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道_苏特【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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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真气不再流窜。
云纵好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倒在秦扣枕怀中,面色青白,呼吸微弱,衣襟上全是触目心惊的血迹。
秦扣枕清清楚楚回想起他说过的话,若是与人jiāo合,泄了元阳,轻则功力流失大半,重则内力尽失,功体俱毁。
内力尽失,功体俱毁……
秦扣枕黑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忽然伸手搂住云纵,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他贴著他耳边,犹如qíng人间的qíng话般低低的吐息著,“如今你一身的功力都归我了,自然是哪里都不能去了。”
失去功力,便如同废人一个。这样的云纵,纵有一身傲骨,离开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除了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你知道麽……”他继续在云纵耳边轻轻的说著,“你偶尔对我微笑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人……”
同样温暖和煦的笑容,同样总是无可奈何的对著他,却无法拒绝的神qíng。他最初的qíng动也是最後的爱恋,却在那人手中的长剑被自己击落在地的脆响声中听见了永诀。
他那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那人的身子软软的倒入自己怀内时,仍不敢置信的问他:“师兄……你为何想要杀我?”
那人嘴角带血,呼吸越来越微弱,却仍旧带著笑,轻声说:“傻瓜,谁不想……坐拥江湖。”
那是他留给他的最後一句话。
其实师兄……你离教主之位,原已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便是huáng泉永隔。
而他,却是从那日起,步步筹谋,手段辣历,最终登上了教主之位。坐拥江湖……师兄一生的梦想便是如此。而他终於睥睨天下,却发觉自己再无求之不得。
再无求之不得之人,再无求之不得之物。
他的心已经残缺,再拼不成完整。
秦扣枕的唇角轻轻勾起,漫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人人说他无qíng,人人说他狡诈,人人说他狠辣,人人说他不择手段。
不过是一夕之间,一个少年瞬间成长为一个男人。
他低头望著自己怀内的云纵,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他根本就听不到自己在说什麽。
也许无关爱念,对於云纵,他原本只是单纯的利用。却渐渐的连自己也被自己骗了进去,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也许……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真的很寂寞。
即使身边美人如云,依然觉得寂寞。
所以他只需要一个温暖的身体,一张同样和煦的笑容,和一个永远也无法再伤害他的人。
这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佩瑶如同往常般轻轻扣了扣云纵的房门:“公子,起来了麽?”
良久,房内传来秦扣枕的声音:“进来吧。”
佩瑶一惊,随即心内不由暗暗欢喜了一下。这些天教主冷落了公子许久,没想到昨晚竟然又在公子房里过夜了。看来教主这次是回心转意了,公子这次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能重获教主欢心也不一定。
这麽想著,便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去了。还以为会看到一副chūnqíng融融的场景,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凄惨之极的殷红。
chuáng单上浸染著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教主神qíng淡然的靠坐在chuáng头,怀中搂著一动不动的云纵。
那一瞬间,佩瑶几乎以为教主把云纵给杀了。
“教主,云公子他……”
“没什麽。”秦扣枕轻描淡写的道,“昨晚他吐血了,不碍事。”
这还叫不碍事?都跟死人差不多了还叫不碍事?
秦扣枕见她呆呆的站在原处,不由眉头一皱,沈声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麽?还不叫人送桶热水进来?”
佩瑶一惊,急忙领命出去了。她不敢多问,因为她知道教主越是表面上和颜悦色,越是心思难猜。
就像当年教内忽然发生大乱,前任教主病故,他的几名弟子为了继承教主之位大动gān戈。谁都以为得势的会是武功不凡,深受老教主宠信,又在教内颇有威望的二弟子苏遗水,不料最後登上教主之位的,竟是几名弟子中排行最末的秦扣枕。
他便是这般神qíng自若的微笑著,毫不留qíng的铲除异己,最终统领了瞑华圣教。
片刻之後,两名下人抬了个大木捅进来,随即躬身退出去了。佩瑶胆战心惊的走到chuáng前,颤声道:“教主,可要奴婢帮云公子清洗身子……”
“不必了。”秦扣枕挥手道,“你叫人把今年给我添置的新衣里挑出两套颜色浅淡些的,一会儿送过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佩瑶应了一声“是”,正要退出去,又被秦扣枕叫住了。
“今日你看到的,不要多嘴,去吧。”
佩瑶心内一颤,慌忙答了句“不敢”,急急忙忙退下了。
房门被佩瑶反手掩上後,秦扣枕动了动身子,轻轻将云纵抱了起来。
从昨晚到今晨,他一直没有清醒。
秦扣枕柔声道:“你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我叫人给你送新的过来,好麽?”
怀中之人毫无反应,除了那一抹微弱的呼吸,竟和个死人差不多。
秦扣枕微微的笑了,低声道:“你不想和我说话,那就继续睡吧。只是你身子也被弄脏了,我替你洗洗吧。”一面说,一面将他抱到了木捅旁,一只手搂住他,另一只手测了测水温,然後将云纵放了进去。
热气腾腾的木捅内,云纵苍白的脸似乎也被薰出了一丝血色。
秦扣枕拿起挂在木捅边的毛巾,沾了水,细细的替云纵擦拭起身子来。他从未对人如此尽心尽力的服侍过,平日自己沐浴还要人伺候的,现在却用著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对待著云纵。
小时候,师兄也曾这般替他洗过澡的。
秦扣枕面上挂著微微的笑容,多年来一直如同缺了个dòng的胸口,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第15章

云纵在沈沈的黑暗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皑皑的一片雪白。
chuáng帐是白色的,棉被是白色,chuáng单是白色的,连自己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一张勾魂夺魄的美丽笑脸:“你醒来了。”
云纵的双眸呆滞的望著秦扣枕,张了张嘴,吐词还有些模糊不清:“阁下……是谁?”
秦扣枕呆住了,他仔细的瞧著云纵。道者的脸依旧是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双眸里只有满满的疑惑,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质。
良久,秦扣枕缓缓开口道:“你……不认得我了麽?”
云纵摇摇头,垂下眼:“你很眼熟……可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他皱起眉,很是困惑,“这里……又是哪里?”
秦扣枕说不出话来,他完全震惊了。在云纵清醒前,他设想过无数个他醒来後的反应,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云纵竟然把他从记忆中彻底排除了。
或者说……这只是云纵的诡计?
“那你……”秦扣枕试探著开口,“还记得自己是谁麽?”
云纵脸上浮起一片迷茫之色,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半晌,颓然摇头:“我也记不起来了。”
秦扣枕定定的瞧著他,云纵的神qíng惶惑中带著无助,如果是装的,以云纵素来的xing子,只怕宁可自尽,也绝不不屑於耍这种手段的。
他是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
秦扣枕忽然想起,有些人若是遭受打击太大,无法接受,便会患上失心疯,举止失常,状若疯癫。也许云纵……便是变成如此了吧?
无法接受自己内力全失,功体俱毁的打击。无法承受自己一直被欺骗被利用的事实,在昨晚那场绝望的qíng事之後,再醒过来,便选择了忘记一切,舍弃一切,连同伤害和痛苦,全都从心底丢弃了吧。
秦扣枕沈默著,良久,忽然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轻轻贴著云纵的耳边道:“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是谁麽?”
云纵愣愣的望著他。
“你叫云纵,是我……”他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吐息,“师兄。”
是从小伴著他长大的师兄,是最疼他最宠他的那个男子。
是软软倒在他怀里,最後还带著微笑的那个人。
是他每次想到就会心痛到连呼吸都要停止,永远永远忘不掉的──一辈子的伤痕。
云纵面上闪过一丝困惑,艰难的开口道:“你是我……师弟?”
秦扣枕轻轻的笑了:“再叫一声。”
“……师弟?”
身子被一把拖过,紧紧的搂在了怀中。云纵吃惊之下,下意识的挣扎著,却被抱得更紧。
“别怕……我会保护你,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到你。”
云纵皱著眉头,似乎极难受,却又挣不开那双手臂。
“无论你想要什麽,我都会给你……”双臂忽然更加用力,云纵几乎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秦扣枕压抑的声音缓缓响起,“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不再背叛我,不再伤害我。
我会……比任何人都珍惜你,云纵……师兄……遗水……
云纵自那日苏醒过来後,身体就变得极为虚弱了。他体内的真气几乎流失怠尽,又被秦扣枕体内的寒气所侵,原本一头泼墨般的乌发,一夕之间,竟已灰白了大半。
秦扣枕此刻正细心的替他梳理长发,然後用碧玉簪小心的绾起来。
“你大病了一场,以前的事qíng都不记得了。”秦扣枕轻声道,“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便会好好的。”
云纵置若罔闻,只是任凭他摆弄著自己的长发。他的视线凝固在房内墙上挂著的拂尘和一柄青色长剑之上,面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秦扣枕注意到他的视线,便顺著望过去,愣了一下,小心的笑道:“怎麽了?”
云纵低声道:“为什麽我的房间里,会挂著那个?”
“装饰而已。”秦扣枕不动声色的一语带过,“你不喜欢?”
“不是……”云纵摇摇头,最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挂在那里就好。”
秦扣枕微微皱了皱眉,云纵虽然什麽都不记得了,可一天到晚对著自己以前曾经用过的东西,万一哪天突然想起来怎麽办?
可是……他又不想把拂尘和越昆剑丢掉。毕竟……那是云纵身边所留下的仅有的两样东西了。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初见云纵时的场景,那拂尘一甩的洒脱姿态,那笑语悠然的自信风采,他在一瞬间不由得不为之折服,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这样的人物,若是能为己所用,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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