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冉遗的脸色也有些yīn沉,那小警察倒是没有当着两人的面多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掉了电话,将他二人送回了车上。
直到此刻列车方面仍然没有向乘客透露这件事qíng,只是根据乐正鲤他们的描述向乘客播送了一则“寻人启事”,列车上人太多,现在事态尚不明朗,一方面要防止那年轻人对车上无辜乘客下手,另一方面又要防止乘客自己引发不必要的骚动,何况他们这趟车上没有摄像头,这就给追捕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从始至终乐正鲤和殷冉遗都没有多问这件事qíng,穿过前几节车厢的时候乐正鲤注意到车间过道上多了不少人,皆是一个个面容寻常,眼神却是透着股锐利的亮光,他以前经常旅游,在繁华地段见过不少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便衣。
乐正鲤和殷冉遗对望一眼,见对方眼底一片了然之色,显然也是看出了便衣的身份,后者朝他低头,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回那个卧铺车厢去。”
他们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出来放到了之前车厢的休息室里,乐正鲤听殷冉遗这么说,心知他大约是要cha手这件事qíng,便点了点头:“好。”
殷冉遗往前走了两步,刚到休息室门口忽然又停下抓住乐正鲤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拉着人走进去,然后说道:“没想好后招。”
“啊?”乐正鲤愣了一下,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正要再追问清楚,忽然反应了过来,恐怕殷冉遗是指如果他cha手这件事qíng,那么必然会有些东西要bào露人前,但殷冉遗过去二十多年就没有遇上过“做事要先想退路”的qíng况,倒是乐正鲤之前因为担心他成为旁人的“观察对象”,于是几次叮嘱他最好先能找个合理借口搪塞大众。
想到这里乐正鲤皱了皱眉头,他原本是不喜欢殷冉遗成为众人口中所谓“命硬克亲”的所在,不过殷冉遗这二十多年都这么随心所yù过来的,如今骤然要事事想得周全布好退路,对他来说会不会太过束手束脚?
乐正鲤也不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殷冉遗奇怪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来,你想。”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显然根本没有为此所困的意思在里面,倒是乐正鲤被他给逗乐了,“那也行啊,不过你做什么都得告诉我,免得我编故事的时候漏掉什么细节。”
他这话本是玩笑,有时候做节目尚不能知道完整的来龙去脉,他都能编出个看似十分科学正经的故事,如今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已是日臻成熟了,并不需要殷冉遗一一告知。
殷冉遗却点头,应道:“什么都告诉你,不骗你。”
男人说话时语气正经严肃,神qíng更是不带丝毫戏谑之意,乐正鲤看了直觉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上去在殷冉遗唇上落下一个吻,低低笑道:“你可是我媳妇儿,我不会欺负你。”
殷冉遗“嗯”了一声,又在他鼻尖上轻啄了一下这才罢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香囊来,这东西乐正鲤认得,原是上次在兴隆山博物馆里师父分给他们二人的。
只见殷冉遗拉开香囊小小袋口,从中摸出两枚小小圆豆,那圆豆直径约莫半厘米,颜色血红剔透,倒是看不出什么质地,殷冉遗见乐正鲤好奇,便解释了一句:“红豆。”
红豆?
乐正鲤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两枚圆滚滚的是红豆?看这材质都快半透明了,与其说是红豆,倒不如说是石榴石更让人觉得可信一些。
殷冉遗将两枚红豆置于掌心,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他的语速非常快,说出口的语言也让乐正鲤觉得陌生无比,但他话音刚落,乐正鲤便觉得身侧刮来一阵yīn风,殷冉遗猛地睁眼将两枚红豆掷向那阵yīn风来处,乐正鲤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此刻忽然发现那红豆竟然在半空中便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雾蒙蒙的黑色影子。
看起来有点儿像是两个人在冬天黑夜里的背影。乐正鲤盯着那两人想到。
殷冉遗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正面。”
“……”乐正鲤正yù说话,殷冉遗又朝着那两个黑影打了个手势,两个黑影步伐僵硬地做出了“转身”的动作,然后一步步朝着不远处的卧铺包厢走去。
他们每走一步,身上笼罩的黑雾便要清淡几分,在乐正鲤眼中他们始终是两个浓重的墨点,殊不知在旁人眼中这已经是两个“正常人”。
待那虚影走远,乐正鲤才带着几分惊异看向殷冉遗:“撒豆成兵?”
这手段他只在话本小说里读到过,古时通灵大将能变昼为夜撒豆成兵,将谷物变作无数士兵用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实在是个非常节约成本的打仗手段。
殷冉遗摇了摇头,道:“我本事不够。”
这撒豆成兵其实并非是将谷物变作士兵,而是以谷物为载体引来地府yīn兵为己所用,但这并非没有代价,施法者以自己的意识控制附身谷物的yīn兵,还要防着yīn兵yīn气过盛反噬施法者,所招yīn兵力量越qiáng,施法者被反噬的几率也就越大,所以这招上来的yīn兵也有讲究,须得施法者以一息灵气甄别yīn兵,若是不甚被yīn兵反噬,到时候是救也救不回来的。
殷冉遗此番招来的两个yīn兵力量极弱,不过此刻也勉qiáng够用,他等了片刻,才对乐正鲤道:“走吧。”
两人来到那个卧铺车厢前头,原本在这里左右严阵以待的巡警不知都去了哪里,乐正鲤猜想是被那两个yīn兵引走,这猜得倒是八九不离十,原本守在这里的巡警看见个与乐正鲤描述十分相像的年轻人一见他们就惊慌逃窜,当下便一同追了过去,两个yīn兵一前一后将数位巡警如鬼打墙般困在一处狭窄空间内,直到殷冉遗将他们召唤回去之前,这一节车厢内都不会再有人靠近。
推开车厢的门,乐正鲤再看这个早晨还呆在里面的小空间时觉得无比陌生,这里面yīn气不重,何况又有五帝钱护身,是以殷冉遗倒很是放心他呆在这里。
殷冉遗一进门便一手抓着chuáng沿猛地翻身上了昨夜那年轻人睡的上铺,抬手递了个枕头给乐正鲤,道:“找找有没有头发。”
乐正鲤应了一声,抱着枕头一寸寸看过去,在中间找到了一根短短粗粗的头发,他也不知道这东西自己能不能碰,赶忙小心翼翼地往下放了放,确定自己呼出的气息不会将这头发垂落,这才努力保持气息平稳,抬头轻轻道:“找到了。”
殷冉遗低头看了他一眼便笑了,这一笑倒是让乐正鲤看得有些呆了,殷冉遗这家伙惯来的面无表qíng,笑意这样明朗的时候倒是十分少见。
等殷冉遗将枕头上的头发拈了起来确认是昨夜那年轻人的无误,乐正鲤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刚才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对那头发轻飘飘落到地上找不到了,抱着枕头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
他揉了揉肩膀,问道:“你拿这头发做什么?也像刚才一样让‘人’帮你找他吗?”
殷冉遗摇摇头,说道:“让他自己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这撒豆成兵其实并非是将谷物变作士兵,……到时候是救也救不回来的。”参考百度百科撒豆成兵词条,至于反噬一说纯属杜撰。
第95章 行尸诡事(六)
古有一说,发为血之余,jīng血同源,乐正鲤以往倒是知道医生能根据头发好坏判断气血jīng气方面亏损与否,没想到这东西还能用来找人。
他坐在一旁,看殷冉遗随手扯了条枕巾一分为二,而后将那大的一半在手中七捏八捏捏出一个人的雏形,再将那根头发放在布人身上,指尖一弹,那布人就自动自发地燃烧起来了。
殷冉遗将那布人随手一抛,布人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半空中,虽然原本洁白的布料因为灼烧很快就染上了一层黑色,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异味,也没有纤维布料被烧而结出的胶着物,只有那根头发发出微微的焦糊味,若要贴切描述的话,这火焰倒像是将布人视为了一层间隔,单只烧着那一根头发。
乐正鲤看得啧啧称奇,这手法倒是让他想起另一个“扎人”的手法——传说中的巫蛊之术。
只是他所了解的扎小人的巫术须得先将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详细写在用谷糙或是布料制成的小人身上,再加上被诅咒者的指甲或是头发,这样才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蛊”,此刻殷冉遗只简简单单用了一根头发一条枕巾,也能将那人招来?
殷冉遗收回手便见他坐在一边盯着那半空中燃烧不休的布人发呆,走过去在他身旁一同坐下,随手将一个东西递到了乐正鲤手上,后者愣了一下,这才回神低头往手中看去,这一看之下便笑了起来:“……这是个……兔子?”
殷冉遗“嗯”了一声,目光不自然地转向了门口,“还要等一会儿。”
他大概是想说要等那人自投罗网还需一段时间,乐正鲤伸手拨了拨布兔子两侧耷拉下来的耳朵,非常乖觉地没有追问殷冉遗怎么会折这种布兔子,转开话题问道:“你烧的这个,是巫蛊吗?不用写生辰八字什么的?”
“算是……最简单的蛊术。”殷冉遗看了犹在燃烧的布人一眼,补充道:“他不是常人,不用。”
乐正鲤有些吃惊,不是常人就不用写上生辰八字?“那你的头发……”
“我没有生辰八字。”殷冉遗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解释了一句。
“没有?”乐正鲤有些诧异,就算殷冉遗当时年纪小不记得,师父应该也同他说过这件事qíng,在通晓玄术的人手中,小小一个八字能定生死能改天命,不可谓不重要,殷冉遗怎么会没有?
殷冉遗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最后给出了一个解释:“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对于这段往事殷冉遗甚少提及,乐正鲤多少猜到一点,一开始只以为是殷冉遗家人去世之后他才被郭玄收养的,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不记得,”这一回殷冉遗回答得很快,“师父是在山里捡到我的,说是捡到的时候摸我骨龄有一岁多了,不过我从那之前一直在山里,没有见过别人,也不知道怎么算日子。”
乐正鲤心中一疼,殷冉遗说得云淡风轻,他却难以想象,那么一个小孩子在山林中,要生存下来会有多艰辛?这么想着,手下不免用力了几分,那只被他攥在手里的布兔子也被扯得松掉了一只耳朵。
“……耳朵掉了……”
殷冉遗看了他一眼,神色无奈又纵容,就着乐正鲤的姿势伸手过去,尾指勾住布料一端绕了一圈,也不知他是怎么打的结,那一只耳朵就又乖乖地恢复原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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