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是现在唯一一个活着的“污点证人”,张九和当地警方联系之后决定将人送往市医院,并安排了数人严防把守,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那块帝王绿翡翠则是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放在一旁,早晨解开翡翠的时候老郑将之视若珍宝,现在却是多看一眼都恨不能将之砸得粉碎,乐正鲤索xing抽过一块沙发布把它给包了起来,包裹的时候他刻意留心了一下,那帝王绿里面并不见任何流光,也不知老郑这是受刺激过度还是真听见了女鬼哭声。
贺招见他神色癫狂几yù自残,二话不说便将人给打晕了,又让几个跟着来的特别科成员把人先给送去医院守着才算了事。
眼看着把人送上了车,乐正鲤拍了拍放在沙发上的翡翠,摇头叹道:“说你是个宝贝吧,你又惹出这么多事儿,真是个麻烦。”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既然是个麻烦,那不如让在下拿回去,也算是消灾了。”
此刻屋内只有还有留下善后商量晚上行动的张九贺招与殷冉遗乐正鲤四人,几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却瞧见一个眉目柔和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肩膀上立着一只鸟,赫然便是不久之前才率领鸟群来袭的翡鸟。
张九见了来人轻笑一声,朝着乐正鲤做了个口型“就是他”,而后才对那人说道:“陶先生好兴致。”
这人就是陶先生?
乐正鲤心中一惊,在见到此人之前,摄制组几人曾根据张九的描述勾画过这人面貌,或yīn毒或jian猾,却都不是这样一副柔和的面容——那甚至可以称得上慈眉善目了!
那陶先生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对一切事物都心怀善意一样,对于屋内众人或不屑或惊疑的目光他并不在意,只是朝乐正鲤看过去,温声软语地说道:“这位小先生,将那块翡翠赠与在下可好?”
乐正鲤看向他,那人的眼睛温柔深邃得像一片大海,明明初时看上去是一片澄澈,但细看那里面却又带着几丝说不清的蛊惑之意,正是这几丝蛊惑破坏了他身上那种温和安静的气质,让陶先生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几分不伦不类的可笑感。
乐正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给这人贴上了一个“不可信”的标签,他状似无意地抚了抚手腕上颜色微微加深的图腾,根本无意回答陶先生的询问,只是双手将那大大的翡翠包裹抱住,透露着十分明确的拒绝意味。
那陶先生也并不生气,反而摸了摸肩头的翡鸟,微微弯起眼睛笑了,乐正鲤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要说这陶先生是个妖怪吧,他这神qíng简直超凡脱俗得跟快要成仙了似的,这笑容拿出去只怕能唬倒一大片人。
张九走了过去,与那陶先生对视,笑道:“陶先生既有能看破极品翡翠的本事,何苦来要别人的心头好?”
陶先生摇了摇头,“张先生此言差矣,那翡翠已然成了郑先生的命中煞不是?我这是来替他消灾解难的。”
“灾是陶先生引的,难是陶先生带的,”张九弯了弯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温和笑意,“陶先生自己就是个灾星,还帮人解难?这话说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陶先生面上挂着的微笑神qíng终于有了细微破裂,他垂下眼睫,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愿意与张九有过多接触,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道:“在下与张先生素来无冤无仇,何苦如此伤人。”
张九却不说话了,只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陶先生,安在陶宅附近的人不可能在这人骤然离开的qíng况下却不汇报,但现在人都走到别墅门口了,他和贺招却都没有收到消息,这怎么可能?难不成……
“张先生不必再看,在下只是觉得一日日地守在在下家宅附近太过劳累,便请他们进屋一坐了。”陶先生微微笑了一笑,作势要往屋内走,却猛地被张九伸出左手握住了手腕,后者看了他片刻,右手忽然一翻,掌心立刻便出现一片叠成四方形的小块符纸,陶先生躲避不及,被张九一巴掌猛地将符纸拍在了胸口,符纸“嘭”地一声骤然燃起了暗绿色的火焰,将他胸前一块衣服连带皮ròu烧得焦黑,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张九冷笑一声松了手,“陶先生的傀儡术真是jīng湛,若不是这枚符纸,我倒真要以为见了真人。”
这个也是傀儡?乐正鲤微讶,睁大眼睛看向身侧站着的殷冉遗,后者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只眼底滑过一丝惊讶的意味,显然也是没看出来这竟然是具傀儡的。
第150章 天工开翠(十六)
那“陶先生”胸口被灼烧的溃烂处一片焦黑,但他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笑意,目光越过张九直直落在乐正鲤身上,“在下只是来讨要那块翡翠的,几位既然执意不肯割爱,那就只好在下亲自去取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的身体骤然化作虚影,几人都以为他是冲着那翡翠去的,乐正鲤也是下意识便将翡翠护在了怀中,下一刻只觉眼前一花,颈间一凉,一只苍白到微微发青的手便忽然掐住了他的的脖子,与那傀儡同时出手的还有殷冉遗,两人的动作都快得只在呼吸之间,殷冉遗冷着脸紧扣“陶先生”伸出的手臂,五指一个用力,旁人只听得一阵细碎声响,那“陶先生”的右手自手腕处便骤然软塌塌地垂了下去,竟是被生生握碎了骨头!
殷冉遗单手往外一使力,便将傀儡人推得倒退了小半米开外,他这才朝乐正鲤道:“往后退,记得拿好铜钱,它伤不了你。”
乐正鲤一脱离控制便抱着石头起身往后退开数步,一脸警惕防备地看着陶先生,心中暗道,这人怎么不按剧本来呢?小爷与他素未谋面,怎么竟然要来杀我灭口不成?
此刻张九也已经回过味来,他虽然也对那陶先生向乐正鲤出手一事多有不解,但此刻多说无益,他与贺招二人从两侧包抄,与殷冉遗隐隐形成三人围合之阵,牢牢将那傀儡人锁在其中。
傀儡手骨碎了一根,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仍旧以一副温和平静的模样面对几人,乐正鲤却只觉得他面上的笑意带着一股神经质似的虚伪,不由得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五帝钱,这一摸之下方才发觉脖子上有些许痒意,指尖也有些湿润,他低头一看,指尖上染着一丝鲜红,想来是方才不慎被那傀儡所伤,只是伤口太小一时难以察觉,直到此刻破口流血才注意到。
乐正鲤尚未觉出什么不对,被三人围在当中的“陶先生”却忽然抬头哈哈大笑,他此刻的神qíng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竟带着几分终于掀开底牌似的癫狂。
在乐正鲤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颈间滴落的一滴鲜血不知什么时候竟直直落在了手里的翡翠包裹上,渗透布料之后浸在了那块帝王绿的表面,与此同时,那只一直停在傀儡肩膀上不曾动弹过的翡鸟骤然展翅,发出了一声尖锐急促的鸣叫。
鸟鸣未歇,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众人循声望去,均是吃了一惊,但见窗外不知何时竟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大小不一的野鸟,瞧那架势,好像是要将这座别墅给包围了一般。
张九面色微变,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纸鹤抬手一扔,小纸鹤便好似有了生命力似的自己拍着翅膀往门外飞去,门外数以千计的鸟群竟被这一只小小纸鹤抵挡住了前进的脚步,再飞近一寸都不得。
乐正鲤只觉得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快要把他整个脑袋都给吵爆炸了,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慌,觉得正有什么令他感到极度恐惧的事qíng将要发生,抱着翡翠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了抖来。
殷冉遗也没空搭理那犹自狂笑不止的傀儡人了,一手揽住乐正鲤的肩膀一手接过他手中的翡翠,在瞧见包裹翡翠的布料上那一点新鲜的血迹之后他眸色冷,几乎是不做任何思考地就将手中的翡翠扔向一旁,这一扔之下那外面一层沙发布有所松动,露出里面色泽勾人的纯正绿色,乐正鲤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道原本消失的流光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了翡翠里面……
贺招原本就是军人,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非攻即守,此刻见那“陶先生”因为狂喜而有所松懈,当即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傀儡抗在肩上,而后狠狠往地面一摔,地面都被这一下砸得微微晃动了几下,可见其力道之大。
不待“陶先生”起身,张九随后便一张纸符贴在傀儡面门之上,而后转头朝乐正鲤和殷冉遗道:“过来!把血抹在他嘴唇上!”
眼瞧着翡鸟朝自己猛地飞扑过来,乐正鲤深吸一口气,在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处猛地一扯,原本微微愈合的伤口顿时流出鲜血,他也顾不得疼痛,立刻把一手的鲜血涂抹在那被贺招压制住动弹不得的傀儡唇上。
与此同时,殷冉遗与张九二人各自伸手捂住了乐正鲤和贺招的口鼻,那只在客厅里盘旋片刻正yù往乐正鲤冲去的翡鸟顿时失了方向,翅膀一合落在沙发上,一双鲜红如石榴石的鸟瞳先是落在一旁的翡翠身上,而后又开始在屋内打转。
众人都尽力放缓了呼吸,张九朝着众人打了个眼色,两组人马不约而同地往后一退,独留下正面朝下死死挣扎的傀儡人,那傀儡下巴上沾满了乐正鲤的鲜血,胸口又是一片焦黑,哪里还有半点风度翩翩的模样?
傀儡并不起身,只是满面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并不断伸手去抓挠下巴,翡鸟却重新找到了下手的目标,它先是飞到傀儡身前确认了它身上有血液的味道,这才扑扇着翅膀,飞到傀儡的脑袋上停下,一点一点地啄破傀儡的头皮。
那傀儡对于头顶的疼痛似乎一无所觉,只是不断地抓挠下巴,仿佛乐正鲤的血液对他造成的伤害比之前的灼烧胸腹和翡鸟啄食更甚万倍,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抓住自己的舌头猛地往外一扒,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舌头甫一落地便化成了一只红色线虫,与之前殷冉遗一脚踩死的那条非常相似,但它在地上扭扭曲曲地绕来绕去,每绕上一次身量便变大一些,身后那具傀儡则好似被那虫子的动作一点点抽去了jīng血魂魄,等那虫子不再动作,身后挣扎不休的傀儡终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动作。
此刻众人根本无心去管那翡鸟如何,双眼都是落在那条红色大虫子上面,直到此刻众人方才看清——
那哪里是什么虫子,分明是条通体鲜红的环蛇!
第151章 天工开翠(十七)
张九脸上带着几分冰冷的笑意,他松开捂住自己和贺招口鼻的双手,看向那条昂头摆尾的红环蛇,“陶先生。”
对于前几位自杀的翡翠商人的死因,张九一直觉得颇为不解,在今日之前他一度以为是陶先生参与其中,将谋杀案伪装成了自杀案,直到今日见了这块不同寻常的帝王绿翡翠和翡鸟,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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