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于把凤鸣临阵软禁了。
凤鸣眼睛瞪得大圆,指着容虎,“容虎你……你……”
容虎从容躬身,轻轻道:“这是大王的意思,请鸣王不要生气。”众西雷侍卫默默分散在他四周,显然会按照容恬的王令行事。
凤鸣气得发怔。
他从没想过容恬的王令,居然真的具有软禁他的威力。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复杂感慨地察觉到,容恬身为大王,手上持有君权对他的影响。
他脑子里宛如放了一团杂糙,有些难受,又有些刺痛,胸膛剧烈起伏。
“好,”在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凤鸣轻轻点头,“好。”
他不得不冷静。
现在的qíng况下,如果他无力解决内部问题,就更不可能有解决外面围兵的机会。
既明亮,又dàng漾着激烈波涛的双眸,缓慢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宛如无声控诉的眼神,让站在他身旁的西雷侍卫们纷纷低头,不敢面对,连容虎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也叹了一声,低下头去。
如果有所选择,谁也不愿意让鸣王如此失望愤怒。
但王令,毕竟是王令。君王的意志必须得到绝对尊重,这是侍卫们从被挑选出来的第一天,就铭记在心不可变更的铁律。
凤鸣扫视过众人后,将目光定在一个人的脸上。
“曲迈。”按捺着异常的心境,凤鸣的语气却变得异常平静。
“少主?”
凤鸣轻声问:“你的剑,带在身上吗?”
曲迈一愣,点头道:“萧家人剑不离身,属下的剑一向带在身上。”
“很好。”凤鸣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许的淡淡的笑容。
在场的每个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动作。
凤鸣却在一笑之后,稍微顿了一下,仿佛对接下来的行动有所犹豫。但他没有犹豫太久i,很快,他又露出了笑容,看向身边前后众人,声调募然拔高,问道:“这里的萧家人,身上都有剑吗?”
凤鸣一向受到两方保护。
跟在凤鸣身边的,除了西雷派系的侍卫,剩下的便都是萧家人。
他忽然高声发问,语调慷慨,所有萧家人立即齐声答道:“有!”
凤鸣沉声问:“你们会眼看着自己的少主,被人软禁,失去自己作主的权利吗?”
在狂妄自大的萧纵掌管下,萧家人向来自视甚高,不把各国权贵放在眼里。众人早前看见容虎等西雷侍卫公然打算剥夺少主做决定的权利,已经老大不自在,现在一听凤鸣发问,更被激起萧家人qiáng烈的自尊心态。
锵!
金属清脆声响起,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拔剑。
转瞬之间,萧家人个个已经宝剑在手,向凤鸣靠拢,做出团团护卫凤鸣的姿态。
曲迈更站在凤鸣面前,持剑面对容虎,大有“你敢动我们少主,我就剁了你”的阵势。
凤鸣得到萧家人毫不犹豫的武力支持,当即有了把握,打量着容虎,叹了一声,低声问:“容虎,你是打算进行一场内斗,耗尽我方的实力,还是决定放弃那个无法顾及目前形势的王令,听我的调度呢?”
容虎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还算“听话”的鸣王,居然会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
区区一招,竟然就把他bī到必须抉择的悬崖边上。
想当初刚刚陪同凤鸣到达萧家船队,两人一起头疼如何让萧家人信服新任少主时,哪想过会有今日?
鸣王终于长大了。
不但懂得坚持己见,绝不退缩,还懂得了如何采取措施,利用有利的条件bī迫敌人就范。
容虎又是感慨,又深为激动。
凤鸣绕过曲迈,走到容虎跟前,脸上露出认真的表qíng,“容虎,就如你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不能成为容恬脚上的初锁,阻碍容恬决策的自由。那么容恬,也不应该成为我的枷锁。”他举起手,握住容虎的左肩,毅然道:“永远躲避在别人的保护下,怎么会有jīng彩的人生?丞相之所以要我出游,不正是希望我体验这一切吗?不要再阻拦我了。”期待地看着容虎。
他抬起头,炯然虎目看了凤鸣片刻,终于做出选择,“鸣王已经不是昨日的鸣王了,确有临局做主的英明。属下不敢违命。”侧身避过,让出凤鸣面前的道路。
西雷侍卫们暗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容将军一时想不开,这种qíng势下和鸣王对着gān,那可真不好收场了。
难道真的和萧家人还有鸣王拔剑相向吗?
咿~在数千同国兵士的虎视眈眈下,同安院大门缓缓打开。
跨出高高门槛,面对这几千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士兵的一个是身穿只有在出席国家重大节庆场合时才会穿着的隆重正装,大腹便便,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颇为虚弱的王子妃长柳。
另一个,就是庄濮恨不得一箭she个透心凉,然后刮心挖肺给庆彰当祭品的“恶毒”萧家少主凤鸣。
容虎等西雷侍卫,和曲迈等萧家高手,站在墙头上紧张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每个人手上都准备了一条长布索,一旦qíng况不对,庄濮对鸣王下毒手,他们会立即从墙头抛下长索,沿索而下qiáng攻敌军,竭尽全力把鸣王救回同安院。
不过敌众我寡的qíng况下,能够平安抢回鸣王的可能xing极小。
他们集体阵亡的可能xing,倒是非常之大。
只能希望鸣王可以平安渡过这个难关了。
众目睽睽下,凤鸣和长柳公主,走到同安院围墙和敌阵之间的空地上。
两人停下。
武谦单骑从同国军中奔出,到了凤鸣两人面前,翻身下马。
“王子妃,”他先仪礼拜见长柳,转过身面对凤鸣,压低声音叹道:“鸣王所作所为,真令我无法理解,你真的派人刺杀了王叔?这样做有什么后果,难道鸣王没有认真想过?”
凤鸣苦笑着耸肩,“如果我慢慢和你解释前因后果,恐怕你们同国军的乱箭就要she过来了。不如我先问你一句,凭我们的jiāoqíng,你会不会在庄濮面前帮我的忙?”
武谦同样报以苦笑,“如果我不帮忙,说不定你早被御前将碎尸万段了,不然你说我现在待在这里为了什么?”
牵着马,引领长柳和凤鸣行至同国阵前。
士兵们人人手持利刃,得到将领点头,才分开两列,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走到将旗所在处。
庄濮骑在骏马上,目光森冷地看着三人走来。
他的目光集中在凤鸣身上,充满了随时可能爆发的愤怒。
当凤鸣来到他的马下,庄濮嘈地拔出宝剑,居高临下直指凤鸣,“你派来的使者说刺杀我同国王叔一事,是西雷鸣王亲自策划的,他有撒谎吗?”
这问话杀气腾腾,凤鸣不管回答是或否,看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说没那么回事,庄濮肯定不信。
如果说确实如此,下场肯定也很糟。
严峻局势下,凤鸣迫不得已,再次那处从头发到脚趾的每个细胞中的智慧因子为自己争取机会。
“我派来的使者,姓尚名再思,庄将军恐怕没有把他的话听全吧?”出乎所有人意料,对于庄濮的责问,凤鸣不但没有摆出认罪道歉的态度,反而姿态慷慨,昂然不屈,声音足以让附近的同国官兵听得清清楚楚。
“昨夜之事,是贵国公认的王位继承人庆离殿下对目前同国局势的再三考虑下,不得不和我共同进行的一项铲除内患的计划。”凤鸣侃侃道:“同国大王目前下落不明,王叔庆彰身为大王亲弟,理应拥护大王的儿子庆离殿下,助庆离殿下稳定同国内部,可他却趁机挟制同国大权,处处对付陷害庆离殿下,御前将难道不觉得庆彰的行为需要制裁吗?”
庄濮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呵斥“制裁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长柳公主的声音却恰好赶在此时传来,柔声道:“储君庆离殿下正妻,王子妃长柳在此,御前将为何不下马参拜?”
看来不但凤鸣,连长柳公主的潜能也发挥到极点。
这语气温和,内意却颇为刺人的话,说出的时间简直秒到不能再妙,顺承凤鸣的一番慷慨发言,又巧妙阻止庄濮开口,顿时令庄濮的气势大打折扣。
而且,按照同国礼法,长柳的王子妃身份,确实应该受到同国官员的恭敬参拜。
长柳一开口,庄濮顿时窒言。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职位的将领见势不妙,在一旁为庄濮解围道:“王子妃见谅,并非御前将不尊敬王子妃,只是战场之上,众人戒备万分,所有未有参拜的工夫。”
凤鸣大笑:“原来战场之上,就不需要参拜了,不知道这记载在同国礼法大典的哪一条哪一款呢?哈哈,抱歉,失礼了,因为我们西雷礼法里面,还没有如此先进的一条。战场之上,同国王族的身份算得上什么?”
礼法在这时代是一切的重心,上下尊卑,各种等级,都靠这个来维系和表达,每一条都由德高望重,握有制定法例权的大臣们商讨研究出来。
但是,同国礼法典籍中,还么没有关于在战场上是否参拜王子妃这一条规定。
按凤鸣的话说,就是“法律”上的漏dòng。
当然,古往今来,也没几个王子妃还会出现在战场上,还大着个像西瓜一样的肚子。
众将大为尴尬。
他们听从庄濮调令兵围同安院,都自认为对同国王族绝对忠诚。
听一个外人奚落他们不尊敬王族,滋味绝不好受。
长柳淡淡扫了那将领一眼,轻声问:“请问这位将军的军职和姓名。”
那将领自己同僚还有下属啾着,不回答也不是,回答也不是,只能在弱了气势和藐视王族之间选择一个。
犹豫片刻,终于翻身下马,致礼参拜,答道:“小将守宫左副将何成龙。”
长柳身为王子妃的气势终于成功展现,也不命他起身,反而抬头看向庄濮,低叹一声,“将军真的要我一直这样抬起头和你说话吗?大王对将军信任有加,将都城和王宫都jiāo给将军,怎会想到将军有一天会如此轻视他的子孙?”手抬起来,轻轻按在自己突出的腹部,不用说,是向庄濮表明她的身份不仅仅是庆离的正妻,还将会是同国王位下下任继承人的母亲。
这等于借同国大王的威严bī庄濮表态,到底现在还要不要效忠王族。
庄濮终于再也坐不住,长叹一声,翻身下马,对长柳长身一拜,沉声道:“王子妃实在不该cha手这件事。”
“能不cha手吗?”长柳语气低柔,“庆离身为大王长子,同国储君,却处处受庆彰的控制,要不是没别的法子,我们也不会和鸣王联手,求他派出萧家高手,刺杀王叔。”
凤鸣在一旁道:“暗杀确实是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却是迫不得已。庄将军不妨想一想,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在一个晚上解决庆彰,而是让庆彰活着和庆离殿下斗法,演变成经年累月的双方对峙杀戮,将有多少无辜的同国人为此而亡?”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