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闻言却是有些奇怪,能得素来略显矜傲的张九一声毕恭毕敬的“先生”,这人想必是殷冉遗的师父郭玄无疑,只是他师父怎么会平白跑到huáng河边上去,何况找到了这种东西理当先给自己的徒弟看才是,怎么会让特别科的人带过来?难道老先生不怕人多嘴杂夜长梦多?
他心中略作计较,将照片递还给了张九又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会意,沉声道:“这件事qíng不急。”
闻言,张九无奈地回头看了贺招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挑了挑眉,将手机翻开点了几下,然后调出了一段视频放在了乐正鲤二人的面前。
视频的画质还算比较清晰,根据画面颤抖的频率来看,应该是DV之类的家用摄像仪器被拿在手里边走边拍的效果,画面中满是苍翠碧绿的青山树林,风拂枝叶的声响间还夹杂着几许鸟鸣,这看起来本应该只是一段寻常的山中小游,但很快,拍摄者略带惊讶的疑问声骤然响起:“那是什么?”
随着镜头的拉近,乐正鲤的视线落在了画面的左侧,一片绿意葱茏的藤蔓枝叶遮掩间正有一处竖直的白色引去了拍摄者的目光,画面一再被放大,一个人伸手拨开了绿叶,视频里的几人都被惊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只见一根一人多高、两人环抱的石柱沉默矗立当中,赫然便是乐正鲤方才拿在手里看的那巨蟒石雕,上面的雕刻纹路似乎在隐隐发光,虽是白日也令人难以忽视。
乐正鲤的心不由得被慢慢提起,这东西怎么会被放在深山老林里,又怎么会被特别科的人发现?见视频已经播放完毕,似乎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一样停在了了那半遮半掩的石雕上,gān脆开口问道:“这东西什么来头?”
张九也不再有所遮掩,直言道:“这视频是甘肃那边的人拿回来的,说这石雕是在兴隆山中被发现的,不少雕刻大家对这东西都很感兴趣,”说到此处他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郭先生碰巧看见,我们倒也没有在意,这东西我们捏在手里并无多大用处,倒不如卖个人qíng给几位,日后合作更方便嘛。”
乐正鲤听罢,在心中嘀咕道,这又不是你们的东西,说不准是殷冉遗以前自己雕着好玩又不小心丢在那里了,不过到底算是多了条路可走,眼底也不自觉地带出几丝笑来:“这说的哪里话,推广科普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不过这个合作……是指哪方面?”
张九坦然说,特别科以前处理过不少非常理的事件,但对于后续相关舆论的处理工作一直不是特别到位,而乐正鲤他们节目组基本就是为特别科量身打造的后续服务,不过之前几次接触下来,节目组似乎对于特别科都有些排斥,倒是不方便两队人合作了。
这话倒是所言非虚,外景组几人因为殷冉遗乐正鲤的关系,对特别科多少都带了几分防备,自然更谈不上亲近,想来张九他们也为此很是苦恼了一番。
不过眼下这个人qíng估计倒是占殷冉遗师父的名头更大些,思及此处乐正鲤不着痕迹地用手肘碰了碰殷冉遗的手臂,那意思是你师父他老人家为你一番奔走,实在是十分尽心尽力了。
几人一番jiāo谈下来,倒是少了几分疏离的意味,贺招亲自去请了夏铭几人过来,众人这才将事qíng原委搞清楚,原来这石雕的发现地乃是兰州市的兴隆山,当地旅游局得知这一消息后便加派人手将其给保护了起来,并在文物专家的建议下与博物馆合作将其挪到了博物馆里。
本来这一行为无可厚非,但怪就怪在,这石雕搬离兴隆山后,山中原本生机勃勃的绿树青糙竟都渐渐gān枯了;兴隆山本是国家级自然森林保护区,景区内忽然出现大批植物枯死的场景自然让各方都颇为担心,景区不得已将枯糙拔走重新种上了糙皮,但依然是种一批死一批,而且这势头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有人提议该将那石柱给搬回原处,但郭玄去看过之后摇头叹息,说是已经迟了。
最后,郭玄又让特别科的人帮忙捎句话,左右殷冉遗他们最终都是要去,倒还不如早些过来探究其中天机。
其余人对这“天机”二字捉摸不透,只猜测是说这石柱搬开后山林无故枯萎的原委,殷冉遗和乐正鲤听到此处却是心下了然,这东西与殷冉遗所化巨蟒如出一辙,哪怕不是同一样只怕也脱不了gān系,兼又二人命数相合相连,与其gān等着这玄而又玄不知从谁的命数改变,倒不如他们自己去探寻其中玄秘。
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乐正鲤内心一点傲气所致,对于掌纹命线断生死之说他虽抱有敬畏之心,却也并不全信,都说这命线端由天定,但它们却都刻在人的掌心,手掌一合,便是自己握住了自己的命,蝼蚁尚且偷生,这能将一生运势都握在掌中的人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第74章 伏旱千里(二)
对于自己能化作玄鳞巨蟒一事,殷冉遗自己也搞不清楚当中原委,就仿佛这是跟呼吸睁眼一样与生俱来的本事,甚至不需要他刻意去学习其中机要,只需脑中一想便能成事。对于风水禁忌除鬼请神之事同样如此,仿佛他上辈子就是jīng通此道的方人术士,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看见这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时是什么反应了,也许有一点点的惊慌失措?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尚未来得及努力回忆,眼前忽然冒出来一个保温瓶,坐在前座叼着块三明治的卫一泓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说:“老大,鲤鱼同志让我把革命的火种jiāo给你。”
殷冉遗接过瓶子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左前方的乐正鲤,后者正低声和张九说着什么,见他看过来便弯起眉眼笑了笑,做了个“快吃”的口型。
殷冉遗点点头不说话,扭开瓶盖,保温瓶里装的是乐正鲤早上熬的牛奶燕麦,他拉开旁边座椅上放着的乐正鲤的行李包,从里面拿了个面包出来开吃,卫一泓双手搭在椅背上,瞧着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地对他二人道出了这样亲切的慰问:“祝天下所有的qíng侣……”
殷冉遗抬头,面无表qíng地看了他一眼。
卫一泓立刻一弯嘴角:“一定要幸~福~啊~”
他们这是在前往兰州市榆中县城的大巴上,如今正是兴隆山的最佳旅游时间,但由于景区内植被大片离奇枯死的缘故,景区负责方不得不压缩了开放时间,同时将一些开放景点也限制起来,名义上说是要“给自然一点休息的时间”,这理由听起来十分合qíng合理,因而绝大部分游客都对此表示了理解。
兴隆山在榆中县西南方,张九拉开窗帘伸手遥遥一指,道:“那边最高的就是兴隆山。”
乐正鲤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得一片泼墨写意般的山峰耸立远处,古时兴隆山曾因一句“常有白云浩渺无际”而取名“栖云山”,此刻飘渺的白云薄雾环绕山尖,四下山峦似真似幻,当真无愧于其“陇右第一山”的美名。
乐正鲤正想问问这兴隆山中详细qíng况如何,贺招从车厢前面大跨步走了过来,微微皱着眉头对二人道:“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咱们改变路线直接去兴隆山。”
张九见他面色微沉,心知有变,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又问道:“很急?”
贺招微一沉吟,似乎有些拿不准地摇了摇头,语带迟疑:“倒不是特别急……但是,有些奇怪。”
乐正鲤朝着两人点头示意,便起身把位子让回给了贺招,自己走到殷冉遗身旁坐下,后者原本正盯着窗户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发呆,忽然感觉到自己右手一暖,他扭头来看,乐正鲤笑眯眯地伸手覆在他右手上轻轻握了一下,然后拿走了他一直捧在手里的保温瓶,低声问道:“吃饱了没?”
殷冉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乐正鲤笑道:“乖。”
大巴司机按贺招的意思直接拐弯去了兴隆山,到达景区之后众人并未耽搁,马不停蹄地直奔云龙桥。
这是登山的必经之路,桥头有一副醒目的篆刻对联:“云比泰山多,霖雨苍生仙人悦;龙入沧海外,扑峦翠霭灵气来。” 不过此刻众人无心关上这大桥的jīng巧别致,全副心神俱是被那用糙绳所缚的一样怪鱼给吸引了去。
这怪鱼也就普通成年男子小臂大小,粗粗一眼看上去倒和鲫鱼十分相像,但这条“鲫鱼”却好像电影中生化变异了一般,从头到尾布满了猪毛一样的小指长短的毛发,原本该是鱼尾的地方也像是被人切掉,硬生生地接上了一条猪尾巴。
卫一泓心中好奇,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那怪鱼,怪鱼立刻“昂昂”叫了起来,声音如同猪叫,实在说不上动听。
怪鱼这一发声,刚到的众人倒是不用守在这里的特别科人员解释了,夏铭摸着下巴道:“鱄鱼?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卫一泓双手撑在膝上弯下腰看了鱄鱼一眼,若有所思:“听说……这东西很好吃啊。”
这话倒是正好戳中了乐正鲤的点,他头一次听说这种鱼是在《吕氏chūn秋》里,当中也有一句“鱼之美者,dòng庭之鱄”,这个“美”说的就是“美味”,当时乐正鲤曾经对这只存在于书本当中的美味鱼类做出过种种猜想,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真的看见这东西。
郭玄坐在一旁,端着一盏清茶啜饮几口,这才放下茶盏道:“正是鱄鱼。”他一开口,殷冉遗瞳孔微微一缩,看向自己的师父,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鱄鱼一说,最早出自《山海经·南山经》一卷,当然,山海经中并未详细描述这种鱼到底有多美味,而是只对其外貌形状做出了描述,正是众人眼前所见“其状如鲋而彘毛,其音如豚”的怪模怪样猪鱼混杂。
但让人谈之而色变的并非鱄鱼这副不忍入目的尊荣,而是其“见则天下大旱”的怪异本领,在古人的记载中,外形奇特的鱄鱼就如同gān旱的先行使者,它所露面的地方必然会在不久之内便降下大旱,不要说久不降雨河水枯涸了,就连深埋在地下最深处的暗河也一定会gān枯,任是再润泽的水乡也会在短短数月内变成寸糙不生的荒漠。以乐正鲤的话来说,鱄鱼从头到尾都在表示对地理位置气候变化等等地理条件的嘲讽,简直是自带荒漠化满点技能。
不过如果这地方出现了鱄鱼,那么兴隆山上植被无故枯死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这条鱄鱼的影响会只是局限于兴隆山后山那一片山林,还是整个兰州市?抑或真如古书所言——
天下大旱?!
第75章 伏旱千里(三)
见得几人俱是面露震惊之色,旁边一个抱臂而立的青年笑了一声,解释道:“鱄鱼须得活上千年才能有令天下大旱的本事,这条年纪尚小,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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