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闻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瞧见旁边的郭玄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如果不是这条鱄鱼,那兴隆山上糙木无故枯死是何缘故?莫不是这山中还更有什么稀奇事物?
他心中转了几转,正待发问,忽然看见那鱄鱼鱼肚之上有一条奇怪的纹路,但这花纹和鱼肚都是纯白一色,只是花纹的颜色略要深上几分,所以并不也显眼,不知怎么就碰了巧被他这一眼看见,但见摄制组几人都在一旁和特别科的人说着什么,乐正鲤自己也摸不清楚其他人看没看见,便下意识偏头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乐正鲤心中奇道:难不成又是只有小爷才能看见这东西?不过这东西也不算什么吉祥之物,这看见了也算不上好事吧?
卫一泓在一旁打量着地上的鱄鱼,笑道:“也不知这鱄鱼到底什么味道能当得上天下鱼类的美味之首,扯片鳞片下来炖汤喝喝看?”
话音未落,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背着个竹篓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这可不能吃,吃下去一丝鱼ròu,你体内的血液都会被鱄鱼血脉给吞噬了去,到时候就会因为全身血液gān涸而死!”
小姑娘声音听着甜脆,这话却带着几分yīn森的味道,卫一泓打了个颤,被吓了一跳:“我,我这就随口说说……”
那年轻姑娘蹲下身子将手中竹篓斜放在地上,用手拽着缚住鱄鱼的糙绳,将鱄鱼给扯到了竹篓子里,乐正鲤探过头看了一眼,竹篓中一片深绿,也不知道是放的什么树叶。
鱄鱼原本对于周围人的触碰十分敏感,人稍一靠近它就会“昂昂”叫个不停,但一被丢进了那竹篓子里却好像被堵上了嘴巴一样安静异常,小姑娘见状笑了一笑,随手拨拉了几片叶子盖在鱄鱼身上,这才转头朝卫一泓笑嘻嘻地说道:“我也随口说说,你千万别当真啊。”
乐正鲤原本还想着方才看见的那叶子似乎是桑叶,但不经意间对上那姑娘的脸,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方才进屋时这姑娘背着光,众人看不分明她的面容,此刻抬起头来,几人都看清了对方一双碧绿如青叶的眼眸,不过外景组这几人也算是见了不少不同寻常的事物,短暂的惊讶之后便能如常对待,这倒是惹得那个小姑娘多看了他们几眼,这才提着竹篓朝郭玄说了一声:“郭先生,装好了。”
郭玄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小姑娘便转头看着摄制组几人笑弯了眼睛:“接下来的工作该你们接手啦,这东西刚捉上来的时候叫唤个不停,周围好些人都瞧见了,麻烦你们想个办法遮掩一下好不好?”
闻言,夏铭转头看了一眼张九:“你们以前都怎么处理的?”
张九弯了弯眼睛:“不解释。”
“……”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张九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过既然友邦在此,那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等这“解释说明”的工作告一段落,摄制组众人便直接去了兴隆山上一处旅馆住下,稍作休整之后,郭玄便单独去找了殷冉遗,当时殷冉遗正在房间里和乐正鲤收拾行李,见他师父找上门来,立刻把手中东西放下,唤了一声“师父”。
乐正鲤看了二人一眼,低声对殷冉遗说道:“那我先出去……”话音未落,殷冉遗便一把拉住他手腕摇了摇头,又对郭玄道:“师父,我的事qíng他都知道。”
郭玄点点头“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看着乐正鲤的神色中也带着几分柔和,倒是让后者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去该留。
郭玄朝二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让乐正鲤将双手平摊开来,乐正鲤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了,看着跟个等着挨手板心的小孩儿似的可怜兮兮。
郭玄先是细细看了一番他掌心纹路,又问了乐正鲤一句:“我这徒弟脾气不好,可还习惯?”
乐正鲤身子一僵,两个人的关系算是……被殷冉遗的师父给看出来了?他gān笑了一声:“嗯……他很好,习惯。”
郭玄点点头,“好孩子。”言罢又对殷冉遗说:“投一卦,问问这兴隆山的事qíng。”
殷冉遗闻言,沉默地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五枚光亮润泽的铜钱,双手合拢在掌心轻轻摇晃了片刻,便将铜钱慢慢摊开在了乐正鲤的手心,沉声道:“节卦。”
所谓节卦,乃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六十卦,乐正鲤对易经有所涉猎,也知道这一卦乃是下兑上坎的上上卦,虽然不知道殷冉遗所求为何,但知道对方求出上上卦,心中便不免有些高兴。
郭玄听得卦象也是一喜,低声念了一句节卦卦象“到此诸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念完又摇了摇头,对殷冉遗道:“你们来之前我也卜过两卦,但都一无所获,如今你既然投出节卦……那么这地方的确与你有所关联。”
殷冉遗沉默地点点头,并不说话。
乐正鲤双手捧着那五枚铜钱不敢随意乱动,只试探着开口道:“请问郭先生,这有所关联是什么意思?是说之前照片上的石柱吗?”
郭玄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这徒弟很好?”
“……啊?”
郭玄表qíng严肃道:“既是如此,也该叫我一声师父才是。”
乐正鲤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殷冉遗也一脸赞同地看着自己,只得喊了一声“师父”。
郭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来时这石柱就已经被移开了,我曾去后山看过,那地方倒像是布过阵法,但不知何故被人破了,今日这山中又无故出现鱄鱼,倒是让我有些拿不准到底哪个才是其中机缘。”
说着,郭玄的目光落在乐正鲤捧在手中的五枚铜钱,解释道:“五帝投卦,投者为客,承者为主,如今这一节卦乃是主兑客坎的别卦,兑为泽,坎为水。泽有水而流有限,多必溢于泽外。”
乐正鲤听得目瞪口呆,方才他不过站着不动捧了一回铜钱,居然还有这样的说辞在里头,不过这卦辞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却也还是没解出兴隆山中有什么东西与他们二人相关,反倒是让他越听越迷糊。
殷冉遗见他面上露出茫然不解的意味,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唇角,眼中带起一股温柔神色,低声道:“卦象上吉,有险无惊。”
乐正鲤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听得郭玄又淡淡道:“明日再去后山看看其中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兴隆山描述参考百度旅游兴隆山一条,有改动。
【备注2】鱄鱼:出自《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五百里曰jī山。其上多金,其下多丹雘。黑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鱄鱼,其状如鲋而彘毛,其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一千年才能令天下大旱一说是杜撰。
第76章 伏旱千里(四)
殷冉遗将师父送下楼,推门进来就见乐正鲤仍是双手捧着钱币不敢随意动弹的模样,乖得像只兔子。
“怎么不放下来?”低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殷冉遗回头看了看,走廊上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反手关上了门,走过去将乐正鲤揽在了怀里想要吻他。
乐正鲤往一侧缩了一下,急道:“你先别乱来,我有个问题刚才就想问了。”
殷冉遗面无表qíng地“嗯”了一声,还是低头在乐正鲤鼻尖上啄吻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问道:“问什么?”
乐正鲤将双手合拢把五枚铜钱收在右手,举到殷冉遗面前,眨了眨眼睛问道:“刚才你师……不是,师父说什么五帝投卦,这个不会是五帝钱吧?”
殷冉遗“嗯”了一声,一手搭在乐正鲤的肩上,一手搂在他的腰间,目光淡淡扫过那五枚钱币后边又绕回了怀里人的身上,似乎对此并不上心。
乐正鲤倒没留意到他的目光,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将手掌合拢了又摊开,五枚铜钱在头顶灯光的照she下反she着润泽的光亮,瞧来实在jīng巧可爱。
所谓“五帝钱”,指的乃是中国历史上五位皇帝在位期间所铸造并流通的古钱,五帝钱中又分大小之说,小五帝钱一般是指“清代五帝钱”,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五帝在位期间所造,这五位帝王相继在位180年,是清朝最辉煌的时期,出自盛世的古钱自然也就汇聚了更多天地之灵气、中华之神气、帝王之霸气和百家之财气,其风水功效自不必多说。
乐正鲤曾在博物馆里见过一套小五帝钱,当时看了也就觉得这钱币能在保存完好的状态下集齐一套实属不易,倒也没有其他想法,但如今掌心上这五枚铜钱怎么看也不像是清代五帝古钱,那么它们就只可能是另一类五帝钱——有中华五帝钱之称的大五帝钱。
大五帝钱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和明成祖五位帝王在位期间所铸造的古钱,其中的首枚钱是秦始皇时期铸造,这期间历史悠久暂且不提,如今市面流通的古玩,唐宋已经算是顶尖的了,再往前算基本都是国宝级别的东西,如今秦汉两代的帝王钱都在乐正鲤手中,单只挑这两枚而言,说他是握了两座城池在手中也不为过。
乐正鲤手腕一抖,险些没将这五帝钱落在地上,他自认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了,这秦汉时期的物件却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心cháo澎湃,只恨不得能拿个放大镜将古钱周身看遍。
殷冉遗见他只顾盯着手里的古钱发呆并不和自己说话,便将怀里的身躯抱得紧了些,低下头去附在乐正鲤颈边,有些不满地露出牙齿来细细地咬着后者的皮肤。
“……你gān嘛……”乐正鲤只觉得脖子一痛,思绪被他打断,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qíng来,“这五帝钱你从哪儿来的?”
殷冉遗道:“师父给的。”
乐正鲤点了点头,又狐疑地扭头去看他,顺手把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给拨开:“你什么时候找了师父?”他和殷冉遗几乎时刻都呆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qíng。
殷冉遗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这件事qíng,犹豫了片刻才抬起一只手覆在乐正鲤腕间,沉声道:“上次去拿这个的时候,师父给的。”
乐正鲤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枚墨玉一般的黑色鳞片上,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师父拔下来的?”
殷冉遗摇了摇头,不yù再解释下去,一手搂着人往chuáng边走去,不待乐正鲤发问就自己又补了一句:“不疼。”
乐正鲤这一回便无话可问了,只能任凭身上的男人qiáng势且不容置疑地吻上的自己的唇,唯一记得的事qíng就是要握好手里的五枚钱币,这东西要是有一点损坏,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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