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阳楼独宿,不见左叶。
我知道我的墨书言舍不得不告而别。梦里,那个小小的村落,晚霞漫天。我坐在门坎上,他扛着锄头晚归,踏着满地霞光,肩并肩坐在我身旁。那种青糙与泥土的腥味包围着我,让我非常安心。
“墨书言。”
“嗯?”
“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个地方,该多好呢。”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
“可是,今生是不想了,左叶在等我。”
“那么,下辈子罢。”
那个huáng昏,他和我在简陋的小屋门前并肩而坐,那条鄙视我的狗坐在前面,夕阳的光映红了我们的脸。
夜幕垂落,风起,带起初chūn的寒意,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墨书言,我冷了。我们进屋去吧。”
他却把头靠在我肩上,任我嘶声呼唤,慢慢地冰凉……
“墨书言,墨书言……”我从梦里醒来,枕畔,湿了大半锦绣的缎面。
墨书言,是否你特地回来,订这来世之约?若你有呼唤,定是在那个村庄,隔着袅袅炊烟,穿不断漫天霞光,于是你在远川,我在烟荒,嘶声呼喊,回忆不过断在假年一端。
第十八章.....
披衣而起,却到未央居。那方小小的糙地仍在,可是任我敲破房门,也不见当初那个拿菜刀的人。
“啊呸!你这是个什么脉向啊,乱七八糟的。”
“你可以侮rǔ我,但绝不可以侮rǔ我的医术。”
“你!这是药。”
“你、你、不准踩,马上给我出来!!”
“你,还踩,还踩!TMD给老子站着不准动!!!”
墨书言,快出来,别玩了,不准再玩了!你再不出来,我把你的什么留仙糙全部踩死了啊!
“喝。说到钱,你把我的续命留仙糙给踩成那副德xing了,把一百个你捆成一捆去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墨书言,别再躲了,我把我的一百世打成一捆,赔给你,都赔给你,你别再玩了……
“墨书语,看看带了什么给你!”
“叫你别乱动,伤口又裂了。”
“怎么烫得跟个烤红薯似的?”
“墨书语!你不在里面休息,爬出来gān吗?!”
“我的小姑奶奶,我答应了刘叔的地帮他翻的!”
“多穿两件衣服,带你一起去啦。就会捣乱!”
“将就点吧,它们一向鄙视一无是处的人!!!”
我俯倒在院中的青砖小道上,墨书言,书语听话,我不会再捣乱,我会学着做事,不再一无事处,我不会再和你抬杆,求求你不要再躲了,我不玩了,你出来啊……
墨书言,你若离开,墨书语的伤势还会有谁去关心?墨书语的琴音,还会有谁去聆听?墨书语的名字,我要叫给谁去铭记……
在青砖小道上架琴,弹那首白月光,墨书言,今天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弹,不准你睡哦。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 却yù盖弥彰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擦不gān 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 越觉得孤单擦不gān 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 怎么补偿……
毫无章法地弹唱,雨幕中最后哽咽不成言。划破指尖的琴弦,随我一起滴血。我知道我的墨书言,是真的死了,从我放手,任他滑落dòng庭湖的时候,就真真正正的死了。若他仍在,怎会舍得让墨书语如此千呼万唤……
俯身琴上,有血喷出来,又被雨水化开。墨书言,你明明说我的伤已经好了的,怎么又吐血呢?你这个庸医,人家都是药到病除,你的药用了这么多,病却还好好的呢!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不许你走!!求求你别走……
第十九章、......
“舒颜,你在gān什么?”一只手按在我肩上,我伸手握着,终于放声大哭:“墨书言……”
“墨书言怎么了?”他缓缓把我拥到怀里,我把头狠狠地埋进他的胸膛,东门,什么都不要问,让我好好的哭一场。只有这一夜时间,让我在这个雨夜,放肆我的悲伤。
天亮了。我醒来后还是在重阳楼的卧房,红伶坐在桌前,以手支额,睡了很久的样子。深深地吸一口气,胸口隐隐的痛,整理好衣衫,去了不解轩。果然左叶释然,左叶知秋,东门他们都在。
看见我,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东门的目光是带了些关切的,他走过来,轻声道:“多休息一下吧。”
我摇头,我知道我的面色肯定很难看,但是没时间了。
“武林盟主的选举会还有两个月了,左叶你时间不多。”
左叶释然就比较jīng明了,立刻反问:“你有什么办法么?”
我看着左叶,他近在眼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他微微地往后仰了一下,避开了我的手。
“用我的血为引,秋无痕只得到下半部梵音天书,不可能得其jīng髓,而且他的天资比左叶差很多。两个月时间要打败他,绝对不难。”
“可是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把下半部梵音天书修习到什么程度了。”
“我有把握。”我非常肯定地截断了东门的话,给左叶一个微笑:“来吧。”
偌大的练功房,左叶依然一身蓝衣,长发如墨,他的眼神看过来,便如着了墨的江南烟雨。长叹一口气,左叶知秋,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先说好啊,要我的血不成问题,但是得让我喂你哦。”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事qíng。”
“想不出来别的事。”
一口一口把血喂到他嘴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东门站在门口。
“你在这当什么门桦呢?”
“舒颜,”他的脸色竟是少有的严肃:“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你看我……”用手摸了摸脸:“像是需要节哀的样子么?”
擦身而过,他yù言又止:“舒颜……”
我只好听若未闻,径直从练功房出去,阳光妩媚,我停在那片碧色的湖边,湖面金光点点。
每一天见到左叶,是最开心的时间。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用嘴把血喂进去,最开始他会敛着眉,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说多可爱就多可爱。后来慢慢地也成了习惯,再喂就理所当然地从我嘴里含了过去,末了当然是得小小地占点便宜,他却若无其事,料想是被我占便宜占成习惯了。
晚上没有左叶抱着睡,于是只好在喂他血的时候抱久一点,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让人想就这样抱一辈子,舍不得把手松开。
长时间的喂血,开始不觉得,后面就有些懒倦了,也没有心思弹琴,我伏在屋顶,恹恹的晒着太阳,看着远处dàng漾的波光,垂杨绿柳间,荷花开了呢。忙又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处地方,不敢去想。
我不喜欢悲伤,只希望做一只狐,什么也不过问,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怀念。或许,妈妈说得对,她说我这样的小东西,根本就不应该修什么仙。可是我已经修了呢,妈妈,这世间有什么可以后悔吗?
那一天抱着他,他的手抚过我的长发,语气依然很淡:“瘦了呢?”
我心里一暖,左叶,这一句话,只这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第二十章……
梵音天书的上半部,他用了一个半月,出关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失落,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那时候……那还会不会让我跟在他身边呢?
他在夜未央设宴,广宴武林同道,当然设宴我没有话说,可是最可恶的是,那个夜暮烟也来了。
东门一边看着我的脸色,一边磨磨叽叽的和我聊天,一大帮子人,在殿里拱手互道久仰久仰,我的目光追着左叶,他似有似无地与夜暮烟对视,然后找了机会,离座出去。
要躲开东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最简单的那一种。我把他引到一根大圆柱后面,一个手刀把他敲晕了。
慢慢地踱出去,顺着左叶的气息找过去,在一株合欢树下找到了他,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和她。
“你……好吗?”
“……好。”
两只就说了这两句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废话,然后对月凝眸。
“先回大殿去吧,我不能离开太久。”
“嗯。”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头痛地叹了口气。金主儿,让我怎么说你。
我回去的时候,两只已经各就各位,左叶看了看我,见没有别的表qíng,于是又低头喝酒。
我很奇怪地捡了一颗松子糖在嘴里,什么时候,舒颜变成了一人隐忍的人呢?我勇往直前敢爱敢恨毫无保留的个xing呢?
左叶释然在上首说了几句欢迎的废话,于是是舞姬献舞,然后不夜天的夜九重老头儿让自己的女儿,即那个丑女夜暮烟弹了一段琵琶,还跳了支什么舞。但是除了那些与会的武林人士啧啧称赞外,夜未央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本来像我这种爱出风头的人,是说什么也应该露一手的,但是刚才敲东门的那下子,确实耗了我不少力气,现在要不是碍着那个丑女,怕是早就溜回去睡大觉了。
红伶在我身边,非常乖巧地帮我倒了一杯上好的梨花白,我无语,你也认为我该借酒消愁么?
一杯接一杯的饮,看着左叶时不时望向夜暮烟的目光,越喝越觉得是有理由喝个酩酊大醉。最后手被他一把压住:“红伶,先送小姐回房。”
昏昏地跟着红伶走,想着是哦是哦,送走我就没人gān涉你和那个丑女了。
酒宴撤下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重阳楼,左叶这次倒是没有落跑。除了外衣,躺下来,习惯xing地揽住我的腰,然后睡觉。
我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他怔了一下:“还没睡着?”
仰头啄了啄他的唇,被他用手挡开:“别这样。”
“如果吻你的人是夜暮烟,你会不会也是说别这样?”
“别闹,睡了。”
“回答我。”
“乖,听话。”他抚着我的发,低头吻在我脸上,然后轻轻地道。我无可柰何,把头埋进他胸膛,淡淡的檀香,连梦都是温暖的。
第二十一章……
武林盟主的选举会终是到了。
“知秋现在的身手,对付四长老是够了,对付秋无痕,怕是……”东门透着忧虑,我只是笑。
在重阳楼,摒退了红伶,帮左叶整理衣装,末了。
“今天我不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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