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层防御,让京师几乎固若金汤。
但能够挡住蒙古骑兵么?
俺达汗端坐战马之上,他仍穿着那件褴褛的华服,巨大的亡灵旗横披于他身上,仿佛一只邪恶的羽翼,在他身上投下血与火的yīn霾。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这座似乎永远都不会陷落的都城,原本英武的脸上透出惊人的残忍与狰狞。
重劫裹在一间白色的长袍中,骑马立于俺达汗身后。苍白的长袍在风中鼓起,却衬得他的身体更加孱弱而纤瘦。袍子迎风张开,上面描绘的无数只眼眸也仿佛获得了生命,一如孔雀尾羽上的诸神之眼,默默垂顾这芸芸众生,透出悲悯的光芒。
他知道,非天一族的血翼,已经展开。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休歇,不打到天崩地裂决不罢休。
而如今,唯一的障碍就是这座城,只要攻下这座城,便可长驱直入,让亡灵之旗飘扬在每个有日光照临的角落。
那是三千多年来的梦想啊,是从第一代非天之王就盼望的祝福。
于今,在他手下,即将实现。
他双眸发出一阵火烈的光,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狂喜。
三连城的力量,紧紧握在他手中,这座都城,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子兴奋得轻轻发抖,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听到一声声惨叫,那将是天地间最华丽的乐章,伴随着鲜血喷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奏响,诞生一场末日狂欢。
俺达汗凝视着这座城。
他目光中满是仇恨。
他曾舍弃了那么多,只想成全一个人。
他曾那么希望,没一座城池,都能像荒城那样,富足、自由。为此他舍弃功勋,舍弃王者之威严,但,这座城夺走了它,让他的希望化为灰尘。
他,亦要将这座城化为劫灰。
他举起手。
身后,蒙古骑兵宛如风云怒卷般,在河朔平原上狂bào地突dàng。
他们在这座城池之下驻马,静静等待,等待着俺达汗一个手势。
马背上的辎重被卸下,迅速而有效地组合成一座座战争机器。
箭楼,在铁蒺藜阵的边缘一座座筑起。那是钢铁组成的箭楼,高三四丈,比京师城墙还要高,一丈多长的支支巨箭运到箭楼上,架在jīng刚打造的战弩上。霎时间,数百座高大的箭楼几乎将整个京师围住,宛如无数上古甲龙,向着京城展开狞厉的姿态。
箭楼后面,是数百座的投石车。巨大的车身用皮索与钢铁组成,通过牯牛与马匹,用绞盘将车身绷紧,上面放上巨大的、填塞了火药的pào石,一旦命中目标,pào石将轰然炸开。所经之处,无论建筑还是城墙,都将被炸得四分五裂。这是攻城的最重要的机械,密密麻麻地罗列四周,将京师围了个风雨不透。
投石车后面,便是数十辆巨大的黑铁战车,战车如重楼叠起,高达数丈,通体被铁甲掩盖,里边传来一阵机簧的响动,看不出里边到底装载了什么。战车宛如一只只黑铁巨象,伏踞在大地上。车上并没有装备特殊的武器,只是巨大,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用途。
其余云梯、火pào、弓箭等一应俱全,十万大军卷起漫天阵云,伴随着凄厉沉闷的战鼓声,紧紧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京师的驻军与居民们仰望着漫天阵云,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也在等待着,等待着俺达汗的一个手势。
蒙古骑兵狞恶的脸清晰地印在他们的心头,带来鲜血的腥甜,游戏胆小的军民忍不住想哭,更遥远的天幕上,顺义、通州燃起的烽烟高高飘扬,不用想像,就知道那些城池已化为劫灰。
尸体堆积如山,繁华已成为废墟。
京师也会如此么?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俺达汗的手势。
俺达汗抬起的手猛然挥下。
那个手势简洁有力。
屠城。
城中百姓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蒙古骑兵却在同一时刻翻身上马,发出一阵狂烈的嗥叫,马匹在原地激烈地刨动着,卷起的烟尘遍地而来,那是一场血战将要激烈的前奏,在这场战争中,只有毁灭与屠杀。
轰!轰!轰!
一连串的bào响声撕裂沾满日光的天空,三百七十六座投石车,同时开pào!
漆黑的pào弹几乎布满天空,夹杂着城中军民凄厉的惨呼,轰然砸了下来!
但那木匾,并不是京师,而是铁蒺藜阵,pào火猛烈,在地上震响,那些巨大的pào石却不是石头,而是用毡布裹紧的泥土,泥土重重落在地上,混合着毡布的碎片,顿时将铁蒺藜掩盖了起来,蒙古骑兵急如星火般,已掠过了这片骑兵的天敌之区,直冲向护城河!
满城守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无法相信如此qiáng大的铁蒺藜阵,竟被这么轻易地攻破了,他们甚至忘了she箭,直到蒙古骑兵冲到了护城河边上,他们才匆忙地拿起弓箭,漫天顿时响起了一阵弓弦升,箭雨如怒云般轰落。
蒙古骑兵一面向前疾冲,一面熟练地扯起马身上的盾牌,全身缩在马背上,用盾牌护住马跟自己,大明守城之兵此时已慌乱到了极点,恨不得将所有箭全都she下。
箭雨漫天,蒙古骑兵阵中响起一阵惨嚎之争,马匹被she中后,激烈的奔跑之势无法阻止,一头栽倒在地。后面的骑兵乱蹄踏上,立即踩成了乱泥。
无论发生什么事,冲锋之势都决不能停下!他们坚信,背后的投石车一定会在他们面前铺下移到平坦之途,他们只管前冲,就能扫平这座城市,替大汗洗刷耻rǔ。这是他们最崇敬的国师定下的战争之策,他们就只管向前,绝不回头!
投石车果然不负他们之望,漫天漆黑的pào石轰下,眨眼之间,整座铁蒺藜阵化为坦途,pào石直指那条既深又宽的护城河。他们有信心,就算再深再宽的护城河,也必将会被pào石填成坦途!轩辕傲天打。
猛然,背后传来一阵杀伐之声。
蒙古骑兵不由得一阵慌乱,一面巨大的旌旗突然出现在投石车对的背后。
huáng色的旌旗,极为jīng致,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吴”字。
吴越王狂笑声中,率领着十万jīng兵,从蒙古军背后杀上!
城内搭起高台,嘉靖皇帝御驾亲临,满身甲胄,在上百大内高手的保护下,持尚方宝剑,遥遥督战,京师守军见是天子亲临,顿时士气大振。
这便是吴越王与皇帝商量好的谋略,一半军队留在城中,准备守城,而另一半军队却由他率领,埋伏在西山脚下,等蒙古兵以为已经掌控全局时,这支伏兵突然杀出,攻蒙古兵个措手不及,这计策极为有效,奇兵突袭,一经杀出,立时令蒙古兵大乱!
他们的目标是蒙古兵的攻城机械,只要将这些机械全都破坏掉,单靠骑兵,是无法攻城的,京师只要守个十天半月,各地勤王的不对就可以赶到,那时会战京师城下,不难将蒙古兵一网打尽。
这个计策几乎成功,特别是选在蒙古骑兵倾巢而出攻打京城的瞬间。只要bī近,这些远程的战争机械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吴越王的狂笑声率领着十万大军,滚滚而至!
俺达汗与重劫嘴角噙着的冷笑甚至没有丝毫被惊动,他们凝视着京城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波动。
一直沉静矗立着的箭楼,此时猛然动了起来!
仿佛数百头上古巨shòu,从蛰伏中醒来。
长达一丈多的巨大箭身,如狂龙般she出,支支怒发,铺天盖地般向吴越王的军队she出。这么巨大的箭几乎无物可挡,箭身撞上疾冲而来的部队,轻易地就将挨到的士兵身体撕开,箭势丝毫不受影响,狂急前冲,在整齐的部队队列里拉出移到几十丈长的触目惊心的血口。
巨箭轰然奔发,一波就是一百多支,朝着大明部队怒she,眨眼之间,便有数千人死在这巨大无比的箭身之下,大明部队立即大乱,骑兵平明约束着战马,不敢前行,步兵掉头就跑,前头翻过身来的士兵撞在后面还未刹住来势的士兵身上,顿时搅成了一锅粥。
而在此时,攻城的蒙古骑兵已然在战旗的指挥下,整齐地掉转了马头,朝着大明部队冲杀了过来。
这是一场完美的杀戮。
蒙古骑兵凭借着极qiáng的机动xing,化身为一道凌厉的锋芒,将大明部队裹在中间,围着他们不住冲杀。
阵云卷起一片黑压压的风bào,每一次冲杀,都化成遮天蔽地的腥风血雨,大片的尸体倒下,流出的鲜血顷刻间便被玷污,跟泥土混杂在一起,成为血污。蒙古骑兵的铁蹄践踏在这些尸首上,却丝毫不能减缓他们风bào一般的冲杀之势。
大明部队的数目在锐减,尽管在吴越王的指挥下,他们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的反击,但在蒙古骑兵jīng良的战术狙击下,第次都无功而返,反而被压制得越来越厉害。
战鼓沉闷轰响,鲜血染红了大地。
战场的另一端,一辆辆巨大的黑铁战车从阵列中缓缓开出,如巨shòu般缓缓推进。机簧响动,战车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将一切障碍扫尽。秽土、武器残骸,以及还带着余温的尸体,被一堆堆聚起,尽数倾倒进了护城河。
京师城里的守军、百姓都陷入巨大的恐惧中,鸦雀无声地凝视着这场厮杀。那一刀刀、一剑剑,就仿佛刺在自己身上一般。他们不由自主地惊恐想到,若京师陷落,迎接他们的,将是同样的杀戮!
而就在此时,他们骇地发现,一队连人带马全身笼罩在银甲下的蒙古骑兵已从杀戮中脱身而出,迈着缓慢而诡异的步伐,向城墙冲了过来!
而那条护城河,此时已被地死尸淹没,再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庇护!
守城明军大惊,拼命地将准备好的泥灰、土瓶、滚木、雷石、热水、热油倒下。霎时整个京师成为一座巨大的战场,泥来、土瓶在城头炸开,烟尘四漫,呛鼻至极,石来落在眼睛里,刺痛难挡,混合了辣椒、毒药等物,顷刻便可将敌人战力瓦解。而巨大的滚木、雷石当头砸下来,再健壮的士兵也无法抵挡。轻一点皮开ròu绽、跌落城底,重一点立时就被砸得得头碎骨折、死于非命。最可怕的是烧得滚烫的热水、热油,当头淋下,就算裹在盔甲中也是无法抵御,皮ròu立即焦烂。热水中混杂了药物、铁屑,不亚于毒水,恐怖至极。
方才那一番杀戮彻底吓破了守军之胆,他们疯狂地将这些守城利器倾倒下来,热水混着泥灰,狂舞成漫天灰云,受了滚木、雷石猛砸,在城头城下炸开。只见冲过来的那队蒙古骑兵如摧枯拉朽般被砸得支离破碎,顷刻间死伤大半。
守城明军与城中百姓爆发出一声激烈的欢呼,互相击掌庆祝。他们被压仰许久的qíng绪,这时才舒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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