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说:“这或然就是爱,无限地包容。”
然而,她们并不能确定内心深处那微妙的感受是爱,甚至不能确定潘安果真如自己所看到的那样。新婚前夜,做为一个待嫁的女子,总是这般多愁善感。她们如是慰藉着自己,不觉在香炉的熏染中陷入了梦乡。
正文一炉清香(5)
(更新时间:2007-4-1615:46:00本章字数:4069)
翌日,拂晓,白月和红云早早梳妆起来。
这是一个出嫁的日子,是从未感受过的日子。而她们的心里不是惶惶的喜悦,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散不去的忧郁。今日,自己会是潘安的新娘子,还是一个无关的过客?她们心里是了然的,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一场终将要醒来的梦。
这眉目画了,抹了又涂。
这腮红扑了,擦了又染。
这唇勾得分外小心,却始终不尽人意。
这用金丝镶嵌的鸳鸯红袍,怎么看都像夸张的戏服。
她们望着镜中的自己,犹疑,这就是美丽的新娘?
白月凄凄,这个时刻好像等了很久般。
红云也似乎想起什么,在被遗忘的某个时刻里,自己身临在这样的场景,但心qíng却迥然不同,那是一种坠入深渊却无怨无悔的激qíng。而今,好像一切只为个了结,一切只为梦的消散作华美的铺垫。
几个时辰后,姐妹俩终于梳妆完毕。她们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说:“就这样吧,美丽的新娘子。”这时,屋外传来欢庆的唢呐声,是她们自己雇的送亲队伍来了。姐妹俩最后相互瞥了一眼,颔首微微一笑,放下了红盖头。她们低头盯着自己的鸳鸯绣鞋,款款走出了屋子,走进了各自的花轿。只听轿夫大吼一声:“新娘子坐稳喽,这就去嫁了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哟!”随即,唢呐齐鸣,锣鼓喧阗,两行送亲队伍互相推搡着走向潘府。
轿夫又是一声大吼:“新娘子到了,新郎官迎轿喽!”
随即,鼓乐比先前更加喧闹,似乎在催促着新郎官。
不一会儿,轿夫吼道:“新郎官出门相迎喽,新娘子莫要羞哦!”
轿外只是鼓乐在响,迟迟不见潘安撩开轿帘。白月、红云此时无比忐忑,游戏就要结束,谜底依然讳莫如深。
蓦地,轿夫吼道:“新娘子下轿了,新娘子小心脚下……”
白月听罢,心想游戏结束了,最后的赢家是妹妹红云。她一把扯掉红盖头,自顾下了轿子祝贺妹妹,心里并未有太多的伤感。只是叹气,这折磨人的游戏终于结束了,结束了就好。可她下轿的同时红云也恰好下了轿来,她们面面相觑,新娘子不是对方!潘安手里牵着的新娘子,是另外一个遮着红盖头的姑娘。她们错愕地相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我更入潘安心的人?”
白月朝新娘子的背影望去,隐约闻到一股骚味,侧脸向红云,还未开口,红云便愕然说道:“那新娘子是狐妖!”
“站住!”白月连忙喝住新人。
潘安转过身子,沉重地走向她们,生涩地说:“对不起两位姑娘了,白白蒙此羞rǔ。在刚才的艰难抉择中,我最终选择了青灵,她才是我真正想娶的女人。”
白月说:“新娘子叫青灵?”
潘安随即招呼新娘过来,说:“这就是我的娘子青灵。”
红云打量着新娘,忽地揭开红盖头,果然是狐妖。
“怎么是你?!”姐妹俩怔住,眼前事实容不得怀疑。
“你们认识?”潘安诧异。
狐妖抢先说道:“我们三人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不曾想,今日以这种形式相遇,有些可笑有些悲凉,呵呵。”
白月朝潘安说:“可否借新娘子一会儿?我们很久未聚,想聊一聊。”
潘安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他心里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三个难以舍取的新娘子居然是儿时朋友。
三人一走进偏院,便拂了面子。
红云诘问道:“狐妖,你究竟想gān什么?”
狐妖慢声细语说道:“红云妹子,别气恼嘛,这千古一绝的潘安谁不垂涎?”
白月说:“看来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直在利用我们!”
狐妖说:“也不能全怪我,是你们姐妹二人要体验爱的滋味,是你们姐妹二人让我帮着物色一个男人,而潘安是我千年来的心结,没有你们我是进不了这个时空的,也就难圆此梦了。”
红云朝白月递着眼色说:“我们上这狐狸的当了!”
狐妖却妩媚一笑说:“我们公平竞争而已,况且你们还使了摄魂香炉,而我什么法器也没有用,何来上当之说。”
狐妖这么一说,姐妹俩顿时无言以对。她们好歹是仙人之身,她不过是一只化了人形的妖jīng。她们美貌无比、艳若天人,且使了摄魂香炉的熏染,她不过卖弄风骚、妖惑人心,且无法器相助。她们居然输给了这样一只狐狸,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你一定耍了什么诡计,这才从我们手里夺了潘安!对了,你不是还有别qíng水,你一定是给潘安喝了别qíng水,所以他才选了你做娘子!”红云怒不可言。
“你真说笑了,倘若我给潘安喝了别qíng水,他怎会还记得你们呢?”
“这……”红云好不郁闷。
“那你到底使得什么法子让潘安选择了你,居然赢了我们?”白月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输在哪里,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首先更正一下,是使得什么法子让潘安爱上我的。”狐妖洋洋自得地说,“男人这动物只能放养不能拴着,懂吗?”
“怎么说?”白月不解。
“你们从未真正在意过潘安心里想些什么,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着他。你以为温柔能融了他?你以为激qíng能熔了他?你们只是想把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而已,从而牢牢地掌控。”
“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他在我肩头哭泣的时候,感到无比安全。”白月一脸茫然。
“我只想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男人,这有错吗?”红云顿了顿,又说,“难道他的坚qiáng都是装出来的?”
“你们太天真了,越不过男人的道貌岸然。你给了他安全感,可否想过他在灵魂上将永远成为你的奴隶,有这样心甘qíng愿的男人吗?充其量你只是他的最优qíng人,给予他倾诉的空间,短暂撕下伪装的面具,获得心灵上的喘息。你呢?心里完全没有半点潘安,一心让他成为你想象中的完美男人。当一个男人发现所爱慕的女人对自己有了期盼,便会产生难以名状的恐惧,这恐惧就是自卑,就是更加软弱。总之,你们的种种,是让他成为你的男人,而非使自己成为他的女人,这是十分可怕的想法。倘若你们不是有了摄魂香炉的熏染,我想你们对潘安而言,不过就是街头万千追逐少女中的一个。”
“那潘安的心里到底需要什么?”白月充满好奇。
“这就是我狐妖的本事,别以为我勾引男人只懂得法术。”
“好了,别卖关子了。”红云不耐烦道。
“很简单,成为这个男人的一部分,不要试图根据自己的喜好去改变他。如此,才能dòng悉这个男人心灵深处最诡秘的想法,从而紧紧握在手心,成为控制他的锁链。而潘安的锁链是yù望,因yù望抛下妻子一人闯dàng京城,因yù望溜须拍马引起同僚的嫉恨,因yù望每每城门招风去河岸凭吊亡妻,因yù望太多无法承受而变得软弱。软弱并不是他的本xing,乃是像华丽皮囊一样的伪装。”
“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男人?”白月愕然。
“你们只是把他当做游戏里的道具,注重的是输赢结果,自然dòng悉不了他的心。潘安一心仕途,却不谙官场圆滑,这是文人的通病,也是文人的弱项,而我教会了他怎么做,却佯作一切都是他自己领悟的结果。在我的启迪下,潘安很快谙熟起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伎俩,在朝中寻觅着自己的政治靠山。想他一表人才,只要放下读书人的架子,自然是各宫廷势力争夺的人物。很快,他权倚皇后贾南风,以她外甥贾谧为首,组织了‘二十四友’文人团,为贾氏政治集团进行文字煽惑。潘安自然是其中最得力的一位,jīng彩之笔,无形之刃。我献给潘安一计,让他写一篇狂糙,然后将太子灌醉,哄他抄写。太子醉眼模糊,根本辨不清纸上内容,照着笔画胡乱描了一遍。潘安事后模仿他的笔迹添置笔画,成为反迹昭著的逆书。因此,太子被废,这两天就要处斩了。潘安可是为贾氏一派立了大功,十年来首次官场升迁。这下应知他近日的开朗了吧,一切缘于仕途。”
“什么?潘安居然服侍起贾氏?她可是中国历史上最丑陋、最荒yín、最无耻的皇后!而当今太子可是贤储,是个好人!”红云不敢相信潘安居然为了仕途,不择手段,为虎作伥,这不是她所倾慕的男人。
狐妖哈哈大笑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好人,那便是你所爱的人。他的憎恨即是你的憎恨,他的喜好即是你的喜怒,他是你的全部而非你是他的全部。明白了吗?这就是爱,遗忘自己,全身心地投入,不管所爱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倘若你无此心,有了摄魂香炉也是枉然,它只能改变你的外表,却无法取代你的内心。”
白月怅然,若没有自我牺牲的勇气,这爱如何舔尝得到?
红云不语,成为一个男人的傀儡是自己如何也做不到的。
狐妖轻拍她们的肩说:“不要以为我狐妖依仗法术,不要以为我狐妖风骚轻贱,不要以为我狐妖多qíng无信,对于每一份爱,无论短长,我都是毫无保留地投入。这份投入,天下无人能及,正因此,我修得千年不败之身,脱离畜生轮回困厄。”狐妖抬头一瞥正午蓝得晃眼的天空,叹道:“眼看时间不多,我得完成和潘安的拜堂。”
白月伸手,释然道:“恭喜!你才是这个游戏的主宰。”
狐妖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爱得用心和命搏”,便翩然而去。少顷,院外喧阗锣鼓又起,透着无比的喜庆。
狐妖在时空烟消云散的最后一秒出来,她回首已然空寂的黑夜,怃然叹道:“潘安正yù吻我的唇。”
白月把摄魂香炉还给了她,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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