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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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暖过直棂门脱了衣裳入浴,靠在桶壁上喃喃,“蓝将军有心,下回要多谢他才好。”

  “该当的。”rǔ娘给她肩背上打上胰子,边道,“今儿送来这么多吃食,又给咱们递信,这样仔细的将军少见得很。你果然是有福气的,出门遇贵人,蓝家相公倒比六公子还体恤些。”

  布暖知道秀接下去要说什么,打着岔道,“晚宴上老夫人还提端午送节礼呢,明日咱们该着手编长命缕了,再绣上几个香囊送人。”

  秀一径的笑,“别少了蓝将军的份子,礼尚往来是老例儿,咱们52书库知恩就要图报的。”

  横竖秀的心里惦记蓝笙,这是无法改变的事了。

  第二天晌午前秀挎着篮子回来,揭开印花布,下面齐整摆着几个油纸包,一包码着青白红黑huáng五色丝线,一包装着软帛,另有扇坠子、条达和各式香粉料等,都是过端午必备的东西。

  烟波楼里的人闭门不出,团团围坐着开始闭门造车,fèng出一堆角黍、蒜头、五毒、老虎形的香囊来。布暖编完了百索取金银丝线织繁缨,横针竖线煞是jīng细。织完了拿在手里比,太阳下一摆,灼灼耀出彩色的光晕。

  玉炉啧叹,“还是我们小姐的手巧,论做起繁缨来没话说。”

  香侬瞥了一眼,“怎么单做一条?送给谁的?”

  她慢慢把绦子卷起来,繁缨是男人的配饰,这个家里只有容与一个男人,除了他还能送给谁?

  她吮着唇,从容道,“当然是给舅舅的,父亲那里母亲自会准备。”

  秀忙着往健人里灌雄huáng,垂着眼睛道,“老爷那里不必说,咱们就说六公子,知闲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夫人,节下能不给他备这个么?你也送她也送,磕撞到一块儿,六公子戴谁的好?依着我,还是把缨带送蓝将军合适。我打听过,蓝将军今年二十四岁,说媒的踏平了门槛,但却并未婚配。你把缨带赠给他,一来答谢,二来示个好。这是应在节气上的,是极雅致的事儿,不是愣头愣脑胡送,绝不会丢了面子。”

  布暖攥着绦子,手心里起了薄薄一层汗。秀说得对,舅舅自有知闲打理,她来凑热闹,不是多此一举吗!

  慢吞吞用丝线把繁缨困扎好,随手搁在笸萝里,又去帮着玉炉fèng布老虎,嘴里随意答道,“就依你吧,只是听说节前忙,恐怕舅舅他们都不得闲,蓝笙这几日大约也没空来府里了。”

  “这不难,六公子身边的汀洲常常军营府里两头跑,等碰着了他,请他帮着递给蓝将军就成了。”秀说着,兀自嘀咕开了,“要说这蓝将军的出身,那真是好!母亲是郡主,父亲是当朝一品,真正的皇亲国戚,官宦大族!倘或小姐能嫁进这样人家,阿弥陀佛,那就是三辈子烧了高香了!”

  布暖不耐烦听这个,别过脸去说,“既然门第这样高,咱们小家小户更是攀搭不上了。硬把我往他那里凑,倒让人看轻了。”

  秀直摇头,“你这孩子也忒倔,说实话,咱们到了这一步,总要图个后计。六公子再好,也断没有在舅舅家里住一辈子的道理。女人只有出嫁到了夫家,那才是尘埃落定,浮萍有根了。”

  布暖正要闹脾气,那边香侬指着外头说,“我瞧见汀洲了,这就把繁缨jiāo给他吧!”

  布暖专注的给老虎绣胡须,糙糙嗯了声就算打发了。

  香侬拿手绢包着赶出去,正巧汀洲抱着个盒子从竹枝馆出来,香侬在湖边截住了他,笑道,“劳烦你,把这个转呈蓝将军。端午到了,我们小姐的一点意思,请蓝将军别见笑。”

  汀洲接过来揣在胸口,笑嘻嘻问,“是个什么东西?要紧么?”

  香侬道,“只是过节用的小物什,谈不上要紧,玩儿的东西罢了。你记着jiāo给蓝将军,别忘了。”

  汀洲咧着嘴应了,打马回营边走边想,蓝相公心里喜欢大小姐都做在了脸上,如今大小姐又给他送节礼,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好事要近了?他穿针引线做红娘,将来还能得个大利市呢!

  越琢磨越高兴,穿过营外来回巡视的营丁,前面就是警跸森严的府衙。眼下太平盛世,不必像从前似的在城外安营扎寨,但北门卫到底不一样,版门前一色兵器架子左右排开,上头斧钺钩叉寒光凛冽。还有身着皮甲铠的兵士,钉子一样目不斜视两腋伫立,猛shòu牙旗在头顶猎猎招展,一派巍巍肃杀之气。

  第二十章柳营

  牙堂里来了位千牛备身,正和上将军说二圣游幸的事。千牛卫是皇帝贴身护卫,杂事不问,二百七十四人只负责守卫圣驾。千牛备身是从千牛卫里jīng选出来的,统共十二人,除负责内廷安全,也是执掌帝王御刀的jīng锐。此次二圣出宫,千牛卫是一宗,另一方面也要北门屯营护驾开道,行前来通个气,是每回必须例行的公事。

  容与看了行进的路线图,合上卷帛道,“我前日和骠骑大将军说起过这件事,上峰有示下,还是照旧,定了怀化大将军邢皋随扈。北门那头已经点兵cao练了,请贺公放心。”

  贺军门素来听说沈容与有礼有度,但他一个五品小官被二品大员称“公”,实在是惶恐得很,忙摆手道,“上将军客气,贺某愧不敢当。一切由上将军做主,标下莫不从命。”

  容与温和一笑,“贺公不是我北衙禁军,万万不要以标下自称。今日之事商议定了,挑个日子沈某作东,请贺公和左右两位将军小酌,届时请赏个脸才好。”

  贺军门黑红的脸膛盈/满了笑,拱手道,“上将军果然是难得的儒人雅士,以往同上将军甚少来往,到今日才得见,真真相见恨晚。如蒙上将军不弃,贺某愿jiāo您这个朋友。可惜贺某尚有军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等来日宴请上将军,咱们一定喝个痛快!”

  容与起身相送,等那千牛备身出了门牙才转身坐回案前,自己研了墨提毫来蘸。汀洲忙把盒子里的书信搬到桌面上,一面道,“那是个五品,还值当公子这么客气的。”

  容与取了勾刀裁信,只道,“没见识的,内廷护卫离圣上近,官职不高,有时候却比一品大员还有用。”言罢叹息,“这世道,花团锦簇下掩藏的是什么?手足相煎,骨ròu相残,谁能保得一生富贵?彼一时若临万丈深渊,能救你一命的,或许就是这等不起眼的小人物。”

  汀洲诺诺称是,心里惦记着给布暖送东西的事,隔着衣裳摸胸前的小包袱,躬身回禀道,“小的和公子告个假,要往蓝将军衙门去一趟。”

  容与盯着手上军报,随口道,“蓝笙有公务出了长安,你gān什么去?”语毕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是府里的事?”

  汀洲叉手回道,“是大小姐让小人给蓝将军送端午节的玩意儿呢!小人不知道是什么,但掂着形状分量,估摸是长命缕之类的物什。”

  他搁下láng毫伸出手,“jiāo给我就是了。”

  汀洲愣了愣,见主子面皮绷得死紧,不由有些发怵。虽说六公子从不计较这些jī毛蒜皮的事,可到了如今看,像是不太高兴,恐怕这事要有变数了。忙不迭把衫子里的手绢掏出来双手呈上去,退到一边连连觑容与脸上神色。

  他托着那方折叠好的帕子有些气愤,这丫头胆子太大,才认识了多久,就敢随意送东西?莫非她也相上了蓝笙么?话说回来,蓝笙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布暖属意于他,似乎顺理成章。

  现今的闺阁女子都勇于大胆表示好感,蓝笙也好,自己也好,收到的荷包香囊不在少数。女孩家给男人送亲手做的戏耍物件不算什么,何况目下临近节气,更没有置喙的理由。

  可是他那样生气!

  他随手把东西放在案头,对汀洲道,“你去传彭司戈来,我有话吩咐。”

  汀洲垂手领命出去传话,容与办理军务时不许有侍从在场,他是个小厮,伺候洗脸换衣裳尚可,轮着正事时是不上台面的,所以司戈进门槛,他就得远远退出去。

  彭司戈拱手作揖,“请上将军令。”

  容与翻着左手边的卷轴,拧眉道,“安西四镇的兵马有步骑之分,连步兵日常都用马,骑兵轮换冲锋一匹马绝不够使。今年进贡的马里挑出三六九等来,三河马、哈萨克马分派给步兵,焉耆马和威尔勒马分到骑兵营里。司马大将军早前就有过将令,别一时疏忽忘了,到时候问起来没法jiāo代。”

  彭司戈身上的明光甲伴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气若长虹的应了个“得令”,jiāo拱的双手抵在额前,本以为上将军顺带着还有别的jiāo代,可等了半天上座没有动静,便从十指下方偷着朝上看——

  上峰眼神yīn鸷,脸色不佳。他在沈大将军手底下做司戈已有三年多,辗转从南衙十二卫转调到北衙禁军,这样久的时日里未见过上将军有任何不得体的表qíng。眼下qíng势看来,莫非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先头来的千牛备身狂妄,触怒了上将军?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下疑惑又不好出口问,只得垂手在堂下肃立。

  容与的视线莽莽落在戟架上,刀锋最锐利的那处顶着正午的阳光,在蔚蓝的天幕下璨然耀眼。他微拢起眉,手指茫然在金guī钮的将印上抚弄,出了一会儿神,才发现手下司戈还在原地待命,想想没有什么要指派,便回了回手打发他下去。

  他盯着信匣上的手绢包儿看了一阵,心里翻来覆去的考虑是不是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看还是不看?他陷进了这可笑的怪圈里,右手的五指放了又捏,捏了又放。洁白的手帕边角绣着一株兰糙,长而翠绿的叶子衬托着嫩huáng的蕊,俯仰自如,姿态端秀。他犹豫着去拿,指尖触到冰凉的缎面时突然改了主意,顺手抬起信匣的盖子把东西关进了盒子里,眼不见为净,这样便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他起身到门牙前,看见汀洲远远站着,正和底下一个陪戎副尉闲聊。那两个人一见他都怔了下,忙行个礼各自散开,汀洲小跑着迎上来,躬身谄笑道,“公子爷有什么示下,小人这就承办。”

  什么示下……他对着衙门院墙边的柏树深出一口气,顿了顿道,“蓝笙出城,不夷大约是在营里的。你过去,让他传话给蓝笙,回了长安来衙里找我。即刻来,别耽搁。”

  放着待命的校尉中侯不用,指派他上左威卫府跑腿,看来不是公事,定然是为布暖小姐赠给蓝将军的节礼。汀洲麻溜应个是,快步出门寻马去了。

  容与沉淀下心思,回身折返入中军,招了阵前左右将军议事。翻翻四城送来的文书,旁的大事倒没有,只道,“眼下gān戈平息,养兵千日,粮糙军饷是头一桩。西北上年秋收的谷米进了长安,榆林大仓里囤积的陈谷子打发人翻晒出来,军粮先不用新米。我上回和司马大将军巡视粮仓,榆林气候不至于叫粮食发霉,可砍开了麻袋,一把掏下去,谷子都风化了,满手抓的都是稻壳。这么下去了不得,万一朝廷有急需,届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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