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蓝同樱见过了景老夫人,老夫人也一眼就看上了这位蓝姑娘,周围在场的苏夫人李夫人,都也觉得这位蓝姑娘,美貌不输给明媚,然而看着脾气,却比明媚温柔懂事许多。
毕竟蓝同樱出身官家,蓝仲然原本就是黔南的府尹,也算是一方大员,且父母双全,从小于这诗香门第知达理地抚养长大,更又比明媚大两岁,简直通身上下处处都好,没有不好的地方。
此刻景正卿来的正好,景老夫人见他进来,便道:“卿小子,过来。”
景正卿上前,先给老夫人,李夫人跟自己娘亲行了礼,苏夫人便道:“这位是新调任上京的蓝大人家眷蓝夫人,这位是蓝小姐同樱。”
景正卿又一一见了,蓝夫人起了起身,给苏夫人拦下:“他是小辈儿。”
蓝同樱却望着景正卿,袅袅起了身来,抬眸盈盈看他一眼,婀娜行礼:“同樱见过正卿哥哥。”声音更是娇娇丽丽,十分温柔动听。
景正卿心中暗觉诧异,却也回礼道:“蓝妹妹多礼了。”
丫鬟扶住了蓝同樱,那边老太太把她拉回去,握着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两天明媚丫头不在府里,若是在,倒是好了,一块儿出来见见,真真是两朵并蒂花。”
蓝同樱便问:“是哪个明媚妹妹?”
景老夫人道:“是我的外孙女儿明媚,也上京不久,近来因她母亲的祭日要到了,那个孩子孝顺,就非要留在家庙里头,给她娘多念几卷经,过两天就回来了。”
蓝同樱点头,便笑了笑,不做声了。
倒是蓝夫人在旁边说道:“我们在黔南,也听到有人说什么京城第一的美人儿……貌似也是景府的人,姓卫……订了王府的,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夫人一听,又忍不住笑,道:“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不过是个丫头,但是订给端王府的,也就正是我这个明媚丫头。”
景正卿在旁边听着,甚是刺心,心想:“连黔南那样偏僻的地方竟都也知道妹妹许给端王了,真真可恨。”一时也不喜这位多嘴的蓝夫人,他看了看现场,见蓝同樱正问:“说的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明媚妹妹了,必然是个天上地下都难得的人物……”
景老夫人笑道:“你不用着急,你生得也不输给你妹妹的。”
景正卿见都在玩笑,便悄悄后退一步,正巧嫣红进来,见他退出来,便问:“二爷这就要走?”景正卿笑道:“姐姐,我胸口闷,里头呆不得,等会儿老太太问起来,你替我遮掩一下。”
嫣红掩口一笑:“好不容易又来了个天仙似的蓝姑娘,二爷竟舍得走。”
景正卿笑笑,便悄然离开了。
嫣红进内,蓝夫人却正说:“景家的人物的确是出色的,这些后辈也很是争气,在黔南时候,我跟老爷也见过大房里的茂二郎,的确是个jīng明qiánggān的人,方才又见到卿二郎,却也真真是天底下都难得的……”
景正茂其实并非李夫人所出,乃是庶出的。但李夫人还是微微一笑,苏夫人跟景老夫人自然也都觉欣慰。
老夫人便看向景正卿所站之处,一看怔住,不见了人,便问说:“卿小子呢?”
早在这会儿之前,苏夫人就发现儿子不见了,那边蓝同樱更早在景正卿一动的时候就留心到,只是不言语罢了。
此刻见问,苏夫人忙要遮掩,不防嫣红上前道:“回老夫人,方才二爷站着,觉得身上不舒服,想必是今儿颠簸的多了些,有些伤处不妥,他不敢惊扰老太太跟太太们,就悄悄地先回去了。”
景老夫人听了,双眉一拧,没了笑意:“我倒是忘了,他躺了那么许久,这才好些呢,就去王府……果真是不能再劳动了,你叫个人跟去看看,可要紧不要紧?等等,叫我看,再找个太医来看一下才稳妥。”
且不说里头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景正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垂头缓缓地往自己院子去,想来想去,心道:“算来还得有两天明媚才能回来,这两天可如何熬得过?且她一个人,那样娇弱的身子留在那种清苦的地方,又怎么受得了?总要想个法子让她早点回来,亦或者我去看看他……”
景正卿思忖了会儿,忽然间心念一动,笑道:“有了,我怎么忘了这个法子?”想到了出处,瞬间大喜,喜滋滋地宛如饮了甘甜蜜水一般。
☆、102、霞光
无尘庵在景府家庙往东三里处,规模不算太大,无非二十几间僧房,却只有十几名女尼,主持庵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尼僧,xing子平和,与世无争。
因大基山风景秀美,灵气bī人,风水甚佳,山上除了景府家庙,另外还有许多京城仕宦所建的庙宇,太祖在世的时候也经常来此山上走动,渐渐地成了个香火鼎盛的地方,除了寺庙,还有道观,俗话说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各应各的香火,倒也互不相扰。
如此一来,整座太基山便成了参禅修道的好地方,一来是这个原因,二来却是因多半寺庙是京内贵官之家所有,因此素来也没什么宵小之类的敢来骚乱,甚是平静祥和。
上回景老夫人前来烧香祈福,因天气寒冷,便镇日只在寺院里罢了,若是在chūn夏日,还可以登山一观山上景色。
老夫人打点回城,因明媚执意相求,老夫人受不得她的泪,又也可怜自己的女儿如雪,便许了明媚留下,只也留了几个家丁,黑白日让他们停在家庙里,再安排两个可靠的婆子,驻扎在无尘庵中,听候明媚使唤,若然有急事,便叫她们去家庙唤人便是。
如此安排的十分妥当,才把明媚留在此处,自行回城了。
且说景老夫人等去后,玉葫见左右无人了,便问道:“姑娘,为什么忽然间要留下来?”
明媚瞧她一眼:“我说不让你留下来,叫你跟他们一块儿家去,你怎么不走?”
玉葫笑道:“姑娘疯了?我回去gān什么?也不过只有你才是我的主子,你在哪,我自然就在哪,何况我走了,谁来伺候你?”
明媚听了这话,并不做声,回身往里而行,这无尘庵里人少,加上冬天里头,此刻尼僧们坐课的坐课,念经的念经,各自修行各的,起初庵主还要派个小尼僧过来伺候明媚,却被她婉拒了,于是偌大院落,除了偶尔能见到淡蓝色僧袍掠过的身影,再无其他。
明媚望着这清净近似荒凉的所在,心里莫名地倒觉得清静,也不怕冷,缓缓走了几步,才又说道:“我在此修行念经,是不用人伺候的,这又不比在红尘俗世里……或许,也没什么主子不主子。”
玉葫不懂这话,又不敢接茬,怕说错了让明媚动怒。
明媚抬手,抚在那已经有些年头的廊柱上,上面的红漆已经掉落,露出底下褐色木质的本来面目。
明媚一点一点摸过去,感觉手底下凹凸不平,目光顺着往上,她便叹了声:“人生多艰,有时候想想,做人竟不如这根木桩一般,矗立在此,经受风chuī雨打,兀自岿然不动,毫无感知,大概心如止水如此,才是真修行了。”
玉葫听她又说起这些话来,便只好做不懂装懂状,只瞪眼听着。
明媚看她一眼,忍不住一笑:“你不懂也不打紧……只是这两天,我要做什么事,你可不能来打扰我。”
玉葫好不容易得了一句懂的,赶紧问道:“姑娘要做什么?”
明媚说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玉葫道:“这个地方……太古旧了,人也少,还是尼姑庵,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我却觉得这里自在的很。”明媚摇摇头,继而又低声道,“只不知我是否有那么福分,能够在这儿住一辈子。”
玉葫隐约听了几句,顿时骇然笑道:“姑娘糊涂了,我们不过是为了夫人在这儿念两天经文罢了,尽尽心就行了……府里头说好了来接咱们回去的,竟说那样的话,啐啐。”
明媚也不反驳,只是抬眸看向远处,道:“这几日又有些yīn天,不知会不会又下雪。”
玉葫啐了两口,便道:“可千万别又下落,不然咱们回城的时候又要辛苦了呢。”
当夜,两人就在僧房里安歇,脱了衣裳,玉葫帮明媚把发髻拆开,头发披散下来。
此处也没有镜子,灯光又昏暗,显得格外古朴幽静,明媚垂眸看着身上小衣,忽然说道:“既然住在这里,免不了‘入乡随俗’,你去跟庵主问一问,有没有新的僧袍来给我穿?”
玉葫吃了一惊:“姑娘穿那个gān什么?不吉利,还是不要。”
明媚说道:“有什么不吉利的,我住在这儿就觉得心里清净了,若再换上僧衣,才显得像样,何况此处没有别人,他们又不知道。”
玉葫无论如何不肯去,明媚哼道:“你是想让我亲自去要吗?”
玉葫被她喝问一声,只好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却见明媚一身素白,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玉葫看了一眼,心里竟砰砰跳了起来,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玉葫找到庵主,说明来意,幸好这庵里最不缺的就是僧衣僧袍,当下便捧了两套出来。
玉葫犹豫了会儿,临去时候便问道:“庵主大人,平时来这里借助的夫人小姐,也有要穿僧衣的吗?”
那尼僧怔了怔,而后微微一笑,道:“这也不是没有的,有那等格外虔诚的施主,的确会如此,换上僧衣僧袍斋戒敬佛数日,以示虔诚。”
玉葫这才松了口气,便抱着那套衣裳跑回来。
明媚见她果真取了回来,就接过去,放在自己枕头边上,借着幽淡灯光看了许久,才渐渐睡了。
次日,玉葫还在睡,明媚已经早早地起身,手在那粗布僧衣上缓缓划过,便把那僧衣取来,抖开穿了,也不梳头,只随意地披散着头发。
明媚下chuáng,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回头看玉葫还在睡,明媚犹豫了会儿,终究迈步出去。
外头已经有早起的尼僧在扫地,见了明媚,便抱住扫帚向她行了个佛礼,明媚站住,同样回礼,如此一路潇潇洒洒,轻轻悄悄出了无尘庵。
明媚站在庵门口一端详,扭身走到右手边,顺着庵墙旁侧便往山上去,阶梯上gāngān净净,并无冰雪,两边路上却还有些许残雪点缀。
明媚一路看,一路往上而行,走了十几步,便觉得累,于是就坐下来歇会儿,如此走走停停,日出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半山。
清晨冷冽雾气飘渺,在山林之间萦绕着淡淡白雾,山风时而chuī拂,把僧服的袖子都chuī得鼓起来,衣襟也不停飘扬,宛如御风而行一般。
只走了这会儿,明媚头发上都带了一层微微地湿润,脸颊边的头发被露气打湿,贴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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