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去了趟田庄,把那边的事梳理梳理,顺便见见兰望夫妇。毕竟,她不知哪天就会突然离开,又不能明说,只能把这次见面当成道别,也要把他们一家的生活安排好。夏公公早就催着把庄契地契全改成她的名字,她以隐蔽身份为借口,改为了姐夫兰望的。
随后她盘点了西山堂的资产,惊讶的发现才不过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赚了近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在之前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原来在大燕,做文化事业是bào利行业。而西山堂不是租的铺面,整个房契都是苏仪的,当然后来转到了她手中。如果她离开,西山堂就意味着关门大吉,这房子能出手最好。看地段,至少也值个三五百两,如果加上招牌,可能价钱更高。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动静大了,就会引来各方注意,只得忍痛割爱。
那笔银子,她分为了五分,屈忽昀和牛蛮各一千两,康涵柏出力小,是五百两,剩下的她全换成多个通存通兑银号的小面额银票,平均分成两份,她和哥哥各带一份,万一路上谁丢了钱,或者哪家票号倒闭,另外的人手中还有钱。
这就叫不把jī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代人最好的理财观念。
而在她秘密忙着转移财产期间,叶明闻来找了她两次。一是告诉她,她画的两个人并不在陵王的亲卫之中,证明一切都是个误会。当时,可能有流氓追别的女孩,误打误撞的让她听到对话,以为他们是陵王的人。第二次叶明闻来找她,兄妹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今后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回到熙海,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陵王那边,叶明闻已经谈妥。他会以陵王义弟的身份出现,这就是最大的靠山。
“他还会拔几名亲卫,随我调遣。”叶明闻说,“从太府都到熙海本就不远,路上陵王也会做出安排。”带着妹妹,人身安全就很重要了。
“他为什么帮我们?没有条件?”石中玉始终不信任陵王,“难道只是因为他和哥哥是结义兄弟?”想必那几名随行亲卫,也有监视的意思吧?
其实她也愿意回熙海去,一来慕容恪不容易找到她,二来她想得到叶家的家产,如果能当大小姐,谁愿意当乞丐,既然两条路风险一样大的话。三来,得到叶府后,她会挖地三尺,找出那把钥匙,然后取出盒子,当面jiāo给慕容恪。
那时,应该是很久之后了,慕容恪对她的爱也好、恨也罢也淡了。而她真的想帮助他,或者说是保护他。她有直觉,那盒子说不定是慕容恪的护身符。
“这件事是互利的。”叶明闻犹豫了一下道,“陵王不是当今亲子,没有夺位的可能,但他旗帜鲜明的是保东宫一党,而熙海是很重要的力量,不能……不能让裕王党得到。这件事,他并没有瞒着我。”
因为说明他有目的,我们才会相信啊。石中玉想。越无私,就越容易让人怀疑,倒不如摆明目的更容易令人接受。这个陵王,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好歹是个聪明人。
“金敬仕号称熙海之王,东宫党是怕裕王和金氏联姻吧。”
石中玉冷笑,“官商勾结,虽然官以权铺路,但也需要商来提供利益。
军队,永远是需要金钱来支撑的。而叶家是当地的百年望族,人脉根深蒂固,民望也高。所以如果我们夺了叶家的掌控权,再联合几大家族,拒绝和金敬仕合作,背后又有陵王的力量,金敬仕就是掉了牙的老虎,他对熙海的控制会慢慢丧失。”
“小玉,你很聪明。”叶明闻赞叹。这才几年,那个胆小怕事的妹妹,已经能分析局势了。
“天天在王府里,听多了朝堂的事,好歹了解一点。”石中玉含糊过去。对她能经营西山堂,哥哥有过怀疑,她以在火中救过慕容恪的命,慕容恪格外恩典遮掩了过去。
“哥去和陵王殿下说,我们可以夺下叶家,断了金敬仕的后路。但是,我们也不会成为他的势力。我等小民也好,熙海也罢,保持中立,两不相帮,行吗?”石中玉想了想,说。
管他东宫党还是裕王党,她都不想掺和。而且……尽管两不相见,但伤害慕容恪的事,她绝不做。当真到了熙海为必争之地的时候,谁想夺得控制权,自己来拿吧。
“好,我去和他谈。”叶明闻答应妹妹,“我想,他是会答应的。”
妹妹和裕王的关系很不一般,这也是他急着离开的原因。很多苗头,要在发芽时就连根拔起,不然时间长了,就会造成大的伤害。妹妹和裕王,他和金小姐,不都是如此吗?
壮士断腕,可能会疼,但,那是必须的。
大位之争,本来就是东宫略占上风,因为明正言顺,皇长孙又很得臣民之心,更得朝堂上的文臣拥护。裕王殿下所有的,不过是军中的势力,还有皇嫡子的身份。但陵王掌握西军,若再断了裕王夺取熙海之几财力和水军力量之路,东宫就稳坐宝座,并不需要熙海真正倒戈。
在这种qíng况下,陵王是会同意熙海中立的。
他了解妹妹的心,尽管不能在一起,也不想伤害对方。就像他,明明金敬仕是仇人,但他仍然不能憎恨金旖晨。
于是只好……离开。
他们兄妹在西山堂详谈很久,而在皇宫中的云津殿,当今圣上的寝殿中,那对皇室父子正在手谈,或者说是在jiāo锋。
“昨儿金敬仕来请旨。”皇上看了看自己的七子,轻声道,“他女儿看上了你,求朕下旨赐婚呢。”
慕容恪正要落下黑子,闻言又把棋子丢在紫玉雕龙的棋笥中,眼也不抬地道,“儿臣拒绝。”
“若真下旨赐婚呢?”皇上的目光冷冷盯来。
慕容恪又冷冷地顶回去,“儿臣一样拒绝”
第二十一章拒婚,石中玉死
“你敢抗旨?”
慕容恪不说话,来了个默认。抗旨这种事,他也不是没有做过。龙椅上那个人为了自己的明君之名,为了心里的那根刺,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看到慕容恪的样子,皇上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儿臣明白。”慕容恪抬起眼睛,“父皇是在安排很久以后的事,想让儿臣无论如何也能逍遥自在。”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身后名吧?如果骨ròu相残,大燕史上,他的名声就不完美了。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现在龙椅上的那个老人那么爱好声名,那么想名垂青史。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拒绝?”
“既然父皇那么偏爱儿臣,那么为什么不给儿臣更好的东西呢?比如说,这个江山?”忍不住,慕容恪的语气中带了讽刺。
皇上大怒,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扫于地下,黑白子混落于地,四处飞溅。
纵然这大位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却没人有敢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为了宠得这小子无法无天,彻底断了他在朝中文臣老将的支持,他已经太纵容了可是,当bào怒的他看到那双眼睛,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却染上了挑衅和恶气的眼睛,他的心底又凉了下去。
“你那么聪明,就说说这桩婚事的好处。”他的声音很疲惫。
“活着。”慕容恪直言不讳,“活着,就是最大的好处。”他想说,他不稀罕这个天下,就算他坐了龙位,也必然不会杀掉长天。可那两个女人若得了势,却必除他而后快的。但,他没有说,毕竟他也不想揭太多的龙鳞。
“好好娶一个正妃,其他的……就不要想了。”皇上也gān脆明言。
慕容恪笑起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想着龙位?其实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倘若他真想要,就会自己动手拿的,不屑这样遮遮掩掩。
“这桩婚事,儿臣不乐意。”他拢起手,眯着眼睛,慢慢地道,“父皇惩治了皇后娘娘和皇嫂的那件事,您忘了吗?儿臣再不济,也不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就算她的父亲是熙海之王也是一样。”
“老七”皇上略有点尴尬,“金小姐算不得真正失贞,当时甘家小子不是摔婚了吗?能做出什么事?顶多是些假凤虚皇的罢了。”
回禀这件事时,因石中玉的请求,把马夫阿忘,也就是叶明闻的qíng况略掉了。此时回忆起那个小人儿,心里立即揪紧了。半年多了,以为不见面就可以淡去,可结果……恰恰相反,这么久qiáng行不相见,只是令他的心火闷烧得更厉害而已。
“那儿臣也不要金氏女”他打定了主意拒婚。
没想到皇上倒笑了,看起来欢畅,却让他从心底到骨头fèng都发冷,莫名其妙的。
“你不想娶正妃,只怕不是为了那件事吧?”皇上一顿一顿地说,字字敲在他心上,“你心里,怕是有别人。不过,他是男人,难道你要娶个男王妃吗?别说古今往来没有那个例,就算有,朕也不允许,何况他的身份根本够不上资格。老七,正妃只是正妃,你只要娶了金敬仕的女儿,以后爱养多少小倌,爱娶多少小妾,朕不管你,也没人敢管。”
慕容恪别过头去,不让皇上看到他的表qíng。为了那个小家伙,他已经失去了控制力。他讨厌别人说石中玉是小倌,那种侮rǔxing的词汇,只要有人说,他就想杀人。
“正妃的位子,早晚有人坐的。不是金氏女,就是其他豪门贵族出身的小姐。”皇上耐下心来劝,“金家的丫头我见过,也派人查过,很不错的,你何不就势而为?”
他不愿意。或者隐约中,他就是想让那个位置空着,因为某人坐不了。那么,别人也别坐。
“朕意已决,选好huáng道吉日就会下旨。”皇上见慕容恪以沉默拒绝,拖长了调子,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之意,“如果你执意抗旨……朕说不定迁怒你身边的人。”
慕容恪要拼尽全力才没有突然站起来,尽管如此,脸上的表qíng却掩盖不住了。
皇上暗中舒了口气。
他对了,他永远是对的,他找到了治服小七的弱点。那个小家丁究竟有什么本事,那个家丁能把他这桀骜不驯儿子的整颗心都生摘了去。果然,这七子是喜欢男色的吗?也好。大位不传给他是对了,就算丽华的在天之灵,也没什么好说的。
“父皇,您是什么意思?”慕容恪咬着牙说,身上冷意四散,令那位贵为天子的人,心头都有了些不自在。
“老七,朕知道你本事。不过,朕是一国之君,是天子,朕要谁死,谁不得不死,就算是你,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保不住他。”皇上感觉到自己拿回了主动,立即qiáng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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