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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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上跳舞是件很风雅的事,不论是做东也好,赴约也好,每每总会遇到。难度不甚高的拍张舞,应付起来也还游刃。容与在这上头一向敷衍得很好,就算是六神无主,就算心已成灰,大庭广众下仍旧能保证举止得体。

  伶人引他出列,他也不推搪,旋转拍打,跳得有模有样。众人皆叫好,唯有布暖一直眉眼低垂。他的心一寸寸冷下来,她的眼里再没有他了。从她进门他就留意她,和蓝笙有说有笑,却连一道目光都吝于给他。走到如今这步,再无法挽回了……

  蓝笙笑得那么得意!伶人转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种种浮夸的表现直戳他的神经。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么嫉妒!他恨他,恨他处处挣先,恨他占据她所有视线。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决断?果然孩子是残忍的,得不到时孜孜不倦,用她最天真无邪的面孔来打动人心。一旦他爱她,无路可退时,她就站gān岸,袖手旁观。

  他等不及她长大,因为没有时间了。他和知闲的婚事迫在眉睫,没有足够的力量摧发他不顾一切的决心。其实她有能力改变一切,可她却不作为,多么可爱又可恨的人啊!

  她看着蓝笙,眼睛半弯着。篝火照亮她的眸子,分解成无数细碎的芒。他在座上微躬了躬身子,觉得骨骼都要被压碎了。他挺不起脊梁来,至少这一刻是的。绷着胸腔,心就要从里面奔出来。只有窝着,仿佛能减轻一点痛苦。

  知闲在一旁幽幽道,“你看他们多般配!布暖是爱着蓝笙的,她太年轻,耐不住寂寞罢了。前头和你不清不楚,就是一时兴起。叫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你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见识,还把自己弄得如此láng狈!”

  她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与转过脸看她,枯眉道,“我还没问你烟波楼的事,你倒有脸在这里找茬?”

  知闲哼笑,“烟波楼空着做什么?等她回来住么?再让她和你隔河相望,继续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牛郎织女?”

  她的话很刻薄,或者解了心头之恨,但绝不是聪明的做法。他觉得她越来越陌生,讶异她这两个月来xing格上惊人的转变。他原先觉得愧对她,努力的想要补偿她,可他所有求全的打算,慢慢在她轻蔑的语气里消融殆尽。他如今看着她,竟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她的小动作不断,甚至吩咐他身边的小厮监视他。这样愚蠢的伎俩,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他陷入两难,婚期近在眼前,若是取消,怕她日后没法子做人。若是咬着牙拜堂成亲,娶回来的就是个手段层出的怨妇,他要在无尽的煎熬里度过余生。

  她还在自顾自说着,“……烟波楼是沈家产业,不是她从布家背来的,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她敢置喙?让她带来的奴才有片瓦遮头,已经仁至义尽了,莫非还要金屋银屋、三茶六水的供奉着她们么?还有门上那个布谷,真真连只鸟都不如!愣头愣脑,手脚又不勤快,吃饭倒顿顿不落下。我瞧打发到庄子上去,要不然就拉到人市上卖了。贴几个钱换个昆仑奴回来,不知实惠多少!”

  他良好的教养和自制力几乎轰然倒塌,压着嗓子咬牙道,“你敢!”

  知闲咭地一笑,“你打量我不敢?若是不信,且看着吧!”

  他觉得悲哀,和她弄到这步田地,要像上阵杀敌一样的算计么?他叹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没有错,错都在我。”

  她撇着嘴道,“你到这会子还在替她说话,就叫我越发恨她。”

  他已经让步了,她还咄咄bī人,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便不会再退让。他冷戾望着她,“我不想说退婚的话,但倘或你一再胡搅蛮缠,我绝不姑息你,听明白了?”

  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泪,脸上的笑容再难维持。脑子一发热,也不管边上有多少人,离了座道,“退婚?你休想!我可不像宋家小姐那么容易打发,除非叫我横着出去!”

  乐声虽盖住了她大半的嗓音,可临近的座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蓝家夫妇面面相觑,愕然看着蔺氏。蔺氏心头火直拱起来,一头责怪容与旧事重提。一头恨知闲没有高低进退,这样场合下当众失仪,丢了沈家脸面。

  只是不好扩大事态,忙堆笑打圆场,对众人道,“小夫妻拌嘴,叫各位见笑了。”又冷着脸对知闲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去歇着,何苦在这里闹脾气!”

  知闲知道自己这举动粗蠢至极,坍台到了家,声张起来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心里是后悔的,但看见下首布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她的狂躁又升腾起来。自己成了笑话,她倒装得一脸单纯!

  她脱手把团扇朝她扔过去,“叫你看!都是你害的!”

  这下子场面乱起来,所有人都糊涂了。知闲尤嫌不足,索xing破罐子破摔,要把这几个月积攒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那把团扇被蓝笙挡开了,但扇尾的穗子刮到了布暖的眼睛,一时痛得睁都睁不开。闻讯赶来的秀和香侬把她护住了,惊恐的一迭声道,“知闲小姐这是做什么……”

  布暖埋在rǔ娘怀里,怔怔的似是给唬着了。知闲像疯了一样,隔着食案要扑过来打她。边上仆妇七手八脚把她拖住了,她边纵嘴里边葫芦的叫骂,弄得阳城郡主慌起来,直叫蓝笙仔细些。

  容与颜面无存,拍案斥道,“还不把这疯妇叉出去,留着现眼么!”

  一群人半拖半抱着把知闲请到后院去了,他站在那里,脸上掩不住的乏累。冲众人拱手道,“对不住,沈某家教不严,让诸位受惊了。”

  众宾客们都是场面上的人物,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突发状况。玩兴正高时,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顿时都讪讪的。又不便发作,只有搜肠刮肚说些劝解的话,便纷纷拾帽打算告辞了。

  本来宵禁后杜绝人员出入,好在赴宴的都是贵族高官,武候铺跟前也讨得着面子。容与不qiáng留,只得qiáng打起jīng神送客,满含着歉意作揖,“诸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是沈某的罪过……”

  阳城郡主碍着蔺氏在边上不好说什么,只拉着布暖问,“怎么样了?别伤了我们漂亮的大眼睛!真是……可要传太医么?”

  布暖摇摇头道,“不碍的,殿下不必费心。”

  阳城郡主还要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无奈道,“或者今夜随我回府去吧!你看看闹得这样……”

  蔺氏搓着手道,“殿下放心,这事我定然问明了,给殿下个jiāo代。暖儿还是留在府里,难得回家一趟,我也没好好同她说上话。”

  蓝笙听了无法,低声嘱咐布暖道,“你暂且将就一晚,明日我就把园子备好,接你身边的人过去。”

  布暖泪水涟涟的点头,牵着他的袖子说,“你好歹要快些,如今也别挑了,哪里都使得。”

  他给她抹了抹眼泪,“我知道,自然给你安排妥当。”抬头看见容与在那里冷脸立着,愤恨道,“你治家不力,还谈何治军?纵着知闲无法无天,我瞧你日后脸往哪里搁!”

  他居傲的一哂,“我还是那句老话,我的家事,不劳你cao心。”

  所有人都心qíng不佳,再说下去无非是砖头瓦块的恶话。郡主阻止了儿子,忙和蔺氏作别,领着郡主府的随从浩浩dàngdàng散了。

  先前歌舞升平,这会儿满眼的残杯剩盏。蔺氏气得打摆子,看看布暖,怒声对容与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闲处看

  “母亲息怒。”容与拱拱手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今日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安置。等明天天亮,儿再和您细说。”

  蔺氏却不吃他这套,“明天你少不得又借着军务来搪塞我!你瞧瞧你瞒的这好处!我近来发现知闲越发古怪,定是你给了她气受!她一向识大体要脸面,今天不是bī到了绝处,断不能这样。你也别躲,有事qíng摆在台面上说。自己家里人,有什么张不开口的?”她又看了看布暖,“何况牵扯到了暖儿,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莫要再瞒我,瞒来瞒去最后要酿成大祸的!”

  布暖低头不语,到了这地步,也不知容与怎么jiāo代。其实她倒希望他说出来,只要他能舍弃一切,她就跟他天涯海角。或许她是自私,她早成了绷紧的弦,哪里还管得其他!

  她怔怔看着他,满含着希望。他却别过脸去,对蔺氏道“母亲别问,横竖她是疯了。她对我有微词,同暖儿无关。母亲别听她胡言乱语,倒错怪了暖儿。如今弄得这样,这亲是成不了了。请母亲应允,儿子即刻写退婚书,着人快马送到叶家,也好叫姨父姨母早作打算,别为我耽误了知闲。”

  这回是当众说的,府里上下都听着,一时所有人都惶惶然起来。

  布暖也觉得出乎意料,他一向严谨,平素说话滴水不漏。眼下听这口气语调,想是下定决心了。她悄没声的,心里却有些欢喜。爱一个人,自然会有占有yù。他要退婚,于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她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只要他退婚,自己就可以陪着他。虽然对不住蓝笙,但也只有无可奈何了。

  蔺氏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她疯了?我瞧你才疯了!正日子就在眼前,你这会子说退婚,叫天下人耻笑吗?她年轻不尊重,一时糊涂驳了你的面子,也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你为了这个就要退婚,胸襟未免太窄了些个!”转而对布暖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才刚知闲那样委屈了你,你别放在心上。你舅舅素来疼你,大约是看知闲冲你撒气,心里不称意。你劝劝舅舅,叫他别和知闲置气。退婚的话说不得,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一有个风chuī糙动,可是要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的!”

  布暖轻轻叹息,她在老夫人眼里,怎么及儿媳妇来得要紧?知闲要打她,竟还叫她别放在心上,这话首先就有失公允。秀和香侬很气愤,只是有碍身份不敢随意开口,私下里只顾拉她衣襟,暗示她不必示弱。反正到了这一步,将军府也住不下去了,何必再受这窝囊气!

  “舅舅同不同舅母成亲,不是我一个晚辈能cha嘴的。”布暖缓声道,“舅母没有容人的雅量,暖儿是看出来了。我和蓝笙说了,叫他替我寻园子安置我带来的人,也免得在府里讨人嫌。往后作好作歹,都不和暖儿相gān了。”

  这话又是轩然大波,蔺氏讶异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凑这热闹呢!哪有女孩家单过的道理?你搬出去了,我怎么能放心?你爷娘面上也jiāo代不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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