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淼跌跌撞撞的被挤出人群,四下寻觅着,满面焦急几乎遮掩不住,却冷不防从人群之中有人伸出手来,将他重新拽入了这片热闹之中。
“你瞧,喜不喜欢?”
荆淼猛然转过头来,只看见谢道带了一个怪诞的猴子面具,提了个金鱼灯笼,掌心里捧着几个俊俏好看的动物馒头,有兔子、刺猬、老虎、小猪总共四个,被油纸包着,个头都不小,掐了豆粉上色,虽不是栩栩如生,却也可爱无比。
“你……”荆淼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看了又看谢道,突然扑上去抱住了眼前这个人,挨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你跑哪里去了!真是吓死我了!”
谢道虽想抱他,但一手举着馒头,一手提着灯笼,不由有些发愁。
然而两人这般亲密,他自然是很享受的。
人来人往,虽有人投来或是鄙夷或是好奇的目光,但多数人行走匆匆,与他们二人全无任何gān系。
两人抱了一会儿,还是甘梧不甘寂寞把荆淼闹清醒过来的,青年接过馒头,与提了金鱼灯笼的谢道一块走出人群,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他们俩就走过拱桥,到桥下头放花灯的地方找了个清净地方坐。
放花灯的地方原是人最多的,但这会儿大多也都将灯放好了,只有几个孩童离了大人偷偷跑来抓河灯玩。
他们俩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上,河边最是不缺这样的石头了,正好有颗倒垂的杨柳,荆淼就将那金鱼灯笼放在了树枝上,夜风一chuī,那鱼好似在空中遨游一般,飘飘dàngdàng的,体内的烛光也晃晃悠悠。
甘梧把猴子面具抢走了,拿着两根小细绳别在脑门上,又抢了一个小猪馒头去跟那些孩子们一块玩了。
荆淼取了一个刺猬放在掌心里,凑到鼻下轻轻一嗅,似有甜味,微微笑道:“这馒头生得倒是可爱。”他看了又看,忽然舍不得撕开,就拿着轻轻咬了一口,里头却是个豆沙包,还热气腾腾的,有点烫嘴。
原来不是馒头。
谢道去吃那个土huáng色的小老虎,他比荆淼随意的多,一口下去,便半个身体没了,露出里面满满的ròu来,热气化作ròu眼可见的白雾,很快就被风chuī散了。他鼓着脸嚼了嚼,忽然看着水中的月亮,低声道:“阿淼,你刚刚找不见我,是不是心里很急?”
“没……没有啊。”荆淼捧着那个豆沙包,只觉得手心里烫的厉害,又吃了两口,把半张脸藏在刺猬后头,“你怎么这么想。”
谢道的声音很是平稳,不缓不急道:“这样啊。”他三口做两口将那老虎包子吃掉了,转过头来认真看着荆淼,淡淡笑道,“因为你刚刚眼睛都红了,我就想着,你看我不见了,急得都要哭了。我便想,我也是这样的,若你不见了,我一定慌得六神无主,非要找到你不可。”
荆淼听得有些害臊,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拿起那个兔子塞到了谢道嘴巴里,淡淡道:“吃你的包子。”
可是嘴里被塞了只包子的谢道低头去瞧,却分明见着荆淼低头吃包子的模样是微微笑着的,笑得又甜又软,倒像是蜜糖一般。
许多时间,倒不是说荆淼一直不大快活,而是谢道总觉得荆淼是不太爱笑的,他xingqíng这么的温和正直,笑靥也并不少,但忧心忡忡与严肃冷静的模样要更多一些,甚至有时候谢道总觉得,他笑中好似也是带着苦涩的。
然后荆淼漫不经心的,甚至有点儿像是无比随意的把头靠在了谢道的肩膀上。
谢道略有些受宠若惊,他轻轻矮了矮肩膀,好叫荆淼躺的更舒服些,低声道:“阿淼,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的xing子究竟是过分大胆还是过度小心。你好像什么都在意,又什么都不在意。”
“这样不好吗?”荆淼低声问道。
“很好啊。”谢道轻轻说道,“要是你往后能每天都像是今天这个样子,那就更好了。可惜你看不到我看见的,不然你就知道你笑起来的模样有多少种,也能知道你笑起来有好看了。”
两人好似陷入了突兀的沉默,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荆淼把头靠在谢道肩上,沉默了许久,他什么也不想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呆呆的望着水中月,看着它被花灯冲得支离破碎,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岸边还有几个孩子在打闹。
荆淼就轻轻的笑出声,然后跟他说道:“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但我以前却总想着我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结婚,有一个怎样的孩子。思萌来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总也想着,你待她真好。后来你走了,我与思萌生活,就愈发觉得孩子的可怜可爱起来。”
谢道听他这么说,忽然道:“你要是想,我们到处找找,捡一个来就是了。”
“你当孩子是什么,花花糙糙,是这么容易捡的吗?”荆淼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难吗?”谢道不以为然道。
荆淼摇摇头,他慢慢坐直了,然后站了起来,伸出手把谢道拉了起来,在晚风里,在月色下,在这摇摇摆摆的杨柳枝悬挂着的金鱼灯笼旁,满面温柔的对谢道说:“咱们走吧。”
谢道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入手的柔腻与温暖。
他们将那金鱼灯笼摘了下来,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金鱼灯笼已经被挤扁了少许,谢道想把它弄好些,结果没控制好力道,把灯笼给弄破了,好在破口不大,不至于叫整个灯笼灭掉。
荆淼好笑的去唤甘梧,小猴子跑的飞快,一下子就蹿上了荆淼的手臂,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手上还捧着一些东西,荆淼没看清,但料想大概是玩乐的孩子送给甘梧的礼物。
“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荆淼问他,低声道,“出了雪阳城,便直接去天玄宫了,你若还没有玩够,现在时辰还早,可以多玩一会儿,不碍事的。”
“不了。”谢道摇了摇头道,“他们瞧咱们的眼神,都讨人厌的很,我不喜欢,既然你也没有兴致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这便说定了要回去,可他们虽然没了游玩的兴致,但人们却没有,两人便沿着较为空旷的河岸边行走,偶尔还能见着卖花灯的小摊子,若是风大了,还会chuī来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谢道顺着风看字,满面不屑的说出谜底来。
荆淼看着那纸飘到河中,又看看谢道满面骄傲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甘梧直接捧腹打滚,差点从荆淼头上滚下来。
这条路走了很久很久,长的好像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尽头。
第95章解决
早先已经递过了拜帖,荆淼不便带谢道一块同上天玄宫,就将甘梧留给谢道,要他在山下等候。
然而荆淼虽想着事qíng能极快解决,可是一上天玄宫,才知道来得时候不巧,恰逢端静出门,还有两日才归来,接待荆淼的是玄明,玄明是端静的师兄,xing子倒是慡朗,盛qíng挽留荆淼多留几日,好等端静归来。
荆淼不好拒绝,只能应承下来,便写信给山下的谢道,要他耐心多等几日。
而招待荆淼的正是端静的徒弟——司瑞。
司瑞虽是个剑修,但xing子却是生得温和柔顺,只是眉眼之间稍显怯弱,想来是个凡事退让的主,也不知是怎么沾上麻烦的。司瑞只比荆淼小上几岁,但模样却好似跟神玖差不多大小,虽说修仙人不必淬骨,但既不是如苏卿那般有了机遇,无端停止生长自然是有蹊跷的。
荆淼虽想着信封jiāo给谁都是一样的,但是想起掌门师伯要他务必jiāo给端静,还有一句口信得说,不由得按下心中焦虑,耐心在云霄宫等候。他生xing本就沉静,纵然是心浮气躁,也绝不叫旁人看出来,便只是日日练剑打坐,全无旁骛。
倒是司瑞对他颇有些好奇与钦佩,对于司瑞这些弟子来讲,年纪轻轻便成了紫云峰峰主的荆淼自然是一种传奇,兼之他修为虽不高,但一来勇闯望川界,二来为修复魔界封印出力耗损修为,都使得众人jiāo口称赞。
对于师长们口中所提的这个人,若说没有什么好奇,自然是不大可能的。
传闻中的人偶然见着了一面,司瑞也略显得殷勤,他只见荆淼日日打坐修行,对外事外物全然不做其他反应,不由得心生崇敬,只道这般刻苦,难怪虽是年纪不大,却做出这一番番成就来。
端静在第三日清晨才回来,还搂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回来,荆淼虽知端静回来了,却不知道他在救人,只是过来拜访,未料弟子为他通传后,到时只见天玄宫掌门人与端静正坐在一个少年身旁,模样皆有几分感叹。
“这少年心肺都已被震破,虽将他救转过来,但是能不能活下来,还瞧他自己了。”端静冷冷道,“若是欢梦在此,必定是能救他的,可惜欢梦赶来也要一段脚程,怕是他已撑不过去要死了。”
“难道这是命不成。”
天玄宫的掌门人个子不高,悬着脚坐在chuáng边,微微一叹,他垂着头,一大把白胡子就落在膝盖上,看起来有点可怜。
荆淼见着这一幕,本想着同自己无关,刚要回避,但见着那少年模样有几分熟悉,心念一转,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想起来这正是之前花灯会时见着的那个蓝衣少年,因着与段chūn浮有几分相似,故而十分眼熟。
“原来是峰主。”端静抬眸瞧了他一眼,便要起身,“怠慢了,咱们到外头去说吧。”
“这孩子怎么了?”荆淼应声点头,但想着有缘,便多嘴问了一句。
端静淡淡道:“他运气不好,出城采药时遇上了只发狂的妖shòu,叫吼声震破了心肺,此刻虽是救得他,却护不住心脉。”他归来时被妖shòu惊动,斩杀妖shòu救下这娃儿的经过,却略过种种不提了。
荆淼听得一怔,要说其他,定是不及天玄宫,但是心脉之类的药物,这全天下却也不及荆淼一人。虽说荆淼心疾大好了,可谢道还是时常寻来药物温养,君无咎也常有炼制,他细细想了想,便道:“我身边倒有几丸药,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若不嫌弃,就让这孩子服下吧。”
掌门人与端静这才想起荆淼幼来贯有心疾,谢道为他寻觅药物早已尽人皆知,知他身上天材地宝或是灵丹妙药自是不少,且都与心脉有益,自无不应,便请他拿药喂那孩子服下。
荆淼瞧了瞧那少年的模样,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璇结丹来喂他服下,又将他衣袍解开,运了些灵力在他心口。这蓝衣少年身子本生出些寒意来,叫荆淼一运气化开了璇结丹,倏然又温热起来,虽未醒转,但气色却显然红润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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