,但其出境之尴尬,昭然若揭。
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四月初,皇帝下旨,封了礼部尚书之女李念玉为太子侧妃,婚期定于六月。
一石激起千层làng。
京城里因为这道圣旨,忽然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不少人家跃跃yù试,不少人家却是安稳了下来。
而叶家,是鲜少没有被这影响的人家。
润润被太子所救后,叶檩亲自进宫谢恩,表了忠心道了谢,旁的一句也没有多说,没有多问,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
当圣旨下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把算盘打到了叶家头上,而却发现叶檩早就安排润润去城外庵堂修养。在众人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润润一行人已经悄悄离开了京城。
☆、第 88 章
润润被叶檩安排在城外的月半庵。
月半庵是清静之地,多有贵人女眷在此修养。
但庵中师太也并不会因她们的特殊的身份就有特别照顾,而是如同普通借宿的香客一般对待。
且月半庵的庵主jīng妙师太,是个十分淡泊的方外之人。钱财于她而言,不过身外物。在这里,想用钱买通,显然是不可能的。
润润自从醒来知道是太子亲自救了自己,就想着要同他好好道谢。不过当时太子当时忙着彻查落水事件,南安侯府又人多嘴杂,也就没有机会给他们好好说话。
之后没多久,李念玉被封为侧妃的圣旨就下了。
不用旁人说,润润也知道自己将会被推上风口làng尖。
于是来不及告别,她就被安排着悄悄出京了。
如意自然是提前收到信的,不过此时也不方便来探望她。
润润只带了回雪和连翘两个丫鬟,入住了月半庵的后山厢房。
从前在家时还不觉得,来了以后才发现周围忽然就那么安静了。让她一时间颇为不习惯。
回雪是安静的人,身边就只剩下能说会道的连翘,能给她排遣寂寞了。
她刚住了两天,连翘就把月半庵上下都混熟了。
每天天亮后,连翘就出去晃悠,到午饭前才回来。
润润也不拘着她,反而乐得听她说一些庵堂里的趣事儿。不过这种清净地方,有趣的不过就是哪个小尼姑不懂事洗坏了师太的袈裟,或者出门帽子没有戴好,被大风给掀飞了,追着跑一路这些小事,不过是能给平淡的生活平添一点笑料。
不过这天连翘却是提前回来了,脚步匆匆,神色还有些慌张。
润润本是在跟回雪闲话,见她这样不由问起:“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也是不在府里,若是在府里,便是连翘从小跟着润润,也少不得被回雪和玲珑一顿说。
连翘拍着胸脯,稳住了气息,才道:“奴婢听说了消息,忙着回来禀报姑娘,你饶奴婢一回无状吧。”
接着连翘便把她方才在外头听说的事给润润说了。
原来是南安侯府沈羽君于刑部大牢自缢了,听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僵硬了,舌头拖得老长,颇为恐怖。
润润愕然道:“刑部大牢是石头所铸,横梁是都实心的,她在哪里上的吊?”
连翘道:“所以格外悬乎啊,这也是庵堂里负责下山采买的小尼姑同我说的,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说这位沈姑娘死的很悬乎。”
沈羽君意图谋害县主之位的朱筠的事已经定罪,但具体是流放还是其他刑法,却还有待定夺,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帝还算仁厚,南平郡王府也没有死追着不放,她活罪虽然难免,却万万不至死罪。可她却在这时候死了,实在蹊跷。
润润沉吟片刻,总觉得或许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果然没几天,连翘又带回消息,说是皇帝彻查刑部大牢之后震怒,将南安侯府查了个底儿掉,最后治了一个南安侯‘以庶充嫡’的罪名,将他的爵位从‘侯’降到了‘伯’。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就多了。
世家子女众多,谁也没心思去查这家人的嫡出庶出具体有哪些。
而且南安侯就一个嫡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皇帝治的,却是南安侯将姨娘所出的庶女沈秀君,记到现南安侯夫人名下,充作嫡女的事。
润润回想起来,那个打扮气度和南安侯夫人颇为相似的姑娘,竟没想到她竟然并非南安侯夫人所出。
自古世家没有嫡子的qíng况下,确实会有将庶子记到嫡母名下,这是为了方便世家继承爵位,不至于因为没有继承人而彻底没落。可这若是只为了庶女,翻这样的花头就很让人费解了。
因这件事她也算牵连其中,所以润润还是颇为想知道内qíng的,不过具体的内丨幕,连翘却是打听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