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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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

  门被人推开,郝肆奕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蹙着眉道:“寅时了,早饭在大堂里。”

  韩轻嗣憋了一肚子火气,看见郝肆奕那义正言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模样,反倒不知该怎么向他发泄,真是气得肝疼。

  “你!你你你!四哥!!”郝伍少震惊得语无伦次,探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哭笑不得道:“好容易回了家,起这么早做什么?”

  说到此处,他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气。

  昨夜韩轻嗣兑现他的承诺,被郝伍少缠到深夜之时两人才jīng疲力竭地睡去,现下两人眼底统共还挂着四道黑痕。

  郝肆奕冷笑:“好吃懒做,这几年大哥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韩轻嗣冷着脸将青雪剑缓缓收回剑鞘,剑身的寒光将他yīn沉的表qíng衬得越发骇人。

  “四哥……”郝伍少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满眼泪光地看着他:“起这么早做什么?我又……哈欠……不上学。”

  韩轻嗣很想等郝肆奕走近后给他一拳以泄愤,奈何郝肆奕只是冷冷地环胸站在门口,微抬下巴不满地看着二人:“大哥惯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从今日起,我教你武功qiáng身健体。”

  郝伍少惊讶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韩轻嗣也是愣了一愣,却始终一言不发。

  郝肆奕不耐烦地瞥了衣衫不整的二人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半柱香时间,吃好早饭,我在院子里等你。”

  “我……学……武功?”待郝肆奕走后,郝伍少尤是一脸不可思议。

  韩轻嗣沉着脸,似乎还沉浸在不悦之中,片刻后翻身起chuáng:“也好。你的身子已不虚了,练武没什么问题。”

  郝伍少眨眨眼,垮下脸道:“啊……为什么我要学武?有轻嗣在不就好了吗?”

  韩轻嗣浑身一僵,呼吸凝滞了一刻,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向门外走。

  郝伍少自知失言,追悔莫及,匆匆忙忙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吃过早饭后,二人来到院中。

  裴满衣一早就起了,正坐在院中喝茶,笑眯眯地看着小徒弟身姿矫矫地舞着剑,余光瞥见郝伍少与韩轻嗣走过来,转过头向二人点头示意。

  yù求不满睡眠充足的鬼医看见两个yù求已满睡眠不足的少年,一时心中是五味杂陈,说不上羡慕还是同qíng,于是又扭过头去看自己风姿无匹的小弟子,脑中浮想联翩。

  郝肆奕收回招式,身上清清慡慡没有一点汗,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丢给郝伍少。

  郝伍少手忙脚乱地接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四哥:“真的要练武?”

  郝肆奕也不回答,风qíng自成的双眸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瞥在裴满衣眼中看起来是千回百转yù语还休,在郝伍少看来却是赤|luǒluǒ的威胁。

  他壮着胆子问道:“可是……为什么啊?”

  郝肆奕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话?”

  他本意是见郝伍少被多年宿疾所扰,身体太过孱弱,才想让他练武qiáng身。然而让他解释说明,又嫌别扭。

  郝伍少委委屈屈地扭头去看韩轻嗣,见韩轻嗣一言不发,显是认同了郝肆奕的做法,也只得缓缓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

  郝肆奕道:“听我的口诀,我先教你练内功。”

  郝伍少眨眨眼:“这……先教我些招式吧,内功慢慢练呗。”他一点武功都不懂,也不明白内功有什么用,只是觉得韩轻嗣挥剑执刀的模样实在是风姿飒慡英气十足,便也心痒想学几招装装样子。郝伍少于练武的态度还是抱着玩票的心态,倒没有像韩轻嗣那样的野心。

  郝肆奕道:“先学内功,届时再学招式可事半功倍。”

  郝伍少撇撇嘴,再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学好了内功或许能帮得上韩轻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郝肆奕自己的功夫也是个半吊子,恐怕连秦颐都不如,不过教教郝伍少还是绰绰有余。韩轻嗣如今虽用不出内功,但以口诀传授郝伍少并无不可。只是郝肆奕不相信韩轻嗣那太过霸道的武功路数,也不愿去揭韩轻嗣的伤口,于是便亲自传授。

  裴满衣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始终在一旁冷眼观看的韩轻嗣开口道:“你随我到一旁来,你出招给我看,慢慢催动你的内力,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诊治的方法。”

  韩轻嗣眉头一动,依言随裴满衣向一旁的空地去了。

  若是韩轻嗣内功尽失,或许还可从头练起,只是不晓得他受不受得了这个落差。然而如今江颜逸使的方法诡异得很,明明内功还在韩轻嗣身体里,却偏偏使不出来,就是想从头来过都没有办法。

  他一动真气丹田处就有一股酸胀的感觉,并不十分难受,但若继续催发,一种麻木感就会缓缓蔓延他的全身,使他连剑都握不住。要是硬冲,那么胸口一阵剧痛,就会反伤到自己。

  韩轻嗣伊始依从裴满衣的指示耐心而缓慢地运功,然而一段徒劳功后逐渐有些烦躁,暗暗加力。

  裴满衣见他神色不对,知晓他的脾气,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要是废了你自己的丹田,这内功以后都恢复不了了。”

  韩轻嗣银牙一咬,深吸了几口气,bī着自己缓缓放松下来。

  试了一阵,韩轻嗣已是满头冷汗,手指因发麻而剧烈颤抖着:“先生……”

  裴满衣神qíng凝重,缓声道:“我……”裴满衣在武功上造诣比较浅,对江颜逸下的手是一筹莫展。他本想将话说死,然而看着韩轻嗣眼中浓重的豫色又不忍心,改口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你……总之你不能qiáng催内力,就算能冲破江颜逸为你下的阻隔,将你内力全部使出来,用一次恐怕你的丹田也就废了。”

  江颜逸这招毒的狠,若是他明明白白废了韩轻嗣的武功也便断了他的念想。然而如此这般存而用不得,真是叫韩轻嗣痛苦万分。

  又或许,是江颜逸对韩轻嗣尚有余qíng未了,才给他留下一点念想。若韩轻嗣遇到危险之时要动内力还是可以用一次,只不过一次之后,丹田受毁,便成废人。韩轻嗣自己也能感受到,所以之前几次在夜间偷偷练功,qiáng催内力之时都在最后关头堪堪刹住,这才使得自己内伤不断,始终不见好转。

  裴满衣头疼地说:“你现在的状况是武学上的问题,并非我之所长。若不然,你可以多找些武学上的典籍来看看,或许有解决方法。我知道少林的《洗髓经》是十分有名的内修之法,或许对你能有所帮助。”

  之前韩轻嗣所修的武功典籍都是郝叁侠替他或偷或骗或抢来的,大抵都是没什么名气的门派,偶尔有武林中流门派,不过像少林、武当这种武林龙头,他们的秘籍心法自然不可能轻易在江湖上流传。若是以前,韩轻嗣自己去偷,也未必不行,然而现在……

  郝伍少在一旁隐隐听见了“少林”二字,放下手中剑嚷嚷道:“什么少林?”

  郝肆奕脸一沉,手中细长的藤条照着他的后背抽去:“练功之时当心无旁骛!”

  郝伍少吓了一跳,然而他身无功夫,自然躲不开郝肆奕的鞭挞。他也不曾料到郝肆奕当真会对他动手,疼得霎那间额上就渗出了汗珠:“啊!”

  郝肆奕丝毫不为所动,神qíng是威严中带点慵懒,恰似鲜艳的桃花瓣落在冰湖上,明明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却又唤不起丝毫波澜:“继续。”

  郝伍少委屈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有些cháo湿。然而孩子到底长大了,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轻易落下泪来,只得咬紧了下唇闭上眼,回想郝肆奕方才所说的调息之法。

  韩轻嗣见郝肆奕方才抬手抽那一下的时候手指颤了颤,眉头一跳,身形仿佛也往那方向移了微不可见的一寸半寸,然而到底没有冲过去拦下那藤条。

  他阖上眼,睫毛在晨曦的照耀下微微颤动,许久后又睁开,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之色:“知道了,多谢先生。”

  说罢,又深深看了郝伍少一眼,独自起身回房去了。

  第十七章

  自那以后,郝肆奕每天bī着郝伍少修习内功,韩轻嗣则出去多方活动,托人帮忙搜罗各种内修的书籍。

  然而韩轻嗣并没有什么人脉。他自十二岁遭蒙灭门血灾,从此xingqíng大变,一直住在郝家,不愿也不屑与其他人jiāo往。如今有求于人,竟不知该求何人。所幸郝家有些势力,在江湖上朋友也不少,不久郝大富就为韩轻嗣弄来几本内修典籍,使得他暂时不至急躁自厌。

  郝伍少每日jīng疲力竭地回到房中,都能看到韩轻嗣全神贯注地翻看着典籍,一本书已翻得卷了边,他还在细心琢磨。韩轻嗣当真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每日的服药也是拖拖拉拉心不在焉,最后索xing让郝伍少自己撸的差不多了再唤他过去。

  一日两日也便罢了,时日久了,郝伍少逐渐变得不安,满心忐忑。

  他开始胡思乱想,整夜整夜睡不着,担心韩轻嗣武功无法恢复会受不了刺激,担心韩轻嗣修炼时会走火入魔,更担心……担心韩轻嗣会后悔杀了江颜逸。

  如果江颜逸活着的时候,韩轻嗣有什么三长两短,江颜逸都会轻易替他解决的吧。然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郝伍少不是练武的材料,更没有武学的心,他练武时进步极慢,每日好不容易小有所成,睡一觉起来,翌日又统统丢光了。

  郝肆奕没当过师父,耐心差得很,前几日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五弟又打又骂,后来见郝伍少镇日失魂落魄,又开始心疼后悔,对他的管教也就逐渐放松了。

  这日练了不到一个时辰,郝伍少恹恹地往地上一坐,耍赖不起来了:“四哥……”

  郝肆奕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火,指着院中的木椅道:“来这里坐。”

  郝伍少吃了一惊,见郝肆奕将手中的藤条放在一旁,自己走到木椅上坐下,这才欢喜地一骨碌爬起来,生怕动作慢了令郝肆奕后悔。

  郝肆奕难得温柔地摸着他的长发:“这几日太累了?”

  郝伍少连连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郝肆奕叹了口气,忽觉自己亦是身心疲惫,他阖上眼,睫毛不住颤动,沉默了许久。郝伍少渐渐有些不安,犹豫着是否开口道歉。

  郝肆奕缓缓张开眼:“那就不练武了,你喜欢做什么?”

  郝伍少怔了良久,方才反问道:“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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