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_尤四姐【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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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秾华吃了个半饱,最后一颗依旧送上去,这次他没有立刻来接。她正起疑,感觉一点温暖从指尖扩散开,她怔了怔,待回过神,脸上轰地一下便烧起来了。

  “官家……”长而婉转地一声嗔怪,把跳角抵的人都叫停了。她愈发不好意思,提裙站起来,往水榭那头去了。

  湖面上回廊曲折,她走得快,他怕她绊着,挑了灯急急追赶。一盏灯笼在夜色里穿行,渐至岸边方赶上她。她害臊,不想面对他,他心里也紧张,只管扣着她的手不放。

  “皇后……”他装模作样问她,“怎么不看了,这就要回去么?”

  她在灯下怨怼望着他,“官家不正经。”

  “我哪里不正经了?”他笑道,“怪你的手指像菱ròu,我看岔了。”

  她不服气,高高擎在他眼前,“我染了指甲,怎么能看错?分明是你故意的!”

  那手指在他面前指点,他有些尴尬,“我那时在看角抵,没有仔细留意。不过这下子看清楚了,下回不会弄错了。”说着正了脸色,“皇后无需大惊小怪,你我是夫妻,夫妻间这种事是增添qíng趣,你那样急赤白脸gān什么?”

  她嘟嘟囔囔抱怨,“增添qíng趣……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他说有,把手里的灯笼抛进了湖里,烛火倾倒,燃起了竹架上的油纸,照亮他的脸。她不明所以,想问他gān什么,他两手捧住她的脸颊,很快把唇印在了她嘴唇上。

  她惊得腿都软了,他就那样qiáng势的,没有半点容她拒绝的余地。然而都是新手,经验显然不足,画册上教怎么行房,却没有一本教人怎么接吻的。他在她唇上亲了又亲,大概就是那样吧!鼻息相接,心跳如雷,七月里的天,两个人抖作一团。亲完了,只觉背上凉凉的,中衣湿了大半。

  他问:“怎么样?”

  她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很好。”

  那就好,今上很满意,他也觉得不错。

  湖边上蚊虫多,他听见她啪地一掌打在脖子上,吸了口凉气说:“咱们回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像十几岁的少年,拉着心爱的姑娘在郊外狂奔。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异常快乐。带她来延福宫是对的,大内住了那么多人,却是个人qíng最淡薄的地方。高墙束缚了天xing,容不下真挚làng漫的爱qíng。

  他送她回蕊珠殿,进殿里把人都轰走了。她往后面走,他趋步跟了过去。她回过身来,视线游移,“官家回寝宫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他以为刚才感qíng增进一大步,她不会赶他走的,没想到还是要同他分殿睡。

  他站住了脚,怕太热qíng惹她反感,也许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得给她些时间。他平了平心绪道好,“皇后也早些休息,我就在移清殿,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我。”

  她微笑着,站在一架花开富贵屏风前,恬淡的美,叫身后那丛锦绣黯然失色。她回了回手,“官家去吧,明早咱们再见。”

  他恋恋不舍退后,“那皇后好好休息。”终于横了心,转身出去了。

  秾华站在那里,抚抚眉眼,再抚抚嘴唇,心里一阵阵甜上来。他亲了她,那时候紧张得简直要死过去似的,除了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和他急促的呼吸,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也许爱上一个人,会对其他人硬了心肠,她有负罪感,觉得很对不起云观。时常想起他,拿他和今上做对比,有时候脑子糊涂了,有些分不清谁是谁。她好像爱着今上,可是想起云观的早殇,又让她心痛难当。如果现在云观站在她面前,她恐怕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换了寝衣安置,陌生的殿宇,一个人睡着有些害怕。翻来覆去难以安枕,时候长了头也隐隐生疼。早知道应该让chūn渥陪着来的,白天玩得尽兴,到晚间就苦了。延福宫嘉木成林,栖息的鸟儿也多,偶尔一声怪叫,牵扯她的心肝。到最后还是坐了起来,推窗往移清殿方向看,殿里烛火亮着,他应该还未睡吧!

  挑了件jiāo领长衣披上,她从蕊珠殿里出来,不管值夜的huáng门侧目,径直去了他的寝殿。移清殿也分前后殿,前殿办事,后殿就寝。她推门进去,隔了两层帘幔,看见后殿烛光跳动。

  寂静像凝固住的湖面,人陷在里面,伸展不开手脚。她寻光走过去,缎子做成的软鞋,落脚几不可闻。离后殿越来越近,就隔着一架海棠刺绣屏风。她举步上前,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脚下站住了侧耳听,后面隐约传来微声低吟,像睡梦中呢喃的谵语。他在gān什么?她心口突突地跳起来,蓦然听他含糊叫了声秾华,她吓一跳,差点就应了。然而再等待,殿中悄然无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9章

  避世不过一两日,头天来,第二天还得回去。

  依旧步行,满路都是繁盛的花树,绵延向前伸展,直通远处的宫门。日光刺眼,人在树下走,间或有风拂过,倒也觉得清凉。他不时回头看她,她一路缄默,即便目光遇上也匆匆调转开,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好直接问她,只说:“下次休沐,我还带你来。”

  她嗯了声,低着头,脸上隐隐有红晕。他吸了口气,试探道:“昨夜你入移清殿了?”

  她有些慌,好在按捺住了,“夜里一个人睡害怕……”

  他心跳漏了两拍,“那后来怎么没来找我?”

  她的手在袖笼里哆嗦,嘴唇翕动了下,支支吾吾道:“时候太晚了,怕进去吵着你。”

  “进殿了么?进后殿了么?”他简直觉得腿脚无力,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神色如常。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笑容来,“没去后殿,进前殿就后悔了,索xing退了出来。”

  他长长哦了声,愈发不自在了。她撒谎的能力一向欠佳,越是遮掩,越表示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他两手狠狠在脸上薅了一把,这事……不能怪他。起起落落好几遭,是个人都受不了。要不要直接同她解释呢?这个似乎没法解释,说了她也未必懂。既然不懂,就别表现得那么羞涩了,弄得他也无地自容。

  他打扫了一下喉咙,“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身上不常发生的事,男人身上很寻常。”

  她嗯了声,“我知道。”

  “所以男人要娶妻,女人要嫁郎,yīn阳和合,是人伦大事。”

  她点了点头,“然后呢?”

  他背着手,绞尽脑汁,“人要接受不理解的东西,不能排斥,要博采众家所长……考幽明于人神兮,妙万物以达观,皇后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脸上木木的,半晌转过头来看他,“官家到底要说什么?”

  他愣住了,忽然觉得很沮丧,有种难以弥补的挫败感,闷声道:“没什么……就是说我喜欢皇后。”

  她脸上红云蒸腾,嗫嚅道:“摆在嘴里说有什么用,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他没有去追问她喜不喜欢他,很多时候觉得只要自己全心全意付出过就够了,如果能得到回报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要紧,反正她是他的,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两个人默默走着,眼梢可以看见对方的身影。头顶是细密枝叶,脚下宽阔的甬道直通繁华,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进了拱宸门,官家还是官家,皇后还是皇后。她在福宁宫前对他肃下去,恭送他离开。门内的chūn渥立刻迎了出来,一面往回搀,一面道:“医诊验了贵妃昨日进的东西,确实是有毒。你不在,已经回禀太后了,料着后面会有一场大动静。禁中有人作乱,不查出下毒的人,梁贵妃也不肯依的。”

  她回过身来问:“宫里的东西进献前都有人验的,既然有毒,怎么能到贵妃手里?别不是一场苦ròu计,想扰乱官家的心思吧!”

  chūn渥扶她进殿,替她解了大袖换上妆花罗衣,应道:“就是这里说不过去,厨司出来的东西都要过一道手的,带毒的怎么能进宜圣阁?好在贵妃进得少,要不然这会儿已经入鬼门关了。”

  “进得少……倒也巧。”她沉吟道,“给宜圣阁增派的人手,娘安排了没有?找两个靠得住的,给我盯紧乌戎人的一举一动。”

  chūn渥应了个是,“早就挑好了,都是机灵孩子,知道怎么办事,圣人放心。”

  心是放不了了,若和庆宁宫没关系,她也不怕是非寻上门来。可她身边有离心离德的人,万一是她们gān的,试图挑起大钺和乌戎的战争,查到最后脱不了gān系,到时候她如何自处?她蹙眉细想,趁这个当口给她们提个醒也好,吩咐阿茸道:“去把金姑子和佛哥传进来,我有话同她们说。”

  阿茸领命去了,chūn渥绞了帕子替她擦脸,低声道:“昨夜还好罢?你身上还没gān净呢,不能……”

  “娘别瞎想,什么事都没发生。”拉开jiāo领让她看肩头,chūn渥便不再多言了。

  金姑子和佛哥进殿里来,她沉着脸端坐上首,把侍立的人都打发出去,寒声道:“宜圣阁出了事,你们听说了么?”

  金姑子和佛哥忙跪下磕头,“婢子们知道圣人为什么传召,请圣人明鉴,婢子就算再愚钝,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禁中如今就像这天下,三足鼎立,庆宁宫也占一份。梁贵妃出了差池,最引人怀疑的便是咱们。不瞒圣人,婢子们身手虽不好,要想杀人,未必用毒……”

  她转过脸哼笑,“那是因为你们知道,贵妃身边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贸然出手,未必有胜算。”

  金姑子与佛哥对看一眼,膝行几步道:“婢子们临行前曾得太后口谕,圣人的安危才是婢子们的首要职责。婢子们跟随圣人入禁庭,圣人便是我们全部的依托。婢子们也是血ròu长成的,天下谁人不怕死呢。万一事败,就算没人查出来,圣人也不能饶恕我们。所以不得圣人示下,婢子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秾华不说话,只看她们的神色,似乎有几分可信。她慢慢点头,“究竟是不是你们做的,我暂且不好下定论。若是,我自己都要被你们害了,更别提保住你们了……但愿不是吧,毕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死。从今日起,不许出庆宁宫一步,叫我发现你们擅自离开,就别怪我不念旧qíng,可听明白了?”

  金姑子和佛哥长跪叩首,“婢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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