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低头看着他十指灵活的动作,语气十分认真:“我记得我的生日,以后我们一起过吧。”
殷冉遗手中动作一停,沉默地抬头看着他不说话,后者便蹭过去贴着他的脸,“快点说好。”
殷冉遗伸手环抱住他,低声应了一句:“好。”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到了,两人立刻松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往门边扑来,殷冉遗之前和乐正鲤说过,通往这个他们所在这个包厢的路已经被yīn兵守住了,能过来的只有通晓方术的人,而旁人就算见了yīn兵道也不会轻易闯进来,那么这个人影只会是那个举止怪异的年轻人。
随着对方逐渐的接近,那人影也渐渐从一个只能看个大概的黑影变成了常人模样的实体,那张如同隐藏在黑雾之下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正如两人所料,是那个无故失踪的年轻人。
这人此刻双手抱臂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什么极端的痛苦,在看到车厢中燃烧的布人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地将刀子一般的目光投向了殷冉遗:“这位老师傅,在下自认才疏学浅,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开罪你的事qíng,为何欺人太甚!真当我们湘西没人了吗?!”
殷冉遗像是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话,他也没有收回那个布人,只是盯着那年轻人问道:“你随哪位老师傅走脚?”
年轻人抱着自己手臂的指尖几乎都要深入血ròu了,乐正鲤猜测他可能真的能感受到那火焰的灼烧,后者咬着下唇几乎快要出血,片刻后才压抑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看了一眼空中的布人,道:“是在下学艺不jīng处事不慎,老师傅能不能先放在下一马。”
殷冉遗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朝虚空中抓了一把,那个被烧得漆黑的布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年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夺走布人,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缓缓道:“招幡在前端水跟,只问前路不问人。”
这话乐正鲤听不懂,但却能猜出大概,估计这话就是赶尸一行独有的“黑话”,黑话这东西又叫唇点、切口,一般来说是人们出于各自沟通需要而独创的一门同行才懂的沟通语言,乐正鲤以前曾在课上听到过老教授讲解这方面的内容,比如佛爷就是小偷,打鹧鸪就是打劫,还有《林海雪原》中广为人知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等等,都是只有内行人才懂的切口。
他猜得不错,那人话音刚落,殷冉遗便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倒像是认同对方说话似的点了点头,这年轻人这番话的意思是,都是跟着师傅学赶尸手艺的人,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何必多管闲事非要追根究底问人家什么门派。
年轻人见他点头面上一喜,一张方才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带了几分诡异的笑容,却听殷冉遗又道:“碗破水洒,惊尸招人,走脚不管走脚事,皆因此幡罩面门。”
这话的意思就十分直白了,这年轻人赶尸手艺不jīng,不但没有做到“行无人知坐无人见”,眼下还将尸体带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赶行,这本就犯了赶尸一门的忌讳,但若是如此旁人也就只能说赶尸人手艺不jīng了事,只是如今这人还敢在尸体中藏毒,乃是对死者大不敬,殷冉遗自然没有理由不管。
年轻人登时语塞,面上忽青忽白,他低头沉默片刻,忽然猛地往乐正鲤冲了过去,手中一柄银晃晃的柳叶薄刀直刺他脖颈而去,殷冉遗当下脸色一黑,尚未出手便见乐正鲤脖子上一道明huáng色的光泽闪过,将年轻人手中的柳叶刀给弹了出去,落在地上裂成了数片。
几乎是与此同时,殷冉遗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他肩膀用力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年轻人半边肩膀便垮了下去,乐正鲤冷眼看着面前满脸愤恨的人,扭头朝殷冉遗笑了一下:“我来。”
殷冉遗点了点头,乐正鲤把手里的布兔子放到枕头上,一手握住那年轻人另一只肩膀用力一掰,这人两只手便被全废了,乐正鲤拍了拍手,回想了一下往日张九的行事风格,便立刻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朝着对方一挑眉:“要是不jiāo代,就把下面也给卸了。”似乎是怕那人“宁死不屈”,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他的本事很好,就算你死了也能问出来。”
说罢,他又朝着殷冉遗眨了眨眼睛,既带着几分求表扬的意思,又有些对两人私下动刑的不安。
殷冉遗朝他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许纵容赞许,说出口的话语却冷得吓人:“不说,就做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估计这话就是赶尸一行独有的“黑话”……都是只有内行人才懂的切口。”参考百度百科黑话词条,有删改。文内所说的赶尸切口纯属杜撰。
第96章 行尸诡事(七)
殷冉遗话音未落,那年轻人便打了个颤,方才被生生卸掉两条手臂时都未曾露出惊惧,此刻身子却几乎要都成了筛子,连声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乐正鲤对这个在尸体中藏毒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此刻将玩味的目光投向了殷冉遗,倒是有些意外:早知道这一招这么好用,刚才哪里还用得着跟他废话那么多?
他却不知道,殷冉遗所说的傀儡并非寻常意义上那种失去自主思想只能跟随主人意愿动作的木偶人,赶尸匠口中的“傀儡”其实通俗意义上来说更类似于一个蛊的容器,赶尸原本就是蛊术的一派分支,赶尸匠多少都会一些蛊术,而这种“傀儡蛊”则是蛊术种类中最为险恶的一种,以人的大脑为养蛊jīng华,以四肢百骸中的血液为养蛊载体,傀儡蛊炼成后,蛊人一滴血便可灭一城,算得上是蛊中之王。
但若仅是如此那年轻人还不至于如此惧怕,傀儡蛊之所以令谈者色变,是由于在其制蛊的整个过程中,作为养蛊容器的蛊人都是有着自己独立意识的,每日都会看着自己七窍中被人放入五毒吞噬大脑,直到大脑被吞噬gān净的那一日才算是真正死亡,如果再遇上心狠手辣的蛊师,甚至会在蛊人死后将其魂灵拘在尸体上消散不得,魂灵怨气越盛,这蛊人的效用也就越大,哪怕是蛊师有一日不要这蛊人了,只要蛊师不亲手将魂灵打得魂飞魄散,这蛊人魂灵就永远只能困在尸体之上,生不得,死不得。
殷冉遗见那年轻人服了软,这才冷哼一声将人扔到了门边,随即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尸中藏毒是哪一派师傅做的?和谁合伙?还有多少尸体,各在何处?”
年轻人肩膀磕在门框上,又是疼得一哆嗦,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撞上大神了,额上渗出大颗的冷汗来:“就……就我一个人做的,只有这一具尸体……”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殷冉遗,脸上带着几分斩钉截铁:“刚一上车就遇上了您,这桩买卖还没成呢!”
殷冉遗皱了皱眉头,他还没说话,一旁的乐正鲤倒是先笑了起来,盯着那年轻人问道:“这位先生,背过八荣八耻没有?要以诚实守信为荣嘛。”他说话时尾音带笑,脸上也是十分明朗的笑意。
年轻人狐疑地看了乐正鲤一眼,心道这人看着是个乖巧老实是书生模样,但方才卸掉自己手臂的时候动作凌厉毫不拖泥带水,只怕比旁边的老师傅还要难缠几分。
见他不说话,乐正鲤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傻特别好哄?”
年轻人一愣,赶忙摇头连声道不是。
“那就是了,”乐正鲤脸色微沉,“那么大剂量的毒品,你一个人能扛得下来?我们用正常人的问话手段你还不愿意招是吧?”说着转头看了殷冉遗一眼,“要不你还是按你的法子问吧。”
“我说我说!”一见殷冉遗将目光投向自己,那年轻人立刻高声呼喊起来,眼珠子左右乱瞟,吞吞吐吐道:“我……这东西是金三角那边的人让我们带的,我也不清楚里面是这些东西……我……”
正在说话间,他蜷起来的右腿猛地往后一蹬,乐正鲤只看见一个灰白色的圆球状物体被他踢了出去,那年轻人脸上带着瘆人的笑意,“等我师傅……”话音未落,门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几乎全身都被黑雾笼罩着的古代士兵站在了门边,手中握着一个灰白色的圆球。
殷冉遗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走过去接过了那个圆球,yīn兵收回手的瞬间,那笼罩着他的黑雾就猛地四下散开,但见黑雾散尽之后,一粒圆滚滚的红豆也就躺在了殷冉遗的掌心,殷冉遗垂眸看了看手中一大一小两个圆球,淡淡道:“求师令?这种东西也有……”
求师令这东西算得上是极老的一样物件了,玄门子弟在外遇上了硬铁板踢不下来,被下了面子又走不掉的时候,就会拿这个东西求师门出手帮忙撑场子,这个圆球滚出一段距离后会自己炸开,师门闻讯必得前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用,因为虽说是“求师”,但到底带了个“令”字,与国人素来遵循的“尊师重道”多有不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门边瘫软的人走回了车厢,随手把那两个圆球递给了乐正鲤:“玩。”等乐正鲤接了过去,他这才极不耐烦地朝着那年轻人开口:“这车上还有没有你们的人?尸体呢?”
那年轻人见自己最后的底牌都被人给这么轻巧地拿了,哪里还有其他办法,只能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了。
这年轻人叫做陈义,原本是跟着师傅在南方山区一带赶尸的,但前不久有人忽然到山中找上了他们,让他们帮忙把两具尸体从云南一带带到沿海地区,因为出价极高,他们就接了这门生意,但把尸体送到沿海时,却发现前来接尸的人似乎并非死者家人,陈义心中好奇,就偷偷摸摸去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才发现那群人竟将他们赶来的尸体剖开了肚皮,从中取出了用密封袋装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粉末。
陈义师徒多少能猜得出那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但却并无惊惧之意,相反,他们甚至希望能多来几单这样的生意,赶尸这门手艺已是日渐式微,这骤然撞上来的大单子足够他们好吃好喝一段日子了,商量过后,陈义和他师傅便特意找上了对方,最后接下了“运货”的长期买卖。
乐正鲤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毒品基本上就算是毁人一辈子的东西,隔壁法制栏目做过不少相关节目,很多年纪小的人不懂得其中利害,抱着“试一试,我总能戒掉”的这种想法沾了毒品,这一试之下毒品便如跗骨之蛆再也甩不掉了,而贩毒的人基本也都是染上了毒瘾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绝不在少数;乐正鲤曾经见过一个一家子都吸毒的,因为父母没钱,只能在家里勉qiáng吸些低质量的冰毒,而他们不过七个月大的小女儿因为时常吸入“二手毒烟”,尚未来得及学说话就已经先染上了毒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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