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的小炉灶上做了铁锅,收拾gān净的鲤鱼用底油煎的两面焦huáng,把调料丢进去,兑上烧开的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炖,不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这是农家炖鱼的法子,碧青现代时去农家院的时候学的,简单方便,在船上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合适。
到了南边主食就变成了大米饭,碧青倒是喜欢吃米饭,可冀州的人都喜欢吃面,就算有大米也不过熬粥,家里人也如此,所以厨房极少蒸米饭,如今倒解馋了,顿顿都能吃大米。
慕容鸿道:“在冀州的时候,总听人说你的厨艺好,却从未见过,原来是真的。”
碧青抬头看着他:“你就别夸我了,我家本来就是庄户人家,你瞧过哪个庄户人家的丫头,不会做饭的,这算什么厨艺啊,就是抓把盐的事儿。”
慕容鸿摇摇头:“九弟是我们兄弟几个的老小,从小跟在皇后身边儿,最是个挑嘴的,御膳房的御厨见了九弟都发愁呢,可九弟却天天往武陵源跑,都不想回京了,上次三哥逮着问他武陵源到底有什么好,九弟说武陵源什么都好,最好的就是饭菜,说皇宫里的饭菜跟武陵源一比,简直就不是给人吃的。”
碧青满脸黑线,这小子脑抽了啊,这句话不是把皇宫所有人都骂进去了吗:“小孩子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话,哪里能信。”
碧青话音刚落,就听慕容鸿道:“果然,你对九弟不同,你刚的口气像是说自己的兄弟。”
碧青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些,不过,崔九在自己眼里的确跟二郎和小海差不多。
鱼炖熟了,就着米饭碧青吃了两碗,慕容鸿吃的更多,但仪态俱佳,跟慕容湛一样,不愧是皇室子弟,不过,崔九就有些粗鲁了,吃起饭来毫无形象,现在想想,第一次见崔九的时候,那小子的餐桌礼仪还是无可挑剔的,在自己家住了几天,就变了,后来更是越来越放得开,现在吃面跟大郎一样,不蹲着都吃不下去。
有时碧青出来,看到大郎跟崔九端着大碗蹲在墙边儿上吃面的样子,都觉的无比滑稽,那样儿跟村里的庄稼汉子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俩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皇子。
吃了饭,碧青就开始埋头给慕容鸿写自己还能记住的定理公式,她数学本来也不算多好,穿到大齐来,yīn差阳错的成了什么算学大师,纯属是滥竽充数,遇上东篱先生跟师傅那样的二把刀,还能糊弄一起,碰上慕容鸿这样真正的天才就露馅儿了。
这三十六道题,真让自己解的话,估摸明年也没戏,而且,太费脑子,这十天碧青都觉得自己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太累人了,她可不想一朝白头,还不如让慕容鸿动这个脑子,反正他有兴趣,自己对宝藏也没想法。
其实碧青始终觉得,外传赫连一族富可敌国的宝藏,不怎么可信,就算赫连一族再能敛财,也不过一个家族而已,支撑那么大的一个家族还能结余,就算经营有方持家有道了,往哪儿弄富可敌国的宝藏去啊。
想到此,碧青不禁抬头看向对面专心解题的慕容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没想过,没有宝藏,或者,找到的宝藏并不如你预期那样儿富可敌国,怎么办?”
慕容鸿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她:“大齐之前的夏朝,因国君昏庸无道,民不聊生,以至群雄四起,太宗高举义旗,聚拢英雄贤才,东拼西杀方有我大齐江山,赫连一族是我大齐的开国功臣,当初跟随太宗率先攻入皇城的就是赫连一族,攻入皇城之时,夏朝皇帝已从密道逃脱,赫连一族奉命追杀昏君,把昏君斩杀于城外,夏朝亡了,太宗取而代之立国称帝,国号大齐。”
碧青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说,赫连一族不见得能积累出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夏朝的皇帝却可能。”
慕容鸿道:“太宗杀入夏朝皇宫的时候,国库空空如也,夏朝是历经五百年的王朝,夏朝皇帝昏庸无道,横征bào敛,才至民不聊生,民间早有传闻夏朝皇宫内金银成山,珠宝如海,怎会空空如也。”
碧青:“你是说夏朝的亡国之君把金银珠宝都藏了起来,被赫连一族所得,这怎么可能?”
碧青再也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隐秘:“大齐立国到如今,也有三百年了吧,难道三百年都没找到夏朝的金银宝藏?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你外公给你的藏宝图就是夏朝留下的宝藏?”
慕容鸿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卷来递过来:“正是因为这上面的算题历经三百年都无人解开,所以,始终不知道宝藏的具体方位。”碧青没接,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么旧的羊皮卷,传了三百年还真挺可信的,不过,这东西可是烫手山芋,自己还是别看了,挥挥手道:“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该妥帖收藏,贸然视于他人不妥。”
慕容鸿也不勉qiáng,仍就收了起来:“你不用怕,即便你看了,我也不会灭口。”
慕容鸿难得幽默一回,碧青还真有些不适应,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如果找到了宝藏,你会如何,招兵买马与大齐为敌?还是跟你父皇当初一样,杀父弑兄夺取大位?”
慕容鸿沉默良久:“这么做不对吗,从生下来母妃就对我寄予厚望,外公跟舅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位,如果最后功败垂成,我如何面对母妃,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外公和舅舅。”
碧青真没想到慕容鸿会如此糊涂,不禁道:“那你自己呢,想不想御极天下?”
慕容鸿有一瞬迷茫,半晌儿摇摇头:“当皇上太累,要cao心政事,提防大臣,抵御外族,更要顾念天下万民,只是母妃的寄望,外公舅舅的死,我也不能无视。”
碧青道:“说句实话,你别恼,你母妃太自私,从没想过你,想到的是她娘家一族的荣华,或者,也是想跟皇后娘娘争口气,才bī你去争夺你本来毫无兴趣的皇位,至于赫连一族,也不是为了你,我敢说,若是赫连一族帮你夺得大位之后,就不会满足只当国戚了,人的野心多大,完全取决于他手里能掌握的权力,当将军的时候,想的只是大齐第一世族,真走到大权在握的一天,恐怕大齐的江山就不姓慕容了,而如今,大齐刚刚平定北胡,老百姓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若因大位之争再起战祸,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百姓何辜?”
碧青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自己一席话就能打消慕容鸿夺嫡的念头,她只是觉得慕容鸿可怜,比起崔九跟太子,慕容鸿从出生就是个可怜人,他娘,外公,舅舅,为了一己之私把赌注押在他身上,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当初赫连一族送女儿进宫,为的就是这个,作为臣子,手里握着前朝富可敌国的宝藏,却隐瞒不报,就是存了不臣之心,既然早有心背叛慕容氏,又怎会忠于慕容鸿呢。
更何况,慕容鸿根本是个无心大位之人,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被这些人bī的,崔九说他二哥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完全是给他二哥多年以来伪装的样子给糊弄了,就自己看来,慕容鸿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如果他真想夺嫡争位,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了。
就像太子殿下,即便面儿上看来是个恪守本分的储君,可实际上,暗里笼络的朝臣,遍及各部,所以,自己有事儿找崔九帮忙,才能如此痛快,而这位二皇子就博了个温和亲善的名声罢了。
自己先头还把他想成了九王夺嫡的八贤王,如今看来,这位根本就是个小白,而且,他自己都在矛盾着,一方面以大齐慕容氏为荣,一方面却想不想让他娘,外公舅舅失望,难道就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矛盾的吗。
搁在前几天,打死碧青也不敢跟慕容鸿说这些,现在之所以敢,一个是冲动,还有一个,潜意识觉得,对算学有如此兴趣的天才,觉不会有太大的权力yù,望,天才往往执拗,狂热的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不会再把这份狂热付诸于别的事,哪怕是皇位也一样。这人还真是不能光听名声,要真切的接触过,才能了解。
碧青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慕容鸿会更纠结,但纠结总比身首异处qiáng,先不说找不着的到宝藏,毕竟到现在所有的信息都是听说,谁也没亲眼见过前朝富可敌国的宝藏,即便找着了,去何处招兵买马?
深州大旱已解,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老百姓刚过上好日子,谁肯再起战祸,即便让他招了兵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大齐兵士南征北战多年,慕容鸿统驭的乌合之众,岂是对手,到时打起来,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皇上是慕容鸿的亲爹,只要慕容鸿不造反,就不会把他置于死地,所以,一切到目前还有得救,只要慕容鸿把藏宝图jiāo出去,他仍是大齐的二皇子。
碧青忽然想到,或许皇上早就知道藏宝图在他手里,此次南征才让崔九监军,就是想给慕容鸿最后一次机会。
崔九心xing仁厚,颇顾念手足之qíng,即便当初疑心慕容鸿勾结南蛮散瘟疫的时候,崔九也一口一个二哥叫着,可见在他心里,慕容鸿多坏也是他哥,更何况,慕容鸿根本也不是坏蛋。
碧青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去睡了,得给慕容鸿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以他如今的处境,拿到宝藏也无济于事,既无兴致又无胜算的必输之局,赌个什么劲儿,还不如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第105章
天亮的时候,碧青被慕容鸿推醒了:“沈姑娘,孟十一的船来了,就在前头。”
碧青迷迷糊糊睁开眼:“孟十一?什么?孟十一……”碧青猛然清醒过来,就算记xing不好,这个孟十一碧青还是记的,当初献计于贺鲁帐下的,就是此人,自己儿子手里把玩的那把西域弯刀也是此人的,他是南蛮孟氏的十一子,故称孟十一,此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视人命如糙荠,用人撒播瘟疫,早已泯灭了人xing。
碧青一想到孟十一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从心里恐惧,瞪向慕容鸿:“他怎么来了,这里还是大齐的疆域,他南蛮人怎会跑来。”
慕容鸿十分抱歉的道:“对不住,我也不知道,大概那些侍卫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
碧青心都凉了:“你的侍卫怎会不经你同意,就给敌国传递消息?”
慕容鸿:“他们是我外公的人,因宝藏所在的地点是南蛮境内,孟氏手里还攥着另一半藏宝图,故此,我外公跟孟氏有过盟约,共同寻找宝藏。”
一半?碧青道:“这么说,你手里的藏宝图并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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