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神光将她抱紧:“你相信么?”
“我当然不信,还跟他吵了一架。”陈兰桡忙否认。
师神光一笑,问道:“那……却为何又要跟他成亲?”
“成亲”两字入耳,陈兰桡脸上的红褪得gāngān净净,回过头来看师神光:“你做什么问我这个,莫非你以为我想要嫁给他么?”
师神光见她着急的眸中蕴泪,便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当然不会这么以为,那人恶名昭彰,必然是他胁迫你的,我说的可对?”
陈兰桡咬住唇,拧眉犹豫,终于道:“神光哥哥,其实也不算是他胁迫我,是我自己答应的,因为武魏要哥哥跟思奴去北都当质子,哥哥因为身受重伤,经不起颠簸,所以我才求他帮我,他帮了我,我便答应嫁给他。你会怪我吗?”
师神光听了,脸色有些奇异,微微沉默。
陈兰桡不由有些担心,睁大眼睛看他,师神光抬眸,望着她明亮双眼,终于笑笑,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口:“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还问什么。”
陈兰桡的心怦怦乱跳,把头埋在师神光胸口,张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师神光在她背上轻抚,道:“兰桡,我不想瞒你,盐谷一战,的确是我的失职,我本该以死谢罪……但是一死容易,对我而言,报国复仇,却是更重要的。”
陈兰桡问道:“神光哥哥,盐谷……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师神光本来就没想骗她,便简单地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说了。又暗恨道:“如今我父亲在章国,倒是一副反认他乡是故乡之态,身为人子,我自然不能说什么,但是身为人臣,我实在……”
陈兰桡本就猜他盐谷失守必然有不可抗拒的原因,如今一听,心中冰凉:“没想到师大人竟是这样的人,可怜的神光哥哥。”她伸手过去,轻抚师神光的脸颊,眼中泪珠儿也落下来。
师神光身躯微震:“兰桡……”
他猜想过陈兰桡听闻真相后的反应,却想不到是这样,可见她是真心爱他,所以不想别的,只担心他受了委屈。
师神光握紧那绵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几番,又捧住她的脸,便要去吻她的嘴唇。
陈兰桡含羞转头,小声道:“神光哥哥不要……”
师神光一怔,才有几分清醒,忙从意乱qíng迷中挣脱出来,暗中调息。
陈兰桡见他不再动作,才又偷偷看他,迟疑着问道:“你所中的毒可好了么?”
师神光道:“没什么大碍了,兰桡……”说到这里,他凝神屏息,听了听周遭并无异动,才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件要事……我要带你离开庆城。”
陈兰桡做梦都想离开庆城,但真的听到师神光说了出口,却有些发怔,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脱口说出那个“好”。
师神光见她犹豫,便又问道:“兰桡,怎么了?”
陈兰桡心下难过,迟疑着说道:“神光哥哥,我得去北都……而且我走了,谁来照料哥哥跟思奴呢。我怕武魏为难他们。”
师神光道:“这个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太子殿下,魏帝想以怀柔之策,让陈国自内而外地臣服,所以当然要保护好太子殿下,至于思奴,他年纪太小,怕有不测,所以我想带他跟你一块儿走。”陈源临危登基的时候师神光正处于昏迷逃亡之时,故而仍称呼他为太子殿下。
陈兰桡心底涌起一丝火花:“真的?”又问:“你、你确信他们不会为难哥哥?”
师神光道:“我确信,不然的话,魏帝就不至于连发两道圣旨过来了……难道你不知吗?”
陈兰桡愣神儿:“什么两道圣旨,不是一道的吗?让哥哥跟思奴去北都?还有什么……”
师神光极为聪明,只一想就明白其中诀窍,冷笑道:“好个公子燕归,真是不择手段。你方才说求他帮忙之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师神光把魏帝连发两道旨意的事跟陈兰桡说了,而她听说后,目瞪口呆,如在梦中。
师神光恨道:“此人心怀叵测,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了,所以才不顾一切来接你离开。兰桡,事不宜迟,速速跟我走吧。”
陈兰桡呆若木jī,眼前却浮现公子燕归的脸,以及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及早成亲可好”时候的认真模样,怎么会是假装?但是他却是不折不扣在骗她的,明明是皇帝已经有了旨意,他却瞒着,让她错以为是他的功劳,骗她心甘qíng愿嫁了。
“我、我……”陈兰桡心下犹豫,这一刻,真想不管不顾就答应师神光,可是……真的能这样一走了之吗?
师神光的声音却仍是温和:“兰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公子燕归恐怕很快就会发现我只是疑兵之计而已。”
陈兰桡握紧了拳头:“神光哥哥,真的……可以带着思奴一起吗?”
师神光道:“武魏只需要一名皇子就可以,思奴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留他在此,又没你照料,就如留他在虎láng堆中一般,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陈兰桡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好……我跟你走!”
师神光笑意乍现,握着她的手道:“这才是我的小船儿。”
陈兰桡脸上微红,心里却有点恍惚,“小船儿”这个称呼,让她一时之间想到了某些事,凌凌乱乱地浮现,曾几何时,也有个人,低声叫她“小船儿”,那双眼睛……
师神光起身,拉着陈兰桡往外而行,陈兰桡才要迈步,心神恍惚,不由一个趔趄。师神光扶住她:“怎么了?”陈兰桡摇了摇头,微笑:“没事的神光哥哥,我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自己,笑容明艳。
师神光转身,刚走一步,忽然脸色一变,蓦然止步。
陈兰桡问道:“神光哥哥,怎么了?对了,我是不是要收拾收拾什么东西……啊一定要叫着霜影。”她后知后觉,碎碎念地打算。
师神光看她一眼,却并不回答,只是拧眉看向前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然。
陈兰桡喃喃自语中,眼角看到一道人影在殿门口隐现,她的心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公子燕归单人匹马,玄衣铠甲,手按剑柄,一步一步进了殿门。
她的心陡然缩紧,察觉师神光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仿佛是示意她不要怕。陈兰桡仰头看他,抱住师神光的胳膊,往他身边靠了靠。
门口燕归站住不动,他淡淡看着这幕,面上似笑非笑,眼神更是冷若寒冰。
顷刻,师神光首先开口,明知凶险在前,他却依旧泰然微笑,波澜不惊道:“阁下必然就是闻名天下的公子燕归了,果是威动四方。”
燕归眼睛慢眨,几许睥睨,道:“阁下必然也是让各国贵女名媛们梦牵魂绕的师家公子了,果然一表非俗,只是你不在章国左拥右抱,跑来跟我娘子纠缠不清是意yù如何?”说到最后,慑人的杀气弥漫殿中,令陈兰桡都察觉到森森寒意。
☆、第28章
燕归若有所觉,目光淡淡转向陈兰桡,又道:“此等行径,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陈兰桡被他双眸一扫,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就道:“谁是你娘子!不要胡说!”
燕归道:“这么说你之前答应嫁我的话,又不作数了?”
“那是你使诈!”陈兰桡指着他,又羞又悔,“你骗我!皇帝的旨意分明改了,你却骗我是你的功劳!”
燕归淡然不惊:“我早已经跟太子少傅关承说好了,才知道旨意已改,这个莫非能怪我么?要怪也是怪你早一步答应了我,或许这也是天意,你说呢?”
燕归这般说,倒也不算qiáng词夺理,陈兰桡不知该怎么回答,正气得发怔,师神光轻咳了声,道:“世人皆知兰桡跟我早有婚约,殿下以欺瞒霸道手段,趁人之危横刀夺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燕归道:“你们只是定亲,又非成婚,再说就算是成婚,难道她就不能嫁给别人了?自古美人如江山,有能者得之,且师公子你素来不缺暖玉温香,何必得陇望蜀来觊觎我的女人呢。”
陈兰桡一怒松开握住师神光的手:“不要自说自话,谁是你的……”
师神光道:“能把蛮横胁迫说的如此动听,殿下也算是头一号人物了,不过我既然来了,就要带兰桡走,恐怕你是留不住的。”
燕归笑得几分轻狂:“我不仅要留她,还要留你。”
陈兰桡见燕归如此嚣张,因知道他的为人,不由担忧心道:“现在该怎么办?神光哥哥可以全身而退么?”
师神光道:“你yù杀我?”
燕归道:“惜你之才,所以才在此同你好言相商,你若是束手就擒也就罢了,若是负隅顽抗,对你并无好处。”
师神光道:“原来你早看破我的调虎离山计策,看你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你故意要同兰桡成婚,且将此事大肆张扬,该不会就是想引我来自投罗网吧。”
燕归笑笑:“师公子果然聪明,那么现在,何不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对话之中,陈兰桡听了明白,震惊看向燕归,心凉如水:“原来他这么着急要跟我成亲,居然是想引神光哥哥出面,当初我还说神光哥哥不会坐视,原来……本来都是他故意设计!”
燕归扫她一眼,却又面不改色转开目光,仍同师神光对峙。
师神光见陈兰桡呆若木jī,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抱,道:“燕归殿下,岂不闻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燕归盯着他的动作,挑眉:“哦?”
师神光道:“我既然有勇气以身犯险,自然要有万全准备,不如我同你赌一赌,今日,你留不住兰桡,更绝留不住我!”
燕归眼神微变:“你……”他微微思忖,忽然回头,低声喝道:“速去太子殿……”
师神光轻笑:“这会儿怕是晚了!”
果真,两人对话之间,就见一道人影如飞而至,仓促地向燕归行礼,凑上前来低语数声。陈兰桡竭力去听,却只听到零星地“太子”“bī迫”等词。
燕归挥退来人,看向师神光:“我倒是忘了,你在这宫内还是安cha了许多暗桩。”
陈兰桡一凛,师神光淡淡道:“就如同武魏也在我府内安cha细作暗算于我一般,来而不往非礼也。”
燕归忍怒,微微昂首,道:“你想如何?”
师神光道:“那就得看太子琪的一条命值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