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令_钟晓生【完结+番外】(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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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霁一怔:“周俊臣在京外的兵力势力已全被皇上瓦解了?”

  楚元秋颌首:“能收的就收了,斩了三个边将,换了两个知府。因为朕是奇袭,所以两个月便大抵平定了。只有一处云州实在难以入手,朕打算派你亲自去处理。”

  云州在天国边境,地广人稀。云州忠远侯手握兵权,与藩王无异。楚元秋一度疑心忠远侯与周俊臣的势力有所勾结。即便没有,云州也是他喉间梗的一块鱼骨,早已不顺眼想要取缔。

  楚元秋道:“你此去务必找出他的罪证,是甚么都不要紧,只要能让朕将他撤下来。若他还不依便是造反,朕便可光明正大的出兵攻打云州。”

  李霁先是一愣,颇有些犹豫:“皇上要我离京……”

  楚元秋道:“你将那姓顾的一并带走。”

  李霁又是一怔:“这……周俊臣恐怕不会同意他走罢……”

  楚元秋笑得意味悠长:“周俊臣不过忌惮他手中的密函,只要他不将密函jiāo给你,拖过了九月初九,姓顾的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们此去云州来回数月,正合了他的心思。”

  李霁狭起眼,想了一阵,点头同意了。

  他yù走之时又想起一件事来,犹豫地看向楚元秋:“那徐溪月……”

  楚元秋挥了挥手:“此事朕自有计较。”

  李霁张了张嘴,又垂下眼,叹息道:“若是能救的话……皇上尽量救出他罢,毕竟……”

  李霁未说下去,楚元秋也未答,静了许久,空旷的大堂之中重新响起脚步声,却是李霁出去了。

  顾东旭等回了李霁,却听他开口第一句便是:“皇上派我去云州。”

  顾东旭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他继续道:“你随我一道去吧。”

  顾东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李霁疲倦地阖上眼:“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离了我你便再无可依之枝。只要我一走,我叔叔将你捉起来,将这李府掘地三尺翻一遍。你活不成,徐溪月也活不成。”

  顾东旭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他们根本找不到密函……密函已经给你了。”

  李霁嘲讽地笑了笑:“找不到又如何,周俊臣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根本没有同任何朝中之人有往来,你不可能托其他人将密函呈给皇上。哪怕找不到,拖过了九月初九,那一张就是废纸了。”

  顾东旭眉头拧做川字:“凭那封密函还不能立刻捉了他吗?为何还要拖延下去?你们今夜就冲进去把他抓起来,救出溪月不行吗?”

  李霁叹气道:“此事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你也看到密函上牵连人数之众,权势网错综复杂,想要一网打尽便不可妄动,须时日撒网布局。”

  顾东旭愣了半晌,讷讷道:“我不走,溪月还在他们手中,你竟要让我离京……”

  李霁目光远放:“若你能救出他,现在留在此处做什么?你一人留在京城,定是必死无疑。你若离了京,他们一天找不到密函便会忌惮一天,自然不会动你的朋友。我已同皇上禀明一切,皇上已有了打算。”

  顾东旭冷冷看着他:“皇上?百姓不过是你们当权者手中一根糙芥,他会为糙芥上心?哈!”

  李霁心虚,阖上眼不看他:“那又能怎么办?你只能信他,我也只能信他……皇上让我七月二十日出城,余下几日你考虑一下罢。”

  他起身走到屋口,手指搭在木门上顿住:“你……为什么将密函jiāo给我?”

  顾东旭无力地瘫在椅背上,目光空dòng无神:“这些日子我心中纠结jiāo战已是累了……我这人没什么良知,可师父也教过我做人甚么是底限。打一场仗要死许多人,我们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甚么必须要做,我是明白的。从南夏国过来也要许多时日,我若再不将密函jiāo给你,万一他们出了兵就不肯收,将偷袭变成明攻,便是我的罪孽了……”

  李霁心中又是一虚。他何尝愿起战事,奈何当权者的野心可吞象,他亦无法。

  他不忍再听下去,推门走了出去,却未听见房中人的呢喃。

  “大不了他死了,我也不苟活。又有什么gān系……”

  这便是,抱了必死之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第四十二章

  顾东旭果然不出一日便来找李霁:“这一去云州要多久?”

  李霁沉吟片刻:“大约三个月罢。”

  顾东旭蹙眉:“那时连重阳节都过了一月了!”

  李霁好气又好笑:“皇上派我去执行任务,又不是去走马观花的。”

  顾东旭瞪眼:“不行!我等不了这么久!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李霁叹气:“利害我都同你分析过了,你若要随我去便只得迁就一些。就是从京城飞鸽传书到云州也要十天时日……这样罢,你随我走,算时日差不多了你便先行回来。”

  顾东旭蹙眉,顿了半晌道:“周俊臣那边我怎么同他jiāo代?若是将他bī急了……”

  李霁打断道:“你自去同他说,皇上派我去云州的消息还未传出去,你便将这消息透给他,还能邀得些功劳……你便是不提,他也势必要你随我去。”

  顾东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犹豫了半晌却是应了。

  周府依旧yīn森如故,每每挨近便有一股yīn寒之气透脊而过,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顾东旭在夜幕笼罩京城之后又换上夜行衣,一路摸去周府,却躲在两条街外看了很久。

  这座高院大墙以往曾住过一位王爷,故址依旧,只可惜繁华不再。他一直不明白周俊臣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留着那些颓然的证据——斑驳的高墙,破败的亭台,曾遭洗劫的厢房……但究其缘故,无论是什么,这周俊臣都必定是个疯子,此事无虞!

  他站在屋檐下犹豫踌躇了许久。事实上,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将密函jiāo出。便是已走到了周府门口,他依旧有调头回去同李霁说“我不去云州了”的冲动。

  然而止这一个机会,信他试一回也无妨,纵是不信也被他说中——自己别无他法。

  他踌躇不定间已伸手拍了周府大门,不多久便有人将大门拉开一条fèng隙,见了是他,通报过后便有人领着他进去。

  这一去又是头一回去过的大堂,依旧是珠玉金光刺伤眼睛的富丽堂皇,却全无格调可言,只让人看出主人恨不得将墙都换成金熔之砖的急功近利来。

  周俊臣一双狐狸眼上下流转地打量着他:“你来做什么?”

  顾东旭思绪已定,反倒是格外的沉静,自觉地跪倒在地:“李霁说皇上要派他去云州。”

  周俊臣柳眉一纠:“云州?什么时候?皇上派他去做什么?”

  顾东旭道:“七月二十……就是后天了。李霁只说皇上派他去,却没说缘由……”他抬头疾速地看了眼周俊臣的神qíng,又低下头道:“那药……”

  周俊臣蹙眉沉思了良久,怒笑道:“好,好一个楚元秋!”赤红着双目瞪着顾东旭,咬牙道:“你随他去!”

  顾东旭一怔,李霁竟预料的如此之准!

  他急急道:“可我……”

  周俊臣打断道:“从京城到云州少说有二十多天的路程,你每天在他所用食物中将药量加倍,务必在二十天左右送他上路!再不死,你便一刀结果了他!”

  顾东旭心头一凛:单程二十日,回来便是四十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也只得恰好赶上重阳了。若是当真得手,李霁的死讯传回京城,皇帝也来不及在重阳前再派人替他前去云州,周俊臣这算盘打得当真是响亮!

  他做出一番挣扎的神qíng,故作下定决心道:“好……可是走之前我要见溪月一面。”

  周俊臣道:“他如今不在我府上。本官已将他移去一处安全之地,距此处颇有些距离。你后日便要随李霁走了,明天收拾准备一番,等你办成这件事回来,本官立刻就放了他。”

  顾东旭急急站起身:“你……!”人还未上前,却被立在一旁的曲英一脚踹翻在地,已拔出腰间佩剑抵住他的胸膛。

  顾东旭气急,胸口剧烈的起伏,曲英剑抵得紧,剑尖已堪堪刺破了一点皮ròu。

  周俊臣冷冷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抚弄着手边的紫砂茶杯,缓声道:“曲英,别对顾公子这么无礼。”

  曲英缓缓收了剑,鄙夷地笑了笑,走回周俊臣身边。

  顾东旭气得浑身发颤,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俊臣道:“顾公子……本官一向说话算话,只要本官确定了李霁的死讯,马上让你去见他,从此决不再gān预你们之事!本官若是诳你,天打五雷轰。如何?”

  他心中气海翻涌,竟是要生生哽出一口血来。疲倦地闭上眼,哑声道:“但凭大人吩咐。”

  ……

  李霁见顾东旭垂头丧气的回来,浅笑着将一碗清茶向他面前推了推:“先喝口水罢。”

  顾东旭木然的接过,却听李霁陈述道:“他让你随我去。”

  顾东旭抬眼看他,微微颌首。李霁继续道:“他要你在路上杀了我,大约应在……出京二十日左右。”

  顾东旭已有了些诧异的神色,又轻轻点了点头。

  李霁唇角上扬,却没用扇子去挡,起身道:“早些休息罢,今日我便不打扰你了。”

  说罢径自出了房间。

  十六的月亮盛到了极致又转亏,如今只开了个头,银盘边际的轮廓模糊了些,等着日后渐渐蚕食。

  兜了一个圈,到底是yīn晴轮回,来日方长。

  楚元秋在十九日的早朝上将贺连擢为中书侍郎,任李霁为钦差,去云州彻查边将玩忽职守致两郡被邻国侵袭一案,回京后继续在中书省任职。

  朝中上下官员心里都揣了个明镜:出使内地的钦差应由户部与吏部推举,出使边地的钦差由兵部推举。皇上省了这些步骤,今天来一道指令任个钦差,明日就要上马出京,定是奉了密旨寻谁的霉头去了。

  原本也没其他事,例行公事道个短长就该散朝了,该gān什么便gān什么去,偏偏有人不安生,要往那南墙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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