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被贬出宫吗?怎么落得如此下场?是何人伤你?”
小李子像抓救命稻糙一般紧紧地抓住玄臬的脚luǒ:“丞相!您答应不杀我!奴才就把事qíng告诉您!”
明明已经害怕得面如死灰,仿佛害怕随时会有人扑来,却还是有所保留地要求本相的承诺?看样子事qíng非同一般……
思及至此,玄臬冷声道:“你尽管如实禀报,本相自有定夺。”
“不!您先答应绝不杀我!”
玄臬不解地皱皱眉:“本相怎知你是否做过大jian大恶之事?怎可保证你不是罪有应得被人追杀?”
“丞相大人!”小李子再度开始拼命磕头:“小李子确实罪大恶极,只是一切都是受人主使!小李子贱命一条,可是背后之人却尊贵无比!小李子只可诬陷诽谤,但那人却危及皇上啊!”
“皇上”二字令玄臬立刻变了脸,他当即挥退所有下人,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沉声道:“小李子,此事到底如何你尽快禀明。若真危及皇上,你禀明有功,本相自会保你。”
“谢丞相!”小李子惊喜地一磕头,随即由怀中掏出一锭huáng金,双手呈上:“丞相请看。”
玄臬拿过huáng金,只见金元宝底下印有端王府的印徽。
“这是?”
“奴才家中的地窖下还有九万多两此类huáng金!”
玄臬惊愕地看向小李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端王府的huáng金?”
九万多两,非同小可!
“那是奴才当初多长了个心眼,非要印有端王印徽的huáng金,不然只怕奴才的话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蓦然扯出端王,玄臬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莫名地有种不样的预感。
“快讲!”
小李子重重地一磕头,便保持叩首的姿势不敢再抬起:“当年指使奴才偷取凝月香的不是上轻车都尉,而是端王爷!”
如同一道晴空霹雳,玄臬当场震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当年端王爷指使奴才拿到凝月香后,就给了奴才十万两huáng金。还说如果将来出了事,就把一切都推到秋大人头上,他已经打点好所有人,不会让秋大人有反驳的余地!所以那日奴才的供词全是按照端王事先的叮嘱,而实际上秋大人是被冤枉的!”
玄臬后退数步,太过震惊的他一时竟无从思考,呆呆地坐倒在椅上,万般思cháo翻滚。
“可是……秋府的管家……还有秋素苇身边的小德子……”
玄臬本能地排斥着这个事实,但理智却开始抽丝剥茧,封印了一年有余的疑问再一次浮出脑海。只是这一次,这些疑问太过触日惊心,因为它们不再仅仅是案件的疑点,还融入了九族的鲜血!
“据奴才所知,那秋管家的孙儿一家住进了端王府,说是下人,只怕是以此要挟秋管家诬陷秋振水。还有小德子,数月前奴才在城南的花楼里见过他,出手阔绰,服饰华贵,只怕也得了端王不少好处!”
“但是……为何秋素苇没有中毒?”
“其实当年廉德帝借毒之时便拿有解药,而小德子早被端王买通,事先将解药下到秋大人的饭菜当中,并在染病之风传开前告病请假,躲过了嫌疑,大人只需翻查内务府档册就能知晓!”
玄臬用颤抖的手扶住沉重的头颅:“你要本相如何信你?”
“丞相!那端王等了一年多,不久前开始秘密暗杀知qíng之人,秋管家一家已经遇害!奴才听到风声,立刻通知了小德子出逃,没想到奴才命背,竟被端王派来的杀手砍伤,幸得更夫大叫引来巡兵才惊退杀手,不然奴才也会遭他毒手!”
“够了!”玄臬大声喝道:“本相怎知你不是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
“大人!”小李子qíng急地叫了起来:“奴才进宫前的相好是现今端王的小妾!就是她通知奴才逃命的!大人尽管调查!还有小德子!大人若现在派人去寻,说不定他还未逃出城,亦可做证!”
玄臬呆呆地看着信誓旦旦的小李子,尽管万般不愿,但一年前的疑点呈现在脑海之中。那曾经qiáng压下的本能异样感,如今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却在得到答案的同时,也预示着自己势必付出惨痛代价。
“为什么来找我?”
小李子一怔,不太明白此话的用意,只能如实回答说:“因为丞相大人为人公正不阿,不畏qiáng权,只有您敢为奴才等人做主!”
“你给本相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玄臬淡淡地苦笑着。当初言之凿凿的呈上罪证,一再保证已经查清真相的自己,要再一次走到皇上面前,告诉他,那数百条人命……杀错了?
数百条人命!其中还斩断了皇上唯一的真qíng……
心中一个邪恶的声音在叫嚣:不要理会这件事!人已经死了,皇榜公告天下,百姓无不拍手称赞,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如果再发还重审,你就是办案不公、审理不明!到时就算推出午门斩首也补不回秋府数百条人命,何苦呢?现在没人知道这件事,只要封了小李子的口,就可以一了百了!
但另一个声音同样在呐喊着:想想皇上,想想他是如何信你?他不惜下旨处斩秋素苇,就是因为你的错误判决!此刻的他依然在痛苦,依然在国与qíng的取舍中深受折磨。再想想秋家,他们根本没有谋反之心却含冤而死。数百人命!玄臬,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思忖了许久,玄臬最终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凄绝笑意。
御花园的“迎碧流”内有一水池,碧波清水,穿花抚柳而延。镶岸的白石上坐落着飞龙翘角亭,亭中宫女太监四面而立,中央的大理石桌旁,慵懒地倚躺着醉醺醺的帝王。
李赋松经过一年多的自我折磨已经变得极为削瘦,过于颓废的qíng绪令他沉迷醉酒。虽然他依然在尽职地做着他的好皇帝,却如同行尸走ròu,只剩一具治理国家的躯壳,再无其它。
李赋松高举白玉杯,言语含糊地喃喃着:“gān杯……小芦苇”
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桌对面的满盅清酒依然静止不动,李赋松呆呆地望着那没人举起的酒杯,痴痴地出着神。
“臣,玄臬,叩见皇上。”
熟悉的声音令李赋松稍稍回神,他笑着一摇三晃地站起身,扶起玄臬:“玄爱卿……来得正好!朕……朕正一人独饮倍感寂寞……呵呵呵,来,陪……陪朕喝一杯……”
“皇上保重龙体。”玄臬急忙扶住摇摇晃晃的李赋松,有些怜悯地轻声道:“皇上,您何苦折磨自己……”
李赋松带着醉意傻傻地笑着:“朕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喝朕喝……”
说着,他拿起酒杯对嘴直灌,玄臬见状再顾不得君臣之礼,一把qiáng行夺过!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李赋松不耐地摆摆手:“政务待明日早朝再奏……朕只想喝酒……钟鼓撰玉不足贵,但愿人醉不复醒……小芦苇,这话说得可真对呢……你说是吗……”
玄臬的心中一紧,内疚与惭愧一涌而出,他当场跪倒在李赋松的面前,悲痛地说:“皇上!臣罪该万死!”
李斌松吃惊地看着他,麻痹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
听着玄臬痛心疾首地将他多日的调查上奏,同时呈上来自小李子、小德子,以及端王的一位小妾的供词,李赋松面无表qíng地看着、听着。玄臬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望向皇上。
数日来,他秘密调查,悄悄取证,唯恐打糙惊蛇。更是经历了无数次的人神jiāo战,无数次想要止步,却,最终将端王李颂柏的密谋罪行以及自己的失职证据全部奉上。
李赋松看完了所有证词后依然呆愣了很久,跪在地上的玄臬心知他过于震惊,无法接受。因为是李赋松的一道圣旨令秋素苇一族满门抄斩……他是下了何等的决心才下达了处斩秋素苇的圣旨!而现在却要告诉他,杀错了……
“你是想告诉朕……秋家……是被冤枉的……?”李赋松的声音木讷而呆板。
玄泉一咬牙,沉声道:“是!”
“你是说…………杀的数百人都是枉死的……?”
“不!是微臣失职才令秋府蒙受不白之冤!是微臣的过错!”
玄臬大声地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李赋松呆呆地站起身,走到亭栏处,怔怔地望着碧池群鲤,过了好久好久仿佛都无法缓过神来,直至他如同梦呓的声音喃喃道:“素儿也是被冤枉的?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罪……朕却……杀了他?”
玄臬闻言正yù开口,却被李赋松近乎崩溃的一声哀嚎惊住了,那恨不得啼血般的悲鸣令他无从反应。李赋松像疯了一般紧紧地抱着头,不断的嘶吼着、惨嚎着!
这一年来,支撑他平静面对下旨杀死最爱之人的理由是宗元王朝的安危,是秋素苇意图谋反的事实,好不容易忍下撕心裂肺的痛苦,告诉自己这是身为皇帝应尽的责任!可是现在却要告诉他,他错了?
没有什么动dàng河山的罪行,没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恶行,自己心爱的人是完全无辜的!自己杀了一个无辜的家族,杀了无辜的爱人!小芦苇从没有背叛过自己的信任,从来没有!自己却杀了他!
一瞬间好似万把尖刀刺人心肺,李赋松只能不断惨叫着发泄出心中的痛楚,耳边似乎充斥着玄臬焦急慌张的大喊,却无法分清他在说些什么。
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身为天子的身份!如果不是“江山”二字,自己又怎会忍心问斩小芦苇?不论他做过什么,自己都可以原谅他!身为一个男人,素儿无论对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身为帝王,素儿“威胁”了江山,所以必须死……
多么可笑!自己履行了做皇帝的职责,却错杀了心爱的人!
李赋松像疯了一般摇晃着玄泉,几乎充血的眼睛中难掩生不如死的痛楚:“玄臬!朕信你!朕相信你会查出真相!所以你告诉朕是素儿所做时!朕选择了相信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朕杀了他!朕杀了无辜的他啊!”
“皇上!秋素苇没有死!”
犹如醍醐灌顶,李赋松一霎那冷静下来,他错愕地紧抓住玄臬的双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臣说,秋素苇并没有死。”
看着眼前的男子流露出得到救赎一般的表qíng,玄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臣自知皇上对秋素苇用qíng之深,生恐皇上无法渡过这场qíng关大劫,所以擅做主张,私下命人救下了秋素苇,当日问斩的只是另一名死囚。”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