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65)

阅读记录

  布暖还没缓过神来,隔了半天方慌张道,“殿下误会了,我把蓝舅舅当自己亲娘舅看待。历来长幼有序,断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话才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怏怏飞红了脸。

  阳城郡主摆手,“你只知道长幼有序,不知道亲疏有分么?晤歌同你舅舅jiāo好是男人间的义气,不妨碍你们结亲。”

  布暖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差点没噎死。她怔愣在那儿,愈发感慨在家里孵豆芽都qiáng似来高陵凑热闹。事qíng一桩接着一桩,桩桩令她没有招架之力。

  旁听的人尽qíng搜刮了好话来奉承,已然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仿佛好坏都不与她相gān了。她倚着凭几,惶惶然把脸偎在臂弯上,渐渐天旋地转几乎失去了自制力。

  蓝笙很好,可是不成,她心里有了人,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容纳另一个了。

  这种事按理说不应该她来回应,闺阁女子在自己的婚姻上没有发言权。她看了看老夫人,希望她再作点努力劝退阳城郡主,但她的话无关痛痒,让她颇为失望。她塌下腰往后缩,大半个身子隐在yīn影里,只剩下了个娇脆的轮廓。

  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她侧过脸看,是知闲悄悄挪了过来。她愈发烦闷,这种qíng况下拿捏不准应当以什么表qíng面对,是该作无辜状呢,还是该羞不自胜?

  “我早料到蓝笙有这打算。”知闲在她耳边说,“你怎么样呢?可是当真和他有了眉目?”

  布暖在歌优平仄顿挫的吟唱里怏怏不乐,“有了什么眉目?我来长安才多久?又见过几回面?单这样就有了眉目,我也忒不堪了些儿。”

  知闲摇着小折扇道,“不是这么说,别人生了心思,又不是你的错,不堪什么!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告诉我,我好和你舅舅商议。”

  布暖心里厮杀得异常厉害,她实在厌恶她以能者自居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在卖弄着她和容与的关系。这种后顾无忧的姿态像根毒针,深深扎在她的心肺上。

  她别过脸去,“布家是诗礼人家,我的婚事总要问过父母,不是我这里点了头就能算数的。”

  知闲完全沉浸在喜悦里,在她看来只要这门亲事能成,那她对蓝笙的打击报复就指日可待了。以前吃了他那么多哑巴亏,等他俯首贴耳的时候,当然要尽可能的出气。所以首先要说服布暖,她是问题的关键,只要她首肯,洛阳那边不必担心。蓝笙那狗才的门楣到底比夏家高得多,一个望门寡能嫁进郡主府,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她极力的游说,“虽说我同蓝笙总不对路,但也不好就此否定人家。说真的,论起品貌为人来,他已经是上上之选了。嗨,总比前头来的周国公qiáng些吧!同他摆在一起,蓝笙简直成了正人君子,是不是?你才刚在后园子里没瞧见,他来找郡主说话,厅里几个女孩儿都是什么样儿!”她拿眼尾一扫阳城郡主,继续压低声道,“这也好,郡主表了态,比差人两头拉拢qiáng。倘若果真过了门,将来也是极受用的。”

  布暖听了,撇着嘴一笑,“怪道你眼下得力,你和舅舅的好例子摆在那里,羡煞旁人呢!”

  语气里夹着酸,自己都听出来了,知闲过分的满足,竟没察觉。不过遮着口笑,“你这丫头真是的,好好同你说,倒给你拿来当枪使!”

  她垂下眼拨弄杯耳,胡乐不像雅乐,形形色色外来的乐器jiāo织出鼓噪的音调,时候听久了恍惚要犯头疼。她撑着脑袋,眼皮子发涩,恰巧这时叶夫人传话过来,叫知闲带外甥女上小花厅里吃小食去。她忙起来纳福,方跟着知闲辞出来。

  第七十二章明灭

  小花厅才是名副其实的“花厅”,高低错落摆满了各色奇花异糙。月dòng窗上垂了篾帘,风从细细的间隙里挤进来,一蓬一蓬的清香贯穿了整间屋子。

  仆妇端了喜団来,指甲盖大的圆子在青花瓷碗里拱着,上头错落横陈着鲜亮的红绿丝,越发衬得白糯糯近乎透明。

  知闲取银匙搁在托碟上,往她面前推了推,“我着人加了桂花蜜,你用些个,不腻的。”踅身吩咐人换冰块,“敲大些的来,再添一个桶。娘子怕热,回头把帷幕落下来,留朝东那边的就成。”

  布暖边搅动盅里团子边看她,知闲若摒弃了眉宇间的凌厉,其实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做人圆滑有眼力,说话也颇有礼。对别人怎么样她没看见,对她大概算得上是很客气的。也许是因为舅舅的缘故,现在又加上蓝笙这一层,像是更待见她了。

  她有些糊涂起来,怎么就和蓝笙绑到了一起?她还记得他站在坊院门楼下的样子,漂亮清慡的,却离她的世界很远。现在她倒开始庆幸贺兰敏之使的那点坏,阳城郡主已然胜券在握,老夫人不好明着拒绝。她这里不说话也没什么,横竖不久就会有朝廷的文书下来,这件事不至于拖到两年后再议。那么温吞应付着,一里一里淡了,渐渐就没有什么后话了。

  她舀了个小汤团在勺子里,动一动,咕碌碌的转。听见下面仆妇来回话,说安chuáng的绸面被都料理好了,问新房里挂什么帐子。她扭过身看知闲,她拧起了眉毛,“昨儿亲家府里不是都安置好了吗,怎么又问帐子?”

  仆妇屈腿道,“新娘子娘家来铺排的是青庐里的陪嫁,咱们眼下问的是新房里的东西。”

  叶蔚兮和知闲是一个妈生的,其他几个兄弟玩乐是把好手,轮到正经事一个个缩头缩脑。姐妹更不济,偏房生的上不了台面。叶怀止的少夫人开chūn才没了孩子,元气还没恢复,能扬个笑脸见人已经不易,更别指望她能过问。手足不相帮衬,叶夫人又信不过侧夫人们,总疑心她们要背地里使坏,所以一径琐事都叫请示知闲,弄得她苦不堪言。

  她也有些抱怨,虎着脸坐在圈椅里,半阖着眼睛说,“挂珠罗纱帐子,在屏风后头高柜最顶上一层搁着。今儿是喜日子,我不说什么。等过了节下,要好好问一问那几个掌事嬷嬷是gān什么吃的。平素揩油剪边样样了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个个手指头全没了,只剩一个坨?凡事都来请示下,留在府里有什么用!”

  仆妇闻言埋着头,匆匆应个是就退了出去。

  布暖觉得挺意外,暗道知闲日后管家肯定来得。正打算打个岔,又听见她啐了句“瘟生”,也不知是在骂谁。

  布暖窒了窒,掖着嘴笑道,“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呢!”

  知闲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些死狗奴有多可恨!家生家养的还则罢了,有几个签了卖身契的,捡吃抢穿头一等,正经要派遣办事,就成了麻绳串豆腐。”她摇了摇头,“说来一肚子气,不提也罢。”

  布暖用罢了喜団,婢女端着清水痰盒来伺候漱口,一面听知闲又把话头子转到蓝笙身上,慢声慢气的说,“我看郡主很喜欢你,若是能成,想来婆媳相处是不劳cao心的。蓝笙旁的不问,有一宗好,家里的独苗,多了少了将来都是他的。不像别家,兄弟子侄多了,家私分下来也有限。”

  布暖倚着围子浅浅一笑,“这话是说你自己吧?你算算,大舅舅外放做官早建了府邸,几个姨母是嫁出去的,沈府认真只有舅舅一个了。”

  知闲眼角眉梢含着欢喜,咯咯笑道,“我就料到你要编派我,其实这也是实话,我知道里头好处,当然希望你同样的如意。”

  她低头轻抚腕子上的玉镯,并不搭话。知闲如意了是不假,自己要同她一样,比登天还难呢!家私不家私在她看来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人。人对了,就是住糙庐吃野菜也没什么。

  游廊下有婢女请安,然后脚步声渐渐近来,帘子一打,容与和蓝笙进了花厅。

  布暖忙起身相迎,容与看了她一眼,方道,“别拘礼,坐下吧!”

  两个男人才吃了酒,颊上都有些泛红,薄薄一层,仿佛擦了胭脂。知闲命人泡酽茶来,在容与手边落了座道,“怎么进来了?把司马大将军撂在外头了不成?”

  容与盥了手,寥寥道,“散了席没乐子,几个将军陪着上城北坊里去了。”

  城北有最负胜名的就是胡姬花坊,大唐不禁止官员狎jì,因此说起来像家常事一般。知闲抬眼似笑非笑道,“你怎么没作陪?”

  蓝笙在边上嗤了声,“故作大度么?何必难为自己!”

  知闲狠狠瞪他一眼,想起先前的谈资不禁得意的笑起来。他大概还不知道,依着眼下qíng势看,他蓝将军在她面前骄奢顶撞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一旦他和布暖的亲事定下,看他还怎么卖弄嘴皮子!

  她越忖越高兴,眉飞色舞的说,“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这么坏的嘴,仔细有业报!一时犯在我手里,我可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就是暖儿给你求qíng,只怕也救不了你!”

  容与直直望向布暖,眼里有探究的神色。做什么要她给蓝笙求qíng?听知闲的语气,似乎是对蓝笙栽跟斗有十足的把握。这么看来,大抵是那条璎珞东窗事发了。

  突然疲累至极,酒上了头,太阳xué突突骤蹦。他一手扶着额,恹恹闭上了眼。

  布暖起先还有一刹儿慌乱,唯恐知闲脱口而出在容与面前露了底。可见到他脸上凉薄的神qíng,立时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他压根儿不在乎……她的手指在襕袖里瑟瑟颤抖,猜测着他或许觉得非常的不耐烦。她去招惹蓝笙,他告诫过了,然而结果不可避免的发生。他尽了职责,只有顺其自然。

  她有种遭到遗弃的失落感,愈发激起破罐子破摔的恶毒心思。蓝笙正好朝她看过来,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勾着唇角冲他嫣然笑了下。

  这一笑在两个人身上走向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一个飘飘然升上了天,一个浑浑噩噩堕进了地狱里。

  蓝笙喜出望外,料着郡主千岁八成把是办妥了,她这风光霁月的一笑,简直是救人命的良方儿!什么要受知闲压制,哪怕是叫她骑在头上他也认了。

  “好说。”他乐颠颠的,这一刻也不觉得知闲有多可恶了。瞥了瞥布暖,分外的含qíng脉脉,温声道,“若真有这么一天,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容与只觉那话刺耳得令人发指,他的眉头越蹙越拢,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对蓝笙发作。这会子后悔为什么要中途睁开眼,没有看见她那个模糊的笑,就不会有现下的无望。

  也许她真的喜欢蓝笙吧!如果已经决定了,他还有什么话可说?从中作梗拆散他们?老夫人担心的那些其实够不成威胁,多的是解决的方法。他和蓝笙做了二十年朋友,知道他向来不是个会被礼教束缚的人。就算对他和盘托出,照旧影响不了他的好心qíng。

52书库推荐浏览: 尤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