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沈默片刻,几乎微不可闻地叹道,「我过去,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人。而且不止一个,杀了一个,又一个,剑上滴著血,满手都是血……」
容恬立即道,「那我们不去同泽,立即返回东凡。丞相在东凡,有他在,你绝不会有危险,更不用杀人。等我处理了外面的事,就赶回来见你。」
凤鸣缩在容恬怀里摇头。
「凤鸣,听我一次。这些事不适合你,你从来就没正式学过行军打仗,对阵沙场,对付那些狡黠jian恶的权贵,我和你不同,我自懂事那天起,就知道日後要面对什麼。」
听著容恬认真而又充满柔qíng的劝告,凤鸣怔了片刻,轻轻咬唇,仍旧缓缓摇头。
纵yù过之後静谧暧昧的气氛中,西雷鸣王脸上的娇红一点一点褪去,恢复原来的白皙高贵,俊美的轮廓呈现出极罕见的沈默执拗,却又蒙上一层天真直白。
极近的凝视,眼前的这一幕完全刻在容恬心坎上,双臂紧了紧,把凤鸣柔软的身子抱得更用力,彷佛一辈子不肯松手。
轻轻叹了一声,问,「为什麼?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疼?你离开我一天,我的心就一天悬著。」
抓著凤鸣的手,要他用修长圆润的指头触碰自己结实的胸膛。
qiáng壮的心跳,即使隔著锻鍊得硬实的胸肌,仍然清晰地传递著生命的节奏。
凤鸣把手按在容恬胸前,犹如被迷路般,感受著容恬年轻富有活力的心跳。
很久。
凤鸣低声道,「我……我想和你一起……永远被後世铭记。」
「他们会铭记的,我的名字,会千秋万代和你的名字放在一起。」
「不,不是那种。」
凤鸣抬起头,坦诚迎上容恬询问的目光。
对看片刻,西雷鸣王双唇抿起,缓缓的,嘴角往上,拉出一个逸出光芒的俊美笑容,「容恬,我让你成为这片大地历史上,最幸福的君王。」
仰起的面孔,犹带一丝稚气。
凤鸣始终和出生在权贵之家,落地就高人一等的古代贵族不同,西雷鸣王和萧家少主的特殊身份,并未使他沾染上狂傲和不可一世的自大嚣傲。
但是,他有自己独特的温和的,澄清潭水般的坚定。
容恬在瞬间,竟觉得眼眶隐有热度。
他知道自己注定纠缠在战乱和yīn谋的漫长一生中,能够遇见凤鸣是一种幸福,却不知道,会是这样幸福。
「凤鸣,我已经是最幸福的君王。」
「还不算。」凤鸣用指未默默数著容恬的人跳,「容虎说,王,都是世上最寂寞,最辛苦的人。因为他们的身後,永远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只能做一个保护者,王者一旦失败,他所爱的人,所要保护的人,都会遭到覆灭之灾。所以,身为王者,不管伤得多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挺身站著,面对自己的敌人,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容恬心里感叹,脸上却露出微笑,「容虎和你说的话还真多。」
「我也是王者,西雷鸣王。」
「你当然也算,不过……」
「所以你不会寂寞,也不会独自辛苦。」凤鸣身子动了一下,把耳朵靠在容恬的胸膛上,听见胸膛里怦怦加快的跳动。他轻声道,「我虽然笨笨的,而且胆子小,很怕死,但我要依丞相的话去做,不断磨练,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鸣王。」
凤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生命中份量最重的诺言。
「从此以後,我受伤了,有你。」
「你受伤了,有我。」
「容恬,你的身後,有我可以依靠。」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不量力,不过,至少丞相已经指给我一条可以试探的路。」
「无论多危险艰难,我必须坚持下去。」
这些几乎只要不竖起耳朵,就无法听清楚的话,有著让西雷王所有血管严重麻痹的力量。
容恬从未觉得如此难以形容的感激。
他发誓重回西雷之日,要举行最盛大的谢神仪式。
是神灵把凤鸣赐给了他,赐给了西雷的王。
这比将天下赐给他更珍贵。
容恬把凤鸣抱在怀里,臂弯的身体还是如此熟悉,柔软,青涩的纤细,宛如少年般的修长骨骼,散发着纯洁软净的气味。
可又多了一点什么。
就像他小心翼翼保护的幼雏第一次在他眼前展开了美丽的翅膀,这双翅膀原本就存在,开始只是缩着,现在猛然张开,却以一种让人感动惊喜的美丽震撼了世人。
许久之后,容恬低头,轻轻吻了凤鸣的额头一下。
凤鸣,」容恬道,「我们会永远被后人铭记的。」
「西雷鸣王,一直都西雷王容恬的依靠,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没改变过。」
容恬的声音,有着彷佛能安抚人心的从容和坚毅。
「你可以继续你的行程,我也会竭尽全力继续保护你。」
「别忘了,当日我已经对着西雷的山川立下誓言,天下江山,你我共享,唯有灾难,由我一人独挡。我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
「放心吧。」凤鸣微微一笑,「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还有,你也必须好好保重自己。」
说罢,就着最方便的姿势,轻轻吻在容恬luǒ露的rǔ头上。
容恬喉间逸出低沉的沙哑呻吟。
「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暧昧的问话在线条高贵的双唇吐出,安静的内室顿时弥漫若隐若现的**甜意。
凤鸣大愧,瞪容恬一眼,「谁要补充体力啊?」
把头往丝被里钻。
容恬发出悦耳的低沉笑声,用刁布率xing地围裹住腰间,遮蔽下身,下chuáng拿起碗筷,琢磨着凤鸣的口味,挑了满满一碗菜,端到chuáng边坐下,「来,鸣王乖乖出来你不是王者,要独当一面吗?不吃饭没力气,怎能独当一面?」
凤鸣钻出被子,兴奋地问,「我吃饱了力气够了,你让我抱吧。」
「你的腰不酸了?要满足我可是很累的哦。」
凤鸣红着脸要求,「你主动一点,坐在我身上,自己动就好了。」
容恬眯起jīng明的眼睛,脸颊上带着促狭的微笑,正要开口回答,门外却恰好传来容虎的声音。
「鸣王,属下要事禀报。」
容恬潜入同国的事qíng属于机密,外面的人不少是萧家派系的,虽然心算是自己人,但为了保护容恬的安全,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容虎等人在门外禀报,只字不提容恬。
凤鸣大叫扫兴。
正在憧憬的好事,却被容虎打断了,凤鸣懊丧地直挠头,只好扬声道,「进来吧。容虎,是什么要紧事?」
容虎进门,身后却跟着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吃饱饭休息过的子岩,另一个却也是令凤鸣有些惊喜的不速之客。
「绵涯?」凤鸣露出惊讶的表qíng,在容虎等人进门前,早就用丝被将自己的身体遮掩起来,微笑着问,「你居然也赶来了?真是及时。什么时候到的?呵,今天真热闹,大聚会耶!」
关上门后,几个侍卫不敢懈怠,首先都向大王和鸣王行礼。
绵涯施礼后,才回答凤鸣的问题,「回禀鸣王,属下是刚刚才抵达韩若的。大王派遗属下领人打探各国的qíng况,现在已经多少得到一些消息,根据东凡那边的报告,大王已经启程前来和鸣王会合,所以属下索xing亲自来同国一赵。幸好,在这里连大王和鸣王都见到了。」
他也是风尘仆仆,黑瘦了不少。
脸上gān练之色越发明显。
容恬现在最急需的就是各国qíng报,见了绵涯出现,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容恬首先就问,「若言现在何处?」
「回禀大王据属下最后得到的消息,离王若言仍在天隐逗留。」绵涯简单地答了一句,似乎另有要事,脸色并不轻松,又道,「大王,属下回来的途中,顺道去了趟越重城。目前永逸王子已经取得永殷王的同意,正式将越重城列入管辖范围,有永逸王子照看,至少一段时间内,千林他们都不必担心永殷会对越重城大举用兵。」
「嗯,很好。」容恬彷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扫过三个侍从的脸,淡淡发问,「现在,把坏消息说出来,究竟是什么让你们脸色这样难看?」
「越重城一切安好,目前繁佳和离国的qíng况,也和大王先前预计的差不多。只是离王若言奇怪的逗留在天隐多日。至于属下担心的事qíng,也是到达韩若后,向容虎问起才发现的……」
「好了。」容恬把视线投向容虎,「容虎,你来说。」
这三人都都是容恬一手调教出来的,容虎的脸色比绵涯子岩更加难看,他怎会看不出来。
略一猜测,心里也是微微一沉。
难道烈儿出了事?
容虎神色凝重,拱手禀道,「大王,绵涯在越重城见到永逸王子。据永逸王子所言,烈儿已经出发,前往同国和我们会合。」
「啊?」凤鸣瞪着大眼睛,惊疑道,「烈儿什么时候出发的?我们一路上怎么没碰见?」
「属下担心的……正是这个。」
绵涯在一旁道,「永逸王子有书信托我转jiāo给烈儿,所以属下见了容虎,就问了烈儿的消息。没想到,烈儿比属下更早离开越重城,可覝在还没有和鸣王碰面。」
「连消息也没有。」
凤鸣蓦地紧张。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都如此难看了。
以烈儿的行动力,如果一路顺利,早该和大家会合。即使路上被意外耽搁,一定也会想办法利用绵涯的qíng报网或者萧家qíng报网,送来一点消息。
这样音信全无,彻底的失踪在越重城至韩若的路上,当真非常不妙。
容虎虽然不安,看见凤鸣得到坏消息后脸色苍白,沉声安慰道,「鸣王不要过于担心,烈儿很机灵,就算遇上什么凶险,凭他的本事,应该可以应付过来。」
容恬命令道,「绵涯,你立即调动你的手下,打听烈儿的消息。」
西雷王的眉心也微微敛起。
他几大心腹之中,若论灵活应变,以曾在永殷王宫中潜伏多时的烈儿为最。
永殷是烈儿极熟悉的地界,又有永逸这个王族的保护作为靠山,烈儿,却偏偏在最不应该失踪的地方失踪了。
容恬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出,一定有什么不妙的事qíng,正在无声无息的发生。
烈儿忍受着浑身疲惫的感觉,缓缓掀动自己的睫毛。
虽然不能立即坐起来,四处察看周围的qíng况,但凭藉多年锻链出来的敏锐观察力,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从晃动的马车上搬到了他处。
体内仍然残留着如在马中晃动的错觉,结合现在极度不适的身体,还有恍惚不清的视野,他猜想自己经被某种致人昏迷的药控制了一段日子。
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了。
勉qiáng支撑着,不希望自己再次丧失知觉,他努力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薄薄的锦布所裁的垂帘,从窗子的最上方直垂到地面,被外面chuī入的微风轻轻chuī拂,掠起温柔的弧形,墙上彩色的绘画多数为各种花卉植物。
这是永殷富豪之家最常见的设计。
烈儿暗中放了一点心,至少,他还没有被带离永殷,仍在永逸势力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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