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范澜轻唤。
“澜妹,回来了。”从绘画的意境中回过神,官紫商搁下手中的笔。
“大哥今天一定又是画了不少,累坏了吧。”眼角余光看到文案上的一堆宣纸,范澜语气又是爱怜又是心疼。
“不碍事,要是墨好,还能画上更多。”官紫商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顿了顿,“澜妹,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
“我才没想别的呢。”贝齿轻咬朱唇,范澜笑了,“大哥,能告诉我吗,你在画画的时候,觉得什么墨是最好用的?”
沉思片刻,官紫商说:“潘谷潘先生的制墨,便是一绝。还有其他名家的倒也不错。澜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哥看看,可是这种?”范澜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手心上托着一件东西。
“这是?”一见此物,官紫商初是诧异转而变成喜悦,“潘谷制墨?澜妹,这!这……”
“买的。”范澜淡淡地笑着,官紫商的表qíng变化在她看来是意料中事。
欣喜过后,官紫商冷静下来:“澜妹,这墨,应该不便宜吧?”
料到他会提这问题,范澜避重就轻道:“还好了,不过是比寻常作坊的贵了那么一点。大哥,你就放心用吧。只要你画得顺心,澜儿我就高兴了。”
角落里的红云,忍不住发表起议论:“早知道他需要这玩意儿,我就帮他弄一大堆来,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知道什么,这叫物轻qíng谊重。”白月在一边纠正,“没什么看的,回去吧。”
这一天,三人坐在古董店里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听着钟馗说他除妖降魔时碰到的趣事,时间就这样安逸地流淌。
冷不防,红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现在可以打电话告诉那位曾小姐了吧?告诉她这幅画出自北宋的民间画家之手,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但也可以换个好价钱。毕竟北宋的长卷在收藏市场一直受到追捧。”
“还应该和范家道个别,感谢他们这些天来的倾qíng演出,让我们感受到家的温暖。”白月打趣道。
三人随即念叨咒语,回到旧日时空,却发现屋里冷冷清清,少了平日里的温暖气息,也听不到官紫商的箫声,人都到哪去了?
“往前追溯,我们应该错过了什么。”红云神qíng急切。咒语念动,时空稍许逆转,三人看见官紫商正在chuī箫,清澈的箫声在小院里回dàng。忽然,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群人蜂拥而进。
“你们?”官紫商当下一惊。
“哈哈!紫商兄,别来无恙啊?你可让小弟我找得好辛苦。原来紫商兄是大隐于市啊……”随着声音,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郎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见来人,官紫商心头一撼,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到处映着火光的夜晚,妹妹在闺房里无助的求救声和眼前这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刚到及笄之年的妹妹被迫投井自尽……都是眼前人,眼前人!
“谭公子,有何贵gān?”他冷冷地问,暗中紧握拳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小妹近日准备入宫选妃,需要画像作为参考。紫商兄啊,这事可得有劳你了。至于价钱方面,你随便开口。”谭志德笑道。
“谭公子,在下已经不画仕女图了,还望另请高明。”官紫商淡淡地说,“汴京城里比我好的画师有很多,劳烦谭公子大驾去找他们吧。”
“官紫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多少人想帮我们谭家跑腿,我还看不上。以你一个逆臣之子的身份,换作平日连边都沾不上。现在给你这样的机会,你还不赶快过来叩谢我谭公子?”见被拒绝,谭志德立刻提高了声调。
“既然在下是这样的身份,谭公子就不怕皇上认为你也是朋党治罪吗?你啊,还是小心些好。”
“你!”谭志德气极,刷一声拔出随身所带配剑,剑锋直指官紫商,“我现在杀了你像杀只蚂蚁般简单。官紫商,你拿什么和我斗?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一定得画。你好好想想,我是怎么找到你这里的?按理说,那小妞是该回来的时候了。看不出啊,以前官家的佣人里还有这么忠心护主的丫鬟,难得啊。”
“谭志德,你这是在威胁我!”
“啊!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一声少女的惊叫牵动起对峙中两人的神经。
“说曹cao曹cao到,来人啊,把范姑娘请进来,一会邀她去我府上做客!”两名手下领命立刻把范澜带了过来。
“gān什么!放手,放手啊!”看到小院内的景象,范澜呆住了,焦急地望着官紫商。
“紫商兄,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了范姑娘,你不会不来吧?啊?哈哈……”谭志德得意地笑着,“稍后自有家丁帮紫商兄打点,小弟我先行一步了。”仰头大笑,谭志德做了一个手势,一gān人等押着范澜扬长而去。
“看明白了,原来是恶霸抢民女。”红云伸了伸懒腰,“我看好戏就是从这开始的。跟着他,看看那谭府里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可以带回店里去卖。”随即,三人身影晃动,跟上谭志德等人的脚步。
正文郎心入画意相随(3)
(更新时间:2007-4-1614:45:00本章字数:6391)
谭志德的府邸足以用“奢华”一词来概括。门口一对汉白玉狮子,张牙舞爪地向过往路人昭显主人家的权威。而进了大门后,整齐铺设在地面的青砖,宽阔的大厅,无数用来装饰的古玩珍品,还有后院修缮得美轮美奂的花园及众多厢房,无一不说明这家的富贵。
“给范姑娘安排间好点的厢房,我可不想别人说我不懂怜香惜玉。”谭志德色迷迷地盯着范澜。
“呸!一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哎哟,这张小嘴够利。嘿嘿,有你在,还怕他官紫商不来?”说着一只手伸向女子的脸,“跟他有什么好啊?不如从了我,做我的小妾可是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你无耻!”范澜一巴掌甩向谭志德。
“好!你就等你的官紫商来救你吧!来人,把她拉下去!”这一户独门小院像极了以前官小姐住的小阁,宁静安逸,官紫商暗想,看不出谭府里还有这样清净的好地方。
“我家少爷吩咐,等过两天天气好些的时候,劳烦官公子准备妥当为我家小姐作画。”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范澜?就是被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我家少爷说了,请官公子安心作画,其他的事不用管,自有下人打点一切。”
“等等,我来的时候走得匆忙,自家常用的一些文房用品忘了带上,没了这些我画不出好画。一是文案上的潘谷墨,二是旁边的歙砚,切记别拿错了。若是你家公子怪罪下来,个中利害,你心里清楚。”官紫商吩咐道。
“这就按官公子的话去办。”带话来的下人说完后转身离去,顺手把门从外面锁上。
“这和囚犯有什么分别?”官紫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是委屈了范澜。”想到范澜,他的目光忽地变得柔和起来。虽说是以前府里的丫鬟,却也乖巧利落,行动举止不卑不亢。只可惜刚来府里没多久就遭遇府上变故。父亲被贬流放边疆,手足也死的死,贬的贬。可是,为什么偏偏留下自己在这汴梁城中?美其名曰:爱惜英才。实际呢,不过是抓个把柄在手,毕竟,父亲曾经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随他、对他死心塌地的大有人在。
夜已经很深,可官紫商不想点灯。他在心里想念着范澜,是这个女子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自己,当所有人纷纷躲避他的时候,是她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虽然简陋,却足够温暖。微微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想为自己倒杯水,却碰到一件东西,官紫商心念一动。
夜色如水,委婉的箫声在谭府的后院响起,那声音时而低沉时而轻柔,一曲《蝶恋花》chuī得如歌如泣。
“这箫声是官大哥的!”范澜扑在门上仔细地听着。是的,这箫声她再也熟悉不过,每天晚上都听着它入睡。她爱听这箫声,更爱chuī箫的人。哪怕他chuī箫的时候是那么忘乎所以,忽略她的存在。她不介意,只要能安静地看着他就够了。从来没想过可以如此接近他,以前的他多么光彩照人,让人觉得不敢接近,虽说现在身遭变故,却丝毫没有磨损他的才华。她就这样靠在门边,静静地听着。
箫声缠绵回dàng,两个近在咫尺却被无qíng分隔的人儿,借着箫声默默地思念。
绵绵细雨连续下了几天,百无聊赖,官紫商铺开纸笔准备作画。拿着墨块慢慢研磨,官紫商的眼神变得温柔:澜儿那姑娘,知道自己用不惯寻常作坊出品的墨,暗地里省下银子,买了这块价值不菲的潘谷墨。世人皆知,潘谷之墨“遇湿不改”“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好的墨品,也是要靠好的价钱去维持,以前身处官宦家不知价值,可今非昔比,再难用上这奢华之物,但这心灵剔透的姑娘却记在心上。想到这,官紫商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范澜。但每次过来送饭的下人都以少爷有令为由推辞,让他好生懊恼。幸而有箫赋qíng,倒也减了些相思之苦。
这夜,他依旧chuī着思念的箫,忽然一阵凉风chuī过,chuī得桌上烛影摇曳,蜡烛啪地爆出一朵烛花。放下箫,准备挑挑烛心,却听见院外有人在轻轻呼唤:“官大哥。”
这声音……是范澜!他心中一阵狂喜:“澜妹!”
“外面湿气重,官大哥还是留在屋里吧,这样看范澜也是一样的。”范澜阻止了他越窗的举动,继续说着,“我只是想看你现在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很好……”官紫商点点头,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
“那就好。”她淡淡笑着,仿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幽兰,“我走了,官大哥,你要好好保重。澜儿我在这记挂着你。”范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澜儿等等,这些天我画了些画,里面有你,我拿给你看。”官紫商转身拿起桌上的薄绢,再回头已不见范澜身影。
“澜妹!澜儿!”四下呼唤,没有回音,他的心头涌起阵阵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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