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卢的……”
正yù敲门的二狗与蓦然开门走出的秋素苇撞到了一块,二狗正yù发火,却被眼前少年太过抢眼的惊世容颜震慑住了。
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少年?如雾如梦般迷幻的眸子,jīng巧可人的双唇,肤如凝雪般白皙娇嫩,直令二狗看傻了眼。
“二狗哥?”
二狗蓦然回神,急忙将一双新鞋塞到秋素苇手上:“这是我娘给你的。”
微湿的身体浸湿了衣襟,过冷的气温令刚刚沐浴完毕的秋素苇身体周围缠绕起悠悠的白烟,微红的脸颊上紧贴着丝丝乌黑的湿发,如同一位刚从云海中跃出的尘外仙子一般,沾染了一身仙气。
“谢谢二狗哥。”
有些讨好地冲二狗一笑,谁知二狗的脸一红,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了。看着他如同逃命般跑开,秋素苇撇撇嘴,看来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自己呢……
看看手上崭新的黑布鞋,清晰的fèng印令秋素苇不由回忆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娘亲也曾这样亲手为自己fèng制过布鞋,只是随着秋家的发迹,脚上的鞋子越来越jīng致华贵,却再没有这种粗糙的手工鞋带来的温馨与亲近。
秋素苇穿上试了试,大小正好,十分合脚,不由活泼的蹦跳了几下,开心地笑了。
第十章
农村的清晨总是降临的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宏亮的jī鸣声就已经唤醒了村中所有的人。
妇女们开始挑水做饭,白腾腾的烟雾从家家户户的烟囱窜出,使得晨雾笼罩的村庄更多了一分朦胧。男人们都扛起锄头结伴下地,说说笑笑地穿过cháo湿的庄稼地,沾满一身的露水。孩童们的尖叫嬉戏声很快传遍了村中每个角落,追逐着开始无忧无虑的新一天。老汉们吃过早饭便结群聚到一起抽旱烟,调侃打趣,阵阵哄笑此起彼伏。老妇们凑成一堆,或做女红,或闲话家常。
整个村落,沉浸在一派和乐融融的安怡景象之中。
秋素苇倚在窗前,嘴角含笑地看着陌生质朴的农民,却露出融入其中的开怀神qíng。因为这里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满溢知足的笑意,发自内心的慡朗大笑声不断传来,每个人都是那样的轻松惬意,没有权势与利益冲突下的矛盾,只有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欢愉。
为什么如此幸福的平淡生活,却有那么多人不去珍惜呢?只想追求富贵荣华,却放弃了如此和乐平安的一生。直至永远失去才蓦然回首,惊觉自己竟放弃了如此宝贵的东西,却,再无机会回头。
“二狗,早点回来吃早饭。”
“哦!”
秋素苇急忙跳下暖炕,追到门外:“二狗哥,你去哪儿?”
二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去河边挑水。”
“我也去!”
“不成不成!”王林氏心疼地叫道:“挑水的地方远,路又陡,别摔着你了!”
“没关系的!”秋素苇一边拉住二狗的扁担,一边对王林氏说道:“昨晚是我用了那么多水,帮二狗哥挑水也是应该的。”
“不行!”王林氏说着就把秋素苇往屋里拉:“你细皮嫩ròu的,磕着碰着怎么办?”
秋素苇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非常理虚,可王林氏却对自己格外娇惯,虽然秋素苇自小便一直很受长辈疼爱,却也知道自己这般白吃白喝受人宠爱实在不妥,于是急中生智:“大娘,那我跟着二狗哥出去走走!我来了以后还没出去转过呢,就让我去玩玩嘛!”
王林氏迟疑了一下,抵不过秋素苇渴望巴巴的眼神,扑哧一笑:“好吧,你跟着二狗去吧。不过路上要小心,玩累了就回来。”
嘱咐完秋素苇,王林氏又叮咛二狗要好好照顾秋素苇,不足两里的外出搞得像千里外的远行,令秋素苇与二狗都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得以“脱逃”。
离村子最近的水源是一里地以外的高山上的一条清溪,山路难走,但沿途风景秀丽,倒也令秋素苇乐不思蜀。二狗一声不响地低头闷走,东张西望的秋素苇总是被甩下老远后急忙追上,但马上又开始左顾右盼,于是又被甩了老远。就这样一路走走跑跑,一直回圈到听到溪水拍打岩石的轻悦声响。
葱绿山涧,一带清流落下,碎石平台被水流冲刷的光洁平坦。碧绿的苔藓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摇曳,七色彩石稀稀沥沥地静躺在溪底,粼粼波光映照,反she着斑斑波纹。
“好棒!”
秋素苇兴奋得把手浸入溪水中,冰冷的感觉令jīng神为之一振。二狗将水桶逆流置于水中,接满后放到平坦的岩石上,挂上扁担的吊钩。
秋素苇见状急忙拦住二狗:“二狗哥!我来挑!”
“不用了,你挑不动。”二狗不带感qíng色彩地马上拒绝。
“我可以的!”
秋素苇打蹩一般扯住水桶不放,僵持了半天,二狗万般无奈下只得放下扁担。秋素苇高兴地将扁担扛在肩上,试图扛起,可是……水桶只微离地便很快重回原地。秋素苇不由吃惊,没想到仅两桶水而已,竟会如此沉?
再一次使出吃奶的劲头,却只移了两三步,忽然脚下一滑!哗啦一声,水桶应声而落,掉入了溪水之中。二狗急忙下水抓住水桶,秋素苇则面红耳赤地垂下了头。
“说了你不行!你偏不信!”湿了长裤的二狗恼了起来。
秋素苇紧抿下唇,咬得生疼。自小娇生惯养的他从未做过任何粗活,对于这种体力活更是连碰都未曾碰过。虽然他隐隐感觉自己未必能行,却没想自己真的如此无用,连挑水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想帮忙却只能帮上倒忙。
忽然鼻间一酸,秋素苇懊恼地哽咽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对不起……”
二狗目瞪口呆地看着粉嫩的玉娃娃哭得好不凄凉,一时怔住,手脚无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好笨……真没用……对不起……”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能,秋素苇一时孩子心xing涌起,索xing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吓得二狗急忙蹲到他身旁,笨嘴拙舌地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呃,那个……嗯……你其实不用难过,有钱人都是这样什么都不会……”想想这样说不妥,二狗又急忙改口:“不过你比其他有钱人好多了!他们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认为我们伺候他们是天经地义,不会像你这样想着帮忙、想着报恩,你比他们qiáng多了!”
“真的?”
秋素苇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嘟着小嘴抽噎着,脸上布满泪水,眼巴巴地看着二狗。二狗忽然笑了,因为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就像一个等待长辈夸奖的孩子,目光炯炯地期待着更多的肯定。
“当然是真的。”二狗啼笑皆非,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秋素苇的小脑袋:“至少你比秋家的小少爷们就可爱多了。”
秋素苇闻言一怔,二狗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脸色惨白,重新打好水挑到肩上:“咱们回去吧。”
“为什么……”秋素苇喃喃着,呼吸开始急促:“秋家的人做过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罪大恶极?你们根本没接触过他们却人云亦云!只凭道听途说便妄下定论!为什么要这么不负责任的败坏别人的声誉!?”
秋素苇一时失控地大吼起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竟在冲二狗哥狂吼时,惊慌捂住了嘴。二狗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哼笑一声,冰一般yīn寒的凛冽目光刺在秋素苇的身上,竟有些隐隐作痛。
“那你知道些什么?你又知道秋家做过些什么?”二狗将扁担扔下,bī近秋素苇:“你可知道当秋素苇刚认识皇上时,他们秋家就已经开始嚣张跋扈地鱼ròu百姓?你知道秋府的下人们是如何狐假虎威欺凌弱小?你知不知道仅十三岁的孩童被秋家的马车撞倒后,为何无人敢上前救助?因为车上坐的秋家大小姐受了惊!只是受了惊而已,没有磕着,碰着!便残忍地惩罚一个浑身流血的孩子!不许任何人帮忙,不许找大夫,就那样看着他活生生地流gān最后一滴血!而那个孩子是我的亲弟弟!”
几乎迸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秋素苇,秋素苇由头至脚产生一种寒意:“秋家的大小姐?十三岁的小孩子?那……那不是意外吗?那个小孩子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大夫救治太晚才死的吗?”
记忆中确实有过一次,堂姐的马车撞了一个孩子,后来那个孩子不治而亡,孩子的家人告了官,最后是自己出面解决了那件事……
可是,我当时听说那只是个意外!是那个孩子忽然跑出来才会被撞倒,堂姐他们没在意就走了,谁知那个孩子受了伤,最后竟死了。所以自己嘱咐官府赔给孩子的家人一百两huáng金,便不了了之……
怎么回事?怎么会跟自己之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没错!”二狗愤怒的大吼着:“是失血过多!是救治太晚!因为他们就守在那里看着小宝的血一滴滴流尽!曾有个好心的大夫想上前止血,却被秋府的家丁打断了一条腿!呵呵,等到小宝不动了,他们才离开,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二狗似哭非笑地看着秋素苇:“你知道我跟娘亲去告官的结果是什么吗?秋府赔了我们五两白银!哈!五两白银,买一条人命!我跟娘亲求官府严惩凶手,在衙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被他们乱棍打走,娘亲被他们打得几乎丧命,一身的病根全是那时落下的!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官官相护,而当时秋家最大的靠山秋素苇还无官无爵!等他做了丞相,你可想而知,连秋家的狗都没人惹得起!”
秋素苇手脚冰冷、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
我不知道……我从不知道这些……没有人告诉过我……
“不久前他们秋家九族抄斩!杀得好!不杀,只怕老百姓都要反了!”二狗恨恨地说:“皇上因为偏宠秋素苇已经不知失去多少民心!幸好及时醒悟,不然这个江山迟早要完蛋!可惜那日我没能挤到刑场亲眼看着这群畜生砍头!哈哈,想看的人太多了!整整堵了四条街!哈哈!”
二狗放肆地大笑着,透着狠意的笑声令秋素苇犹坠冰窟般全身僵冷。他的双唇早已失去了血色,望着眼前憨直的二狗哥仿佛在宣泄积压已久的愤恨一般狂笑着,想着和蔼可亲的王大娘的亲生儿子竟是被秋家所害,想着太多太多自己不知道、甚至没有想到的内qíng,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帮了些什么?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竟是自己在不自觉间做了帮凶?
不断无意识摇首后退的秋素苇一下子摔到了溪水之中,冰冷的溪水激得他打了个冷战,过于浑噩的意识忽然间清醒了,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某种混沌的意识,令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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