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还隐隐作痛,景正卿一时懵懂,脑中一片空白,记不起昨儿发生了什么,隔了会儿,才依稀想起一些片段,顿时惊了惊,翻身就要下地。
门忽地被打开,云三郎一身整齐进来,手中端着个托盘,盛着一壶茶两个杯子,见了景正卿,便说:“我估摸着二爷也该醒了。”
景正卿眼睛一眯:“三郎,昨儿晚上,是你对我出手了?”
云三郎哈哈一笑:“二爷都想起来了?”
景正卿怒,霍然起身:“真的是你?”抬手在脑后一摸,觉得颇疼,惊怒之余一阵后怕,“你居然敢……”
“二爷想错了,不是我。”云三郎走到他跟前,摇头,“如果是我,哪里需要打晕二爷。”
景正卿极为聪明,当下身子一震:“是玉葫那丫头?”
云三郎笑:“我知道是瞒不过二爷的,二爷迟早想通,所以也不替她瞒着。”
景正卿愠怒:“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云三郎不做声,只是把一壶茶放在桌上:“二爷喝口茶润润。”
景正卿哪有心思喝,只是醉眠一夜,到底口渴,便先喝了口:“那明媚呢?”
“表小姐……现在也刚起,正准备启程呢。”
景正卿松了口气,却又犹豫问道:“昨晚……她……”
云三郎见他提起正事,便才也淡淡地:“二爷,昨晚上酒后乱xing,往后这两天路上,二爷可不能再如此了,免得铸成大错,后悔莫及。”
景正卿听他语气淡淡地,却暗带警示,便问:“三郎,你要说什么?”
云三郎正色,静看景正卿:“我头前劝过二爷,还以为二爷是懂得,没想到二爷……竟还是一意孤行。”
“我……”景正卿皱眉,落了座,想了会儿,哑然失笑,“你怪我对明媚动了手?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心里想着她,昨晚大概又真的多喝了几杯……”
云三郎截住他:“昨晚的事儿就罢了,二爷以后别再重蹈覆辙便是。”
景正卿见他一味qiáng调这个,又想想昨晚,脑中翻出一些旖旎香艳的场景来,偏偏那甘甜味美到了嘴边,却又被人生生夺了去,他心底不由多了几分焦躁:“怎么了?我就是爱她罢了,就是真的跟她好了又如何?”
云三郎闻言,便看向他:“二爷这意思,就是昨晚不止是酒后乱~xing了?”
“三郎,你何必bī我?”
云三郎沉默,顷刻说:“那好,我只问:如果二爷真的上手了,那以后如何是好?以表小姐的xing子,二爷指望她会一味忍气吞声?只怕会成心腹之患。”
景正卿不以为然:“她不过是个娇娇女孩儿,什么心腹之患。”
云三郎缓缓说道:“二爷忘了?老夫人那边……不是很喜欢她么,迫不及待急着想见她?还有老爷,不是要我们好好地把表小姐带了去?昨晚上我赶到的时候,表小姐正要跟那丫头商议要逃走,我虽然劝下了她们,但表小姐也放了话,如果二爷再bī她,她宁肯一死……其他暂不提,二爷只想想,若是昨晚我没有及时回来,此刻你去哪里找表小姐?”
景正卿听到“商议要逃走”之时,双眉一扬,神qíng冷肃许多,听到最后一句,却又咬牙。
迎着云三郎的目光,景正卿寒声道:“明媚xing子虽倔,但却不笨,她之所以如此憎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想要她的身子罢了,那倘若我跟她说,我会娶她,对她负责,她大概就不会如此抵触我了罢。”
云三郎大为惊心,起身喝道:“二爷!”
景正卿说了这句,反倒有了底气似的,哼道:“又如何?大不了我求老太太,就让她把明媚许配了我……”
云三郎脸色变白:“二爷你真糊涂了么?真的被美~色迷了心窍?二爷你是何等身份,纵然要娶,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
景正卿见他色变,微微挑眉不语。
云三郎吸一口气,缓缓又说道:“二爷其实自个儿心里也该明白,表小姐虽生得国色天香,男人见了便心动,但她毕竟只是个前县令之女……若二爷一意孤行,别说对自己有百害无一利,就算是府里头,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爷那边,都绝说不过去!老夫人虽爱表小姐,但必定自有度量;至于夫人,夫人心底属意的是何样的儿媳,二爷难道不知?头一个就要闹起来。还有老爷,对二爷寄予厚望……”
景正卿拧眉,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
云三郎靠近他,低声:“另一件事,那些来争夺匣子的虽不是一批人,但昨儿得手的那些人,出手之狠辣身手之出色,来头绝不一般,二爷跟我都未说破,心底却又怎么能没个数儿?他们应该跟……”他看着景正卿,往头顶指了指,“……有些关系!所以老爷才特派了二爷过来,又加派人手相助。表小姐一身到底关乎什么,究竟如何,咱们得等进了府再看,到时再作打算不迟,二爷此刻急个什么?”
景正卿咬唇,轻轻一叹。
云三郎才又慢慢地说:“二爷何等聪明,且细想想吧,别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进府
将要天光,一gān人等已经准备好启程,等景正卿下楼,出了客栈之后,却早不见了明媚身影,只见卫府家养的小厮huáng英正站在那辆马车之旁。
景正卿一看,知道明媚早进了车内,有心过去瞧瞧,略一犹豫,身后云三郎已经过来:“二爷,今儿天好,趁早赶路吧,免得风云不测,再耽搁了。”
景正卿收回目光,垂眸:“好吧。”从小厮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一行人就此启程,缓缓地顺路走了半日,过了个小县城,又走了半个时辰,已经正午,当下停下来用饭。
玉葫扶着明媚下车,玉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等候的景正卿,她自知昨晚上“以下犯上”了,加上自来就有些敬畏景正卿,此刻一阵莫名心虚。
明媚却纹丝也不往景正卿这边看,浑似没他这个人。
景正卿往前几步,拦住两人。
玉葫未来得及做声,景正卿扫她一眼,最后看向明媚:“明媚妹妹……”
明媚停步,面无表qíng看他一眼,却规矩地见了礼:“二表哥。”
景正卿心头惊讶,明媚的表现一如平常,就好像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看着她的神态,连景正卿自己都想:昨夜晚的事,总不会是他醉后一梦吧。
但自然不是。
景正卿一顿的功夫,玉葫跟着明媚,已经进了里头。云三郎笑笑过来,看他一眼,入内先张罗菜饭。
一顿午饭,景正卿吃得心不在焉,因为是分席而食,他看不到明媚何在,一直等小半个时辰后,景正卿瞧见外头两道人影出外,qíng知是明媚吃好了,他即刻起身,便要跟上。
云三郎在旁边看了他整整一顿饭的功夫,自然早有防备,见状便抬手握住景正卿手腕:“二爷哪里去,还没吃完呢,全剩下岂不làng费,二爷可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他笑笑地说着,景正卿咬牙:“我只是去说两句话,你何必防着虎láng似地拦着我,难道我光天化日便要去qiáng~jian不成?”
云三郎忍笑,挑眉说:“我本以为二爷是有分寸的,但现在……却觉得不可以常理测度二爷。”
景正卿听了这话,又恼又笑,悻悻坐下,赌气吃了一碗饭,正要起身,外头康儿却先进来,面露喜色:“二爷,外头府里派了人来了!”
景正卿跟云三郎齐齐意外,两人对视一眼,景正卿问:“怎么,又派了人来?”
康儿笑道:“可不是呢,咱们又多了些人手,老爷想的可真周到,除了男人之外,还派了两个可靠的嬷嬷,据说是听闻表小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恐怕照顾不妥当,所以才特派了府里最可靠的嬷嬷来一路照料着。”
景正卿听了这话,心中大为懊恼,便看云三郎一眼,却见云三郎也面露惊诧之色,若非如此……他简直要怀疑是云三郎暗中告密,说他觊觎明媚之类,老爷才特派了近身嬷嬷。
府里来的这两个嬷嬷景正卿都是认得的,其中一个还是老太太身边儿跟着的顶用的人,唤作秦嬷嬷。另一个则是他娘亲朱夫人身边儿的,唤作夏嬷嬷,秦嬷嬷要面善一些……但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人jīng里练出来的。
两个嬷嬷见过了景正卿,因都是长辈身边儿的,连景正卿也都不敢怠慢他们,彼此自见礼不提。
只说秦嬷嬷见了明媚,笑着便称赞:“怪道老太太得了信儿后,一刻不停地催着我来伺候……表小姐生得简直就跟先头的小姐一个模样儿,等老太太见了,还不知要怎么爱呢。”
夏嬷嬷也说:“我跟夫人入府之时,小姐还没有出嫁,因此我也有幸见了先头的小姐几遭,果然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当时还想,天底下也只这一个如此模样的小姐了,没想到,表小姐竟也生得如此整齐,老太太见了,必定欢喜。”
明媚见她们一味称赞自己,又见她们打扮、谈吐处处非凡,便知道两人在府内也必然是有身份的,当下不敢怠慢,自也十分温和地相待两人,并无一丝失礼之处。
有了这两人伺候明媚左右,基本上就断了景正卿的念头,就连跟明媚说句话、照个面儿都要刻意小心,免得给看出什么来。
对这两个老嬷嬷,景正卿面儿上恭敬,心里忍着恼火,自从那荒唐一夜后,他竟找不到机会跟明媚独处……倒不是他还贼心不死,最紧要的是,他有些话,想要跟明媚说。
奈何一来明媚有心避着他,二来这两个嬷嬷目光炯炯,又几乎不离明媚左右,有她们在,景正卿实在是只有长叹的份儿。
如此,剩下的两天无惊无险,风平làng静而过,景正卿暗暗郁卒,把玉葫跟明媚暗暗乐开了花。
到第三天上,马车行在宽敞的官道上,前头已经隐隐可见京城轮廓,明媚心中却没来由紧张起来,在路上几乎度日如年,但真正要到了地方,却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何种qíng形,是好是歹。
马车进了城,一路往侯府而去,早在侯府之外已经站了许多小厮,远远地看到景正卿一马当先而来,顿时叫嚷起来:“二爷回来了!”
当下,有几个跑入府里头,先去报信,其他的欢天喜地一拥而上,迎接景正卿。
景正卿翻身下马,那边两位嬷嬷也扶持明媚下车儿,往府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