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一族为了自保而获得蛊惑人心的力量,但它们的能力是“唤起”而不是“创造”,无论是人或是物,只要有意识,哪怕主人自己都已经忘了,它们也依然能够探查到对方心底最隐秘的恐惧或欢喜;而在对待要将自己赶尽杀绝的仇敌时,翡翠一族哪怕只剩下两只也会拼尽全力反击,翡鸟食其jīng血,翠鸟惑其心神,二者相辅相成,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不为过。
正是因此,张九才猜测那些自杀的商人是不是真的是被翡翠二鸟bī得不得不自杀以逃脱那种苦楚,左右翡鸟只识得jīng血气息,他便让乐正鲤将鲜血涂在傀儡下颌之上,若是翡鸟对这傀儡施以攻击,那说不定还能将背后的主人牵扯出来——
能bī得他张九动用符纸才看得出傀儡面目的,想来必然是傀儡主分了几分神魄附在上头。
只是那陶先生竟将自己真身显露藏匿在傀儡当中,这倒是张九不曾想过的,毕竟,哪怕傀儡外貌再怎么像真人、举止与常人无异,到底也只是个傀儡,故而不会被人放在心上多加防备,要是那陶先生趁众人不备想要做些什么,只怕倒还真能被他出其不意一举得手。
这么一想,张九脸上神色便冷了几分,眼下这是善者不来,只是不知对方到底为何而来,莫不是他们无意中已经得知了对方什么秘密,所以才想把他们赶尽杀绝?
另一边,对于殷冉遗之外的蟒蛇类,乐正鲤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更何况对方还造成现在这局面的罪魁祸首?他松开按压在脖颈伤口处的右手,低头看了一眼满手的鲜血,心中对这条红环蛇的厌恶更多了几分,殷冉遗低头看见他掌心一片鲜红也是眉头一皱,再看地上那条红环蛇时,目光竟冰冷得如同在打量一个死物。
红环蛇发出“嘶嘶”的蛇鸣之声,微微昂起头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贺招盯着它,忽然略带些疑惑地开口:“阿九,你看它的尾巴。”
面前男子小臂粗细的蛇将自己盘成几圈,藏在后面的尾部很不容易看到,张九好不容易才在那一大圈的红色里面抓出一丝异色,当下也不由得“咦”了一声,那红蛇鳞片鲜红如血,身上有四道暗红色的环纹,但在尾部,它的鳞片颜色却带着些粉,比起其他鳞片颜色可谓鲜嫩太多,并且也没有任何环纹。
乐正鲤和殷冉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待张九开口,殷冉遗面色一沉,冷冷道:“夺人运势为己所用,竟妄想以此修道?”
这话说得明白,乐正鲤看了一眼面前的环蛇,心道,只怕这长虫每杀一人身上鳞片颜色便红上一分,那四道暗红环纹……莫不是前几个倒霉的翡翠商人的运势?赌石一行凭实力,更凭运气,那几位商人想来也该是运道不浅,才被这长虫看上想要夺取。
红环蛇却冷笑一声口吐人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既是无qíng天,我为何不修无qíng道?运势本就该归qiáng者所属,我这本就是顺应天道而为!”话音未落,它猛地弹了起来,犹如一支红色利箭破空冲着几人迎面便咬!
它这角度取得刁钻,看似是逮中哪个便咬哪个,一双恶毒贪婪的蛇瞳却实则是落在乐正鲤身上,这一击来得突然,殷冉遗出手一抓,却只堪堪握住蛇尾,他一触到环蛇冰冷的皮肤心中便是一沉,回头去看乐正鲤,后者却并非如他所料被红环蛇咬中,而是牢牢掐住环蛇七寸,动作熟练迅速得像是久经此道的捕蛇人。
他手腕上的黑色蛇鳞微微晃动,qiáng大的气势一瞬间将原本气焰嚣张的环蛇压制得动弹不得,乐正鲤面上微微一笑,低头凑到那蛇头旁边,道:“无qíng便无yù,你一心想求长生,为此不惜残害人命,竟敢说自己修的无qíng道?天道无qíng,太上忘qíng,你修的哪门子道?”
他说话时语调轻缓,不带丝毫惊惧,殷冉遗就站在他一步开外,紧盯着他的双目,捏着红蛇的右手一再收紧——
乐正鲤的眼睛里又出现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这让青年的眼睛看起来更水润了几分,但殷冉遗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曾经见过乐正鲤眼睛出现这种改变,那一次,还是在喀纳斯的深湖当中。
张九朝着贺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轻举妄动,他先将窗外赶走了鸟群的纸鹤招了回来,而后命其落在沙发上守着那只翡鸟,两人方才略微靠近了乐正鲤几步,若有必要便可以随时出手。
红环蛇丝毫不为乐正鲤的话语所动,它七寸被乐正鲤掐住,尾部又被殷冉遗紧紧捏着挣脱不得,中间一截身躯便扭曲不停想要逃脱。
乐正鲤轻笑一声,手中稍稍加了几分力,而后便转头看向殷冉遗:“接好了。”语毕便当下松手,红环蛇上半身一得解脱便想要再去咬乐正鲤,殷冉遗却早一步出手掐住蛇头,食指按住蛇头一捏,环蛇两颗獠牙露在外头,好不锋利吓人。
此刻殷冉遗再去看乐正鲤的眼睛,却见他双眸已然如常,后者正吓唬那红环蛇,小声嘀咕道:“你面前这个可是蛇家的祖宗,岂会容你放肆?”
此刻,客厅内挂着的一幅巨型装饰油画似乎是被方才屋内一番变故所震动,暗金色的油画框左右晃动了几下,最终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油画后面的墙壁似乎是新上的墙漆,比旁边白出许多,张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朝贺招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贺招会意,走过去曲起食中二指在墙面上轻轻敲了敲,便十分肯定地回头对张九说道:“是木板,有东西。”
言罢退后几步,然后猛地飞起右脚朝着墙面一踢,脆弱的木板咔擦一声碎裂开来,一缕黑色的发丝从墙面里掉落出来。
贺招捡起地上的木片拨弄了两下,墙中镶嵌的一具女尸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女尸正面朝人,也不知死去了多久,尸身上有多处腐烂,脸颊双眼处更有暗红血迹,猛地一瞧,倒像是垂下了两道血泪。
第152章 天工开翠(十八)
那位陶先生一夜之间失踪的消息很快在瑞丽市的翡翠圈子里流传开来,张九贺招忙着与翡翠协会的几位大佬接触商洽,乐正鲤却正对着一块极品帝王绿发愁。
这块帝王绿正是老郑所购的那一块,他家中挖出一具女尸,自己又已经是半疯癫的状态,这东西自然不可能再jiāo由老郑保管。别墅已经被查封,这块翡翠却是被乐正鲤他们带了回来,想要找出其中是否藏有翠鸟jīng魄,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只翡鸟也跟着他们飞回了旅舍,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对方没有再唤来鸟群,否则那场面只怕就太过引人注目了些。
翡翠中那抹流光始终不曾再出现过,乐正鲤一度想用自己的血再抹在翡翠上试试,但却被殷冉遗冷声制止,乐正鲤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只得老老实实地盯着翡翠走神,那只翡鸟也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立在放着翡翠的桌子上,连眼珠子都不曾转过一下。
不能研究翡翠,乐正鲤便转而打量起那只翡鸟来,平心而论,翡鸟毛色鲜亮华丽,倒是的确不失为极美的观赏鸟类,只可惜整只鸟都呆呆木木,看起来少了几分灵气。
“这真的是傀儡吗?鸟也可以做成傀儡?”乐正鲤指了指翡鸟,压低声音问坐在chuáng边的殷冉遗。
后者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那只鸟一眼,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我不太了解手法,不过这的确是傀儡。”
乐正鲤眼中带了几分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只鸟却被生生剥了灵气,真是可惜。
他犹自叹息不已,殷冉遗倒是想起了一件事qíng,将手机放到一边,问道:“你今日与那红蛇论道的时候,眼睛可有什么不适?”
“眼睛?”乐正鲤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眼角,带着经几分茫然地摇了摇头,“论什么道?”
殷冉遗下chuáng走到他身边,俯身去看他的双眼,“大道无qíng,太上忘qíng。”言罢在他眼角落下一吻,言语间微带笑意,低声重复了一遍,“太上忘qíng……倒是很有意思。”
乐正鲤捉住他的右手,在对方掌心轻轻蹭了蹭脸颊,低低道:“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这么说了……倒好像我说过这话很多遍似的。”
青年说话时带着几分茫然,动作可爱得像一只急需主人抚摸拥抱的猫咪,殷冉遗心中一软,刚想去亲吻对方,此刻门忽然响了,张九的声音隔着门板遥遥传来:“两位小朋友睡了没?”
二人刚贴在一起的唇瓣顿时僵住,对视片刻,乐正鲤忽然笑出了声,他安抚地揉了两把殷冉遗的头发,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开门。”
殷冉遗面色微沉,带着几分不qíng愿地咬了一下乐正鲤的鼻尖,这才转身往门边走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张九,他朝着殷冉遗晃了一下手掌,食指挂着一根红线,上面缀了一块通体鲜红的血翡,衬着张九白皙的掌心更显妖艳。
“这是……”乐正鲤看到那块血翡也是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立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翡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便放轻了声音,“是它?”说着,他用手指了指翡鸟。
张九点了点头,说道:“翡鸟的神魂全都拘在这里面,那陶先生就是凭借这东西来看翡翠的。”说着他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帝王绿,笑道,“拘了翡鸟神魂,一旦遇上翡翠出绿这血翡肯定会有所感应动静,我还当他是个真有本事的,原来是条上不得台面的虫子。”
乐正鲤接过张九递到面前的血翡,对着台灯仔细端详了一下,心中不禁暗道,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都说翡翠本是鸟身,原以为是以讹传讹,不曾想这石头里竟真能孕育生灵,也不知是翡翠二鸟化作石头,还是这石头温养了这种鸟类?
掌心玉佩微微震动,在正中央的位置忽然窜出一点金光,那金光逐渐拉长化作一道金色丝线在血翡内部游走,单只瞧那身形,倒是带着几分翩然yù飞的美感。
乐正鲤将手中血翡拿近桌上的帝王绿,果然看见那丝金光如同有思维一样动作更加灵活,带着几分喜悦之感,像是要与之呼应一般,帝王绿翡翠的内部慢慢地浮现出一道荧光,正是之前所见,一金一白两相对称,连带着两块翡翠竟都好似活了过来一样。乐正鲤再偏头一看,却遗憾地发现那只翡鸟依旧毫无动静。
“这……”乐正鲤回头看向张九,“难道这块帝王绿里面也锁了一只翠鸟?”
张九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翡鸟油光水滑的翎羽,“不是一只,应该是一只的一部分……我问过那条虫子了,他说自己以‘找齐翠鸟魂魄’为代价让翡鸟心甘qíng愿当了自己的傀儡,之前那四块正是翠鸟魂魄的一部分,这一块……”他点了点桌上的帝王绿,“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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