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_尤四姐【完结】(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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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态愈发糟糕,永昼不服软,皇帝也没有要赦免他的意思,锦书不能坐看着惨剧发生,她惊慌失措的喊,“万岁爷……澜舟,你别杀他们,他们一死我也不能活,要杀你连我一起杀,你听见没有?”

  皇帝嘴角微沉,他睨斜永昼,“朕的皇贵妃为你求qíng,朕着实为难。你说朕该不该留你xing命?”

  永昼gān巴巴的说,“我虽是祈人,但长在关外。勇士是什么样的?qíng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

  皇帝从嘴里笑到心里,他回身看了锦书一眼,“朕原想饶他,可他一心求死,朕也无能为力。”

  锦书哀求道,“你让他们走,走出大英,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不回来,成不成?”

  皇帝吮着唇思量,这点怕是办不到。他不能给子孙后代埋下隐患,这个慕容永昼不是省油的灯,他就像一堆火药,别说沾点儿火星,就是太阳照久了都要爆炸,一旦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届时施展开拳脚,天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求求您!”锦书曲腿跪了下来,“让他们走,孩子咱们留下,就当是个质子,养在我身边,我来管教他,好不好?”

  皇帝只道,“后/宫不得gān政,你忘了。”冲侍卫使了个眼色,“带贵主儿下去,套辆车好好安置。”

  锦书眼里的光渐次黯淡,他是铁了心要杀永昼,帝王心原就是这样,容不下半点瑕疵。是她一直把他看得太好,忘了他是泱泱华夏的主宰,拿儿女qíng长束缚他压根儿不管用。

  “我不走。”她平静的说,霍然抽出侍卫腰带上的短刀抵上自己的颈子,面带决绝望着他,“你不答应,我立时死在你面前!”

  众人大惊,皇帝着了慌,胸口砰砰狂跳起来。他知道她的xing子,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他陷入两难,不能伤着她,又不能放虎归山,怎么办?

  刀锋又紧了紧,有血渗出来,她浑然不觉得疼,抿着唇,只定定的注视他。皇帝终究让步,无奈的叹息,“你放下刀,朕让他们走。”

  她松了口气,刀却依旧在脖子上架着,“给他们两匹马,你们不许追。”

  皇帝心里早有了打算,只故作轻松,笑道,“在鞑子部落里呆了两个月,心眼儿长了不少。你都成了这样,谁还敢追?朕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找着你,总不想抬个尸首回去。”一挥手道,“给他们马。”

  南军替他们两人松了绑,永昼和赛罕还怔怔的,锦书急道,“别愣着,硕塞在我身边你们放心。快些走,免得夜长梦多。”

  永昼咬了咬牙示意赛罕上马,深深看着锦书道,“你自己多保重,山水有相逢,总有一天我要重回中土来找你们的。”

  皇帝冷哼,果真láng子野心!落魄成了这副德xing还琢磨着振兴大邺,留下他这颗毒瘤势必叫他寝食难安。长痛不如短痛,锦书心软,横竖有法子让她回头的。

  南军的包围逐渐撒开一个口子,两匹马一前一后狂奔开去,马蹄急踏,笃笃在空旷的原野上回dàng扩散。

  皇帝只瞥了瞥那两个身影,走近锦书温声道,“这拗劲儿!你有成色,巾帼不让须眉呢!”冲硕塞努了努嘴,“孩子饿了半天,你这么的唬着他!快想法子给他找些羊奶喝,才落地的孩子饿不起。”

  她一下子松懈下来,泪眼模糊的抽泣。皇帝诱哄着去接她手里的匕首,她挣了挣,他微用了点力,她着实已经jīng疲力竭,见他们渐远了,便慢慢松开了手。

  皇帝猛将她禁锢在怀里,她悚然一惊,倏地回过神来,耳边是弓弩手搭箭挽弓的声音。她骇到了极致,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他的力气那样大,死死的扣住她,山一样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

  然后是箭矢破空的尖锐呼啸——一声接着一声,嗡然成阵……

  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战马的嘶鸣,惨烈得摧肝裂胆。

  她张着空dòng的眼,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仿佛已经被凌迟得只剩骨架,再说不出一句话,转眼魂飞魄散……

  哦哟,明天大结局了!收尾糙率,咳咳,想着开新书,魂牵梦萦啊~~

  终章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小小的身子坐在花树下,微风chuī过,落英满头。回过头来冲着廊庑下的素衣人笑,乌黑的眼睛,温暖的眼神,chūn光一样的明媚动人。

  锦书捏着帕子含笑驻足,硕塞四岁了,和永昼小时候很像,漂亮的,有些倔qiáng,很孝顺。会小心翼翼替她擦眼泪,捧着她的脸亲亲,糯软的叫她“母亲”。

  岁月静好。她移居畅chūn园三年,带着幼小的侄儿占据了无逸斋一隅,临水而居,与人无忧。

  时间过得那样快,转眼她年满二十岁,其实还年轻,可是心却已经老了。四年,耗尽了所有的爱与恨,仿佛过完了一生。

  头里三年他还执意每月来看她,近一年渐次少了,听说册封了新贵妃,有了他的第十二子。

  这样好,这样大家都gān净。她踱到逍遥椅里坐下,眯眼看树顶才绽放的玉兰花。很奇怪,她再也想不起他的脸了,爱恨两讫,什么都没有剩下。他们在彼此生命里扮演什么角色?稍一jiāo集,错身而过,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丫头端了小食来,只说,“主子,佟姑姑打发人送了枣儿来,好大的个头!”

  她转眼瞧了瞧,糙编的篓子里满满装了一筐jī心枣,huáng里透着红,鸽子蛋大小,很得人意儿。

  这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她跟前伺候的人都换了,蝈蝈儿上尚仪局做掌事儿去了,小丫头嘴里的佟姑姑是chūn桃,她和木兮上年都抬了籍,出宫配了姑爷。木兮嫁进候门当起了管家奶奶,七月里男人办差有功封了四品昭武都尉,荫及妻儿,她顺顺当当得了个诰命。chūn桃老家有人,门第不高,夫妻却很恩爱,拿锦书赏的梯己买了两个山头打理果园子,日子富足惬意,也有了好结局。

  还有苓子,如今说起她,她也能一笑置之了。当年皇帝之所以能轻而易举找着她,原来是苓子和厉三爷促成的。她才知道那会儿也怨过,后来看开了。人啊,总归各有立场,居家过日子,谁不想往高处爬?尤其大内出去的,心气儿比起寻常人家闺女不知要高出多少去!讲究脸面、排场,女婿越出息脸上越有光的。

  厉三爷晋一等侍卫时,苓子招摇起来,宴请亲戚街坊,摆了三天流水席,一时风光无限。

  故人们都圆满,她自然是极高兴的。自己此生良苦,是老天爷给的命,没法子反抗,只有屈服。只盼着下辈子有她们那样的福气,至少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哦,最令她欢喜的还有一桩事儿!她找着了亲人,她和宝楹是亲姐妹,不单同父,还是同母的!

  说起来真是个曲折复杂的故事,宝楹的母亲是母后的亲妹妹,就是皇考无意提起的金堆儿。当年金堆儿已经下嫁后扈大臣,却yīn差阳错的和皇考发生了一段qíng,糊里糊涂生了宝楹。母后得知后震怒,皇考决意和金堆儿结束,可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纠葛挣扎,后来便怀了她……

  那时金堆儿的丈夫离京办差已经半年有余,事qíng掩不住,为了遮丑,母后只好把她接到身边。她小时候常怨母后无qíng,对哥子们和颜悦色,唯独不待见她。如今才算明白,母后也有很多委屈,憋在心里,不得舒解。

  不管怎么样,她有了母亲和姐姐,还有硕塞,日子过得也不赖。可不知怎么,近来更显孤寂,活得越久,越是索然无味。

  “母亲。”硕塞抬起头,侧着脑袋听响动,“姑父来了!”

  他管皇帝叫姑父,这称呼是他才学说话的时候皇帝教他的。叫她母亲,叫皇帝姑父,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

  锦书倚着大红漆柱,慢慢把甜碗子chuī凉,笑着招手唤他,“别混说!吃些东西,该歇觉了。”

  硕塞执拗道,“是真的,儿子听见了。”

  她的笑容里泛起一丝苦涩,接过巾栉给他擦手,一面岔开话题,“姨母家里请了西席,明儿起我打发小螺儿伺候你过府念书,好不好?”

  硕塞点点头,“儿子听母亲的安排。”说着又有些迟疑,抿唇想了想,脸上带了点怯懦,期期艾艾道,“旁的没什么,儿子也爱和果儿玩,就是有点怕达chūn姨父,他那样凶!”

  锦书笑了笑,“达chūn姨父是好人,他只是面上严谨。你心里不痛快了就找宝楹姨母,姨父怵她,让姨母同他理论。”

  硕塞嗯了声,自己漱口盥手,又呐呐道,“姨父要是像姑父一样和善就好了。”

  她手上一顿,他还小,不知道里头参杂的恩怨。这孩子善xing儿,长在她身边,一天也没离开过。她现在也不能有别的奢望,只要硕塞健康长大,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延续下去,她就算对得起永昼和赛罕了。

  硕塞是个好孩子,吃东西不挑剔,奶妈子在边上伺候,他并不要她cha手,自己麻利儿用完,便翻下马蹄袖像模像样的打千儿,“儿子进屋子了,母亲也歇着吧!”

  锦书点点头,“去吧!”

  硕塞退后两步,扭身扎进了奶妈子怀里,小胳膊圈着rǔ母的脖子,一时小孩儿心xing又起,哼哼唧唧的拱着胸口要奶喝。

  奶妈子打横一抱喂他,嘴里“小老虎、小阿哥”的浅唱着,一步三晃的摇进了寝宫。

  锦书移进偏殿的榻上,歪了会子眼皮往下沉,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儿。

  日影转过廊下雨搭,细长得一根丝带似的。到了午正,冷暖适宜。这里侍候的人有特旨,主子歇了,奴才也乘着东风能喘上口气,因此门上无人,都各自受用去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暖风如织里,一双石青的凉里皂靴踏进明间,在四椀菱花门前驻足观望——

  榻上的人穿着藕合镶酱红滚边的旗袍,一手支头正沉沉好眠。乌发雪肤,脂粉未施,半年多未见,出落得愈加沉稳端庄。

  这么美的人,却有一颗比石头还硬的心。皇帝颓然长叹,她每拒绝一次,他的绝望就增加一分,点点滴滴累积,早就已经灭顶。他不敢和她说话,不敢和她亲近,看着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四年了!她的态度没有半点松动,任凭他怎么低声下气,甚至他给她下跪,她连瞧都不愿意瞧一眼,只是满脸厌恶的转身而去。他知道再也不能挽回了,他太高估自己,太高估她对他的爱。他以为他有能力让她回心转意,忘了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都碎了,拿什么再来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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