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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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拿她打趣,她也不恼,只道,“你们等着,我回来有一夜的功夫整治你们。我一走四个月,你们长行市了,看来也该配人了。”

  主仆打闹成一团,簇拥着进府门里去。左右看看没见rǔ娘,便问,“秀呢?她不知道我回来,怎么不来接我?”

  玉炉道,“晌午才知道你要回来,给你打扫院子,整理被褥和换洗衣裳去了。”

  布暖听得生疑,“打扫什么院子?”

  香侬和玉炉换了个眼色,方道,“昨日知闲小姐叫咱们迁出烟波楼了,说那里要改成书房和藏书阁。如今腾了梅坞给咱们暂住,往后到底拨哪个园子,还没定下来。”

  布暖只觉心寒,现在真成了无根的浮萍。她在宫里倒没什么,可怜跟随自己的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蓝笙见她脸上黯淡,忙笑道,“我原说你我有缘,你看看,梅坞向来是我过夜住的,如今给了你,不是夫唱妇随么!”

  布暖哭笑不得,“你别胡扯,什么夫唱妇随,让人听了笑话。”言罢又喃喃自语,“分明是在赶人,这府第住不得了……住不得了……”

  蓝笙小心道,“既这么,索xing请rǔ娘和两位姑娘到我府里去。横竖将来要跟过来,先熟悉了环境,到时候办事也便当。”

  她忖了忖还是摇头,“这么的不好,哪家哪户也没有这规矩。你是没什么的,怕叫殿下和大人不中意。”她叹了口气,“我回头和rǔ娘商议商议再说,实在不成,就在别的坊里买个园子。用不着太大,够住就行。”

  她这个决定让蓝笙高兴了半天,搬出来是再好不过的。和将军府一刀两断,远离了容与,就能从泥沼里爬出来。他做梦都在想这一天,如今总算盼来了。

  “那就jiāo给我来办!”他自告奋勇,“长安的坊院我最熟,定给你找个僻静安稳的好去处。”

  布暖边走边道,“另找,要花钱买的。别指了你家的产业,住进去失脸面。”

  蓝笙连连颔首,“你放心,我最听你的话。你叫我站着死,我不敢坐着死。”

  布暖偏过头嗔怪的看他一眼,嘴角含着笑,夕阳里jīng细的脸像上等的白瓷,说不出的娇脆可人。

  她再不言声了,进了二门,穿过一径竖着花架子的甬道往堂屋去。檐角的铁马在晚风里叮咚作响,园中各处都张了彩灯,一盏一盏错落的,花一样的盛开。

  “嗳,大小姐回来了!”廊子下的仆妇满脸堆笑,远远朝她欠了欠身,折回去和里头通报,“夫人,暖儿小姐回府了!”

  屋里人迎出来,打头的不是别人,竟是蓝笙的母亲阳城郡主。她搭着婢女的手下了台阶,高声道,“我的儿,等了这半日,怎么这会子才回来!”

  布暖太阳xué上一跳,忙挤出笑脸来紧走上前。敛了袍子蹲身道,“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罢、罢!”郡主命左右扶起她,上下打量一通道,“职上辛苦,又没有人伺候,瞧瞧脸都尖了。这样了不得,我不能坐看着不管。明儿上禁苑面见天后,把人讨出来才好。什么七品芝麻官,谁稀罕那些!看把人熬瘦了!”边说边去携她的手,“这会子叫什么‘殿下’,我看就随晤歌,这样才显得亲嘛!我没有女儿,将来媳妇当闺女看待。你和我贴着心,我不知道多欢喜呢!”

  如此不搭架子的婆婆极少见,就算蔺氏对知闲也做不到这样。蓝笙的婚事是她最挂心的,先头不知道相了多少回亲,趟趟以失败告终。现在好了,可算有了着落,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只差没把心掏出来给她。

  布暖不太适应这样澎湃的热qíng,脸上笑着,心里一颤颤的发虚。蓝笙在旁边打岔,“随我么?我对您的称呼可多,殿下?千岁?蓝夫人?让她叫你哪样?”

  阳城郡主虎着脸道,“你这不孝子,是我生养的你,你管我叫什么?”

  蓝笙挠着头皮道,“她是个贞静人,你这么的,没的吓着人家。”

  郡主哟了一声,“敢qíng你疼媳妇,倒来拆我的台?”边说边回头,对蔺氏笑道,“你可看见了?暖儿进我家门,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别怕我这婆婆压她一头,要是这么的,我家哥儿也不答应。”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蔺氏忙道,“那是,我自然放心的。人家说好女婿打着灯笼难找,依我说,是好婆婆难得吧!家和万事兴,媳妇贤惠,婆婆体恤,这样的日子还不愁富贵绵长么?”

  阳城郡主点头道,“是这道理!我前头眼热你福气好,如今观世音到我家了。咱们都得了好媳妇,只盼开枝散叶,就坐享天伦了。”

  布暖听出一身虚汗,再看看知闲,像个鬼魅似的挨在蔺氏身后。笑的时候撇着嘴,仿佛有几分不屑。一个多月没见,竟长出一张怨妇的嘴脸来。

  她们台阶下说话,门上小厮从身边跑过,到抱柱旁躬身道,“回六公子,端木尚书到府门口了。”

  布暖这才知道容与在堂屋里,抬眼看过去,他穿着石青的广袖襕袍,腰封下露出一排黑色的缎面宽镶,上面盘着大云头。没有戴襆头,记忆里他很少用那种乌梢的没有棱角的东西。只在发髻上束着发冠,玉的质地,不温不燥,就像他的为人。

  她依礼给他请安,他没有看她,匆匆从她身旁经过,带起了淡淡的独活香。她有些怅然,才发觉他离她很远,以前的一切像一场梦,她似乎从来没有走近过他。

  知闲把她逐出烟波楼,他应该是知qíng的吧!没有任何表示,想来是认同了。他下定决心要把她从他的生活里剔除出去,她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是现在不是表现痛苦的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什么委屈,也只有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阳城郡主拉着她的手上台阶,回头看看,蓝笙仍旧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由啐道,“端木来了,你不去迎,只管盯着做什么?如今真是没出息透了!”把蓝笙骂得一愣,转身就朝门上跑。见他走远了,自己憋不住笑起来,“这还是我的儿子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暖儿啊,我是管不住他的,日后全靠你了。”

  布暖不知怎么回话,嘴里吃吃艾艾着,郡主又道,“今日得知你回府,蓝笙的父亲也来了,说要见见你呢!你莫怕,我给你引荐。”

  她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弄得像丑媳妇见公婆。眼下才放了小定,没过六礼就不是蓝家人,闺中也没有一一拜见的道理。可这会儿骑虎难下,蔺氏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大约也巴不得早早把她打发出去。攀了这么一门好亲,诸事就不讲究了,哪里还替她打圆场!剩下她,只有任人摆布。

  堂屋是一明两暗的格局,进门有宽绰的宴客高台。蓝郡马不在那里,郡主领她进了边上耳房。屋里几个官派十足的人正吃茶谈笑,见有人进来都停下了,起身对阳城郡主行礼拜见。只有上座的人老神在在,布暖料想那便是蓝笙的父亲——须眉堂堂的,眼睛和蓝笙很像。上了年纪的人,脸上自有一种gān练和善于敷衍的神气。

  郡主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努嘴示意她过去。那厢蓝郡马也站起来,笑吟吟的看着她,似乎颇满意。

  她只好硬着头皮欠身纳福,“给郡马请安。”

  立时旁边的人起哄了,“骁伯兄,眨眼你也高升了!这家翁做得好,日后要多仔细,别闹什么笑话才好!”

  “我何尝闹过笑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一句,居然完完全全就是蓝笙一样的语气声调。

  外面哔啵的篝火透过窗屉子上的绡纱照进来,园子里架起高足食案,一应准备齐全了,便等开宴了。

  第三章总轻负

  宾客纷纷进了帷幕里,围着一方舞台团团坐下来。面前是食案,手里有美酒,台上是翩翩起舞的歌舞伎。guī兹乐剌剌的chuī奏,伴着《婆伽儿》的苏幕遮,众人或击节或喝彩,不亦乐乎。

  唐人的晚宴继承了前朝的习惯,爱露天办。身旁有篝火彩灯,头顶有小月星空。动不动要邀歌请舞,地方小了腾挪不开,怕显得小家子气。

  家宴和外面办宴也不一样,不忌讳男女。大家凑热闹,并不分开坐,单看各人喜欢。有的愿意夫妻坐在一起,还有几位夫人之间原是手帕jiāo,索xing撂下丈夫单开席面去了。布暖没有小团可入,本来想跟着蔺氏坐,后来蓝笙眼疾手快,倒把她拖到了自己坐旁。

  她又抱怨起来,也太纵xing了,没头没脑怎么把人拉了来,叫别人看着像什么!

  他审视她火光下的脸,尤觉得满足,“我这两日就预备礼单,叫我母亲过了目即命人筹备。”稍一迟疑道,“我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别误会。不过心里实在急……我如今踩在云上,非得等把你娶进了门,我才敢肯定你是我的。”

  她听了淡淡一笑,心里只是怅惘,蓝笙到底是个寻常人,再好也要替自己算计。她不能怪他独断,是自己对不住他。他的忍耐总归有限度,谁也不想虚浮的活下去,归根结底要把欠下的债清算一番。

  他有些焦躁,“你别光笑呀,我是认真的。先前郡主说要进宫讨恩典,我觉得是可行的。容与完了婚,咱们的事也办了吧!我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伸过来勾她纤弱的手指,“你答应吧!让我娶你,我一定待你好,你信不过我么?”

  她想把手缩回来,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容与在看着。他的视线虽没有停留在她这里,但他在看着。她心里生出些报复的快意来,就是要他看着,看她总不至于没人爱了,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她几乎要哭出来,没有他,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好了。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她再小孩心xing,爱他却已成定局,至死也改变不了了。

  她对着蓝笙qiáng颜欢笑,背人却有千行泪。谁能知道她心里的苦楚?若能换来等值的爱便罢了,偏偏他若即若离,于是她便患得患失。这样的日子,就算各自成婚后,恐怕也还是要继续。

  她的手指静静躺在蓝笙的掌心,指尖是冰冷的。她别开脸,“你冷不丁和我说这个,我也没有主意。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他颇失望,其实早料到是这个结果的,也不必勉qiáng,自己退了步,笑道,“也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不bī你,我等得。横竖我家二老都认定你了,你是跑不掉的。”

  他的嗓音淹没在高涨的踏歌声里,苏幕遮演完了,台上的伶人开始下场打令。打令通俗来讲叫“以舞相属”,是一种邀舞的活动。原本应该是主人发起的,但主人自矜,玩兴正酣的众人便撺掇伶人起头。那些伶人甩袖转腾,招手遥送,直朝容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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