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行云摇头:“这个位置,才是真憋屈。”他话音一顿,“而且等你活了我这么久就该知道。无聊会成为你做很多事qíng的理由。当初下界我本只yù投胎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过凡人该过的一生,奈何……”行止无奈一笑,“轮回道给我换了个凡人的身体,但孟婆汤却没有洗掉我身为神明的记忆。”
沈璃一愣,没想到他是真的入了轮回道,喝了孟婆汤。但是,一碗孟婆汤却没洗掉神的记忆。所以行云才懂那么多奇怪的阵术,但却半点没有法力,连鬼魂也看不见。沈璃了悟:“以凡人之躯,哪能负担得了那么多记忆,难怪是个病秧子。”沈璃话音一顿,“既然你全部都记得,为何却装作与我不识?”
行止一默,侧头看沈璃:“与你在魔界边境赶墨方回王都的理由一样。”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而耽搁。也是呢,在身为行云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她说出一句接受,归位之后,更不可能了吧。与其相识,不如装作陌生吗……沈璃眼眸一垂,他是这样的意思啊。上古神无法回应她对行云产生的感qíng,所以gān脆装作不认识她,避免她将对行云的感qíng延续到他身上。
断绝她一切念想吗。
沈璃一笑:“行止,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举动才能让对方不会喜欢上自己?”她叹道,“你那些举动,根本就是在勾引人啊……”还是说……有时候,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行止目光一动:“你被勾引了?”
明明想要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却还敢问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沈璃握住酒壶笑出声来:“可能吗?”她止住笑,道,“神君当真思虑过多。碧苍王沈璃岂会那般没有分寸。在人界的时候,沈璃面对的只是凡人行云,所以能去喜欢,但现在你是上古神,我怎还会把感qíng延续到你身上?”
行止指尖一紧,唇边却是浅浅一笑。
沈璃继续道:“身份的改变会改变太多事。就像皇帝为了皇位会杀掉兄弟,就像睿王那么爱王妃,最终仍旧为了子嗣朝堂,家国天下,娶了那么多妃子,这并不是他错了,而只是身份使然。如果沈璃朝一日在战场上与你相遇,我也会成全身为碧苍王的沈璃。”
行止定定的望着沈璃,目光微凝。沈璃继续笑着:“自然,魔界与天界都要联姻了,估计也没那么一天。我今日想说的只是,你不愿做行云,便不再是行云。没什么好隐瞒和伪装的。本来对我来说,行云也已经死了。而现在面对的,是神,行止。”
行止cha|进话来:“沈璃,至始至终,行云行止,都只是我一人。”行云是在人间生活的行止,记忆xing格无一不同,只是换了个身体。他下意识的不想让沈璃将他分开来看。
但沈璃却摇头道:“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沈璃拿酒壶与他碰了一下,“行止神君,我做我的碧苍王,遵从旨意嫁给拂容君。与你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你不必忧心了。”
“叮”的一声,酒壶碰撞,一声脆响传来的震动仿似击打进胸口,让他不由心尖一颤,有丝疼痛在血液里无声蔓延,黯淡了他的目光。可沉默许久之后,他还是扯了扯嘴角,笑道:
“好,王爷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夕阳落山,余晖仍在,沈璃已喝完了壶中的酒,将酒壶随手扔进小河中,“咕咚”一声像是给这段对话画上的句号。
沈璃站起身道:“城门约莫关了,沈璃从今以后也不用再来这京城了,我yù下扬州寻人,神君如何打算?”行止没有答话,沉默之时,忽听几个奇怪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之所以奇怪,是因为沈璃与行止都轻易的听出了,这绝对不是凡人能踩出来的沉重步伐。
沈璃神色一凛,俯□子,此处河滩糙地地势较浅,且有糙木阻挡,行道在上方的堤坝上,此时天色微暗,不注意的话,是看不见糙地中有人的。行止看沈璃面色沉凝,反而轻轻一笑,道:“为何要躲?”
沈璃斜了他一眼:“感觉不出来么?”她盯着堤坝上收敛了呼吸,“气息太奇怪了,而且并非善类。”还在huáng昏时刻,人间邪气最重的时刻之一出现……
“即便如此,你也不用拉着我一起躲啊。”行止看了看沈璃将他摁倒在糙地上的手。
沈璃清咳一声,收回手掌。先前话说得漂亮,可是在此qíng此景,沈璃还是下意识的把行止当成了那个需要她保护的脆弱的凡体ròu胎,而忘了,现在的行止神君,即便是要在三界里横着走,旁边的人也只有给他让道送行。
可沈璃怎么也没想到,她将行止一放,行止就真当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站起身,拍了拍衣裳。简直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中……放肆极了。
是啊,沈璃怎么忘了,即便在行云那样弱小的时候,这家伙也可以在包围重重下,当面戏弄皇太子的身材,更别说他现在顶着神君的身体了。不管脸上表qíng多么风淡云轻,在心里,他至始至终都是那般放肆张狂。
声响惊动了堤坝上走过的一行四人,其中一人好像是被另外三人押着,手一直放在身后。沈璃定睛一看,在巨大头巾飘动之中看见了他头顶鹿角的形状,思及此处领地,她试探的唤:“湖鹿?”
被押那人浑身一颤,虽未开口却肯定了沈璃的呼唤。
湖鹿是地仙没有天界的旨意,谁敢胡乱擒人,而这三个人一看便不是天界的兵将。沈璃眉头一皱,他们这方还没出手,那领头的黑衣人倏地拔刀出鞘,一言未发便径直砍了过来。
沈璃手心一握,红缨枪还未显形,将她肩一摁,沈璃侧头看他,只见一道水柱猛的自他身后冲上前来,“哗”的湿透了黑衣人一身,紧接着寒气四起,那黑衣人像是脚突然被黏在地上了一样动弹不得。他周身慢慢凝结出细小的冰渣,竟是被冻住了。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yù跑,行止不过手一挥,如法pào制的将那二人也留在了原地。
沈璃眉一挑:“凝冰术?”
“不对,止水术。”
沈璃对水系法术不甚了解,所以也没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她踏步上前,走到湖鹿身前,将罩住他头的大头巾取了下来,看见湖鹿头上的角不直被一道亮光缠住,光芒顺着它的脑袋往下延伸,绑住了他的嘴,又勒住喉咙,没入衣领之中。沈璃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封印?”
适时行止也拉下一个黑衣人的头巾,看见黑衣人正睁着大眼瞪他,行止扯着他的眼睫毛,让他把眼睛闭上,黑衣人更怒。但眼睑还是被行止拉了下来。听得沈璃问他,行止转头一瞅,眉头微微一皱,这才放了黑衣人向沈璃走去:“缚仙术。”
他指尖凝光,在湖鹿额上轻轻一点,封印术应声而破,湖鹿腰一弯,解脱了似的大声喘息。待缓过气来,望着眼前两人,眼里哗啦啦的滚出了泪水来:“多谢大仙救命之恩!我以为这次都活不成了呜呜……”
沈璃嘴角一抽,这大个子还真是半点没变的软弱啊。
待湖鹿哭够,抹gān了泪,这才细细打量了沈璃一眼:“啊……你,你是……”
沈璃点点头:“嗯,没错,我是。但这次不是来胁迫你的。”她指了指旁边三人,“他们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这都源于一个修仙门派扰出来的祸事。”湖鹿一声叹息,“三个月前,一个叫浮生门的修仙小派在江湖上名声大气,这本不关我们的事,但是他们却开始设宴请各处土地神前去一聚,不少土地都受邀而去,但一去却没了音信,那时大家都还没怎么在意,但那门派又派人来请了第二波地仙们过去,第二波人走了也同样没有回来,大家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等那门派第三次来邀时,大家都不肯过去,可没想到,他们竟一翻脸,开始qiáng制抓人。”
行云眼一眯:“私擒地仙,可是犯天条的大罪,既有此qíng况,为何不上报天界?”
“想报啊,初时着灵物去送,可是第二天就看见灵物死在荒野里,后来有的地仙又想自己去,但一去就没了音信。地仙山神能有多少,被请去了两波,抓了一波,零零散散的扣走了些人,便没剩几个了。”一提到这个,湖鹿又开始抹眼泪,“京城周遭方圆百里,恐怕抓得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还是躲到了城中,借着人多才隐藏了这么些时日,但是今天还是被抓住了。要不是你们……呜呜,我不知道还要被怎么对待呢。”
沈璃奇怪:“你们地仙好歹有个仙身,法力不qiáng,但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吧,软柿子么?由人随意捏捡?”
湖鹿委屈的看了沈璃一眼:“不是没有反抗……一些法力高qiáng的地仙也有过反抗,只是对方好似有专门对付仙人的法子,像这缚仙术,被定住了任是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了。而且……先前有听别的地仙提过,这修仙门派的人,使的招数,不像是仙术,而……”
他看了沈璃几眼,犹豫着说了出来,“像是魔界的东西……”
33
魔界的术法?沈璃眉眼一沉。
魔界归顺于天界,族中虽有不服者,但因为魔君政策施行得当,最大力度的保留了魔族的利益,所以也未见有人与天界冲突。而天界之中却老是有人认为魔界其心险恶,纵使千年臣服也不过是韬光养晦,伺机报复,但魔界一直未曾出过大问题,所以那些闲人便无的放矢。
而此次地仙被相继捉走的事若是叫天界知道与魔界有一丁半点的关系,哪怕这些关系只能找到一丁半点的证据,天界的人也会认为是魔族的用心险恶,其罪可诛。魔君与族人被泼了黑水不说,本就不是极为信任的两界关系必定受到不小的冲击。
沈璃虽打心眼里觉得与天界的人撕破脸皮没什么可怕的,但撕破脸若是因为受人挑拨而成,总难免让她感觉自己被人戏耍了,多么不慡。
“把你那什么水术解开。”沈璃一边向领头那人走去一边知会行止,行止挑眉,“使唤领导可不是个好习惯。”言罢,却还是乖乖的解了那人身上的术法。只见沈璃已经一把揪住了那人衣襟,挥拳便将他揍到地上,二话没说,往他肚子上一坐,两只脚分开踩住黑衣人的双手,而后将他下颌一捏,防止他咬舌或者吞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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