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但石中玉等聪明人不禁都暗中闭上眼。自己愚蠢不是错,用来害人害己就实在太缺德了。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不说话,难道就会死?
“殿下啦,小倌啦,我只当没听到。但下次若再有这样的言语,莫怪我报知凡夫人。这里是裕王府,尊贵之地,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的。”白芍见周婆子的脸顷刻间肿得像发面饽饽,也见好就收。
她本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一言半语,并无证据,但略吓一吓,周婆子就泄了底。不过这终究是风言风语,做做伐子还可以,却定不得罪的,更定不得被编排者的罪。不过,她还是深深看了石中玉一眼,转身离开。
这事,得先透给凡夫人知道。
等她一走,众人就先松了口气,因为事后再如何,可就与她们无关了,唯有石中玉暗暗叹气。这下可好,魏锁大管家和范通大管事都恨上了她,现在再加一个凡夫人……
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我要做烤土豆条、糖霜花生、bào腌糖醋仔姜、芹菜jī蛋饼棒棒串。主食嘛,就是红薯饼和细米粥。”她一连气儿的报出菜名。
范嫂子一愣,“你要做这些?”
“原料没有吗?”石中玉吓了一跳,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呀。
“有是有。”范嫂子迟疑的说,“但这都是些粗食,怎么能给殿下吃?”
“范嫂子,您就听我的吧,时间紧迫,再不做出来,只怕要天黑了。”石中玉道,“反正是我的手笔,殿下要怪罪,我会一力承担的。”
她这样说,众人就松了一口气,忙碌着做起准备工作来。其实,这几道菜品只有红薯饼有点麻烦,细米粥也需要时辰来慢熬。不过人多力量大,饶是如此,也用了一个多时辰,范嫂子急得满头是汗,怕误了饭时,殿下终究会怪罪。
好不容易弄好了,石中玉就自己提着两个大食盒,前往湖心道场。范嫂子怕她人小力弱走得慢,特意亲自送她到湖边隐蔽处才离开。嘱咐的话倒一句没说,因为她觉得这回小玉小朋友一定会死的。这是什么饭食,居然做过殿下吃?
石中玉也知道这根本不行,但她不是大厨师出身,仓促间也只能做些小食,希望以新奇过关。正因为那个妖道平时不吃,偶尔为之可能感觉慡口清口。不过糖霜花生、bào腌糖醋仔姜都需要火候,尤其后者,平时做来至少要腌一天,虽然她用了bào腌法,但肯定滋味并不太好的。
而且,她拼着让慕容恪发怒,足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再送晚饭来,就是想着“饿了吃糠甜如蜜”的谚语,指望正常的生理渴望,迷惑慕容恪的味觉和感官。
哪想到,慕容恪像是违背人类身体规律似的,并没有饿得láng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慵懒而优雅,似乎要调动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好品尝出食物的优劣来。
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就见那四大美婢侍候着慕容恪吃饭,细心妥帖。基本上,慕容恪眼光在哪个菜上停留,就有一个人把食物夹到他的盘子里。而慕容恪,似乎对食物带着点微微的厌恶,又一点微微的享受,那矛盾的感觉令他连吃饭的样子也格外撩人。
咕!
连咀嚼声也听不到的安静中,石中玉的肚子尖叫了声。
她很尴尬,真的很尴尬。但她现在正长身体,还是体力劳动着,加之备受惊吓,却半天多水米未沾牙,怎么能不饿得前胸贴后背?
四大美婢、八只眼睛同时瞪了过来。尤其素裹,目光简直能冻死人。
石中玉很局促,随即又坦然了。假如慕容恪让她死,没有理由,她也会死。假如他想留着她,那么她再做什么也会无恙的。现在的她好比再走钢丝,关键不是做什么,而是她要努力保持平衡,并且钢丝不会断。
进了王府,甚至从重生那刻起,她拼命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却始终做不到。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看到她不好意思的神qíng变成豁出去的样子,慕容恪笑了起来。
“很饿吗?过来吃。”他招招手,多么温柔,就好像是个天使。但他,是个披着天使翅膀的恶魔。一个不如意,头顶上立即能长出邪恶的尖角。
石中玉不敢动,慕容恪的筷子就举在半空也不动。这僵持的感觉压迫得石中玉只能吸气却呼不出来,不得已,挪动着瘦小却沉重的躯壳,向慕容恪走去。
四大美婢互相jiāo换着眼色,都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除了皇上,殿下从不与任何人同桌而食。别说府内的女眷,就算是宴请高官名爵,也是自据一桌,遥祝他人美酒。别人知道他这个怪癖,宴请殿下时,客座也是如此安排的。如今……
解语使了个眼色,轻烟、素裹和银盘立即悄悄退开,四处巡视附近有无他人看到此时的怪异qíng景。她们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殿下看似活得肆意,但身边潜伏的危机从来没有断绝过。任何反常的事都可能成为攻击他的借口和契机,就算只有一头发丝的可能,也要斩灭!
石中玉却不知道这些。
她是低级家丁,若不是机缘巧合,她甚至连慕容恪的面也见不到,哪知道他身边的事。此时她只知道,“饿了嘱糠甜如蜜”这件事,真是有啊。
啪!也没见慕容恪动弹,石中玉的手背上就挨了一下,白嫩的皮肤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疼得她嘶嘶吸气,可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个是唯一味道好的,你不能吃。”慕容恪伸手抓起芹菜jī蛋饼棒棒串,咬了一口。
娘的,那是真正的婴儿辅食,其实做起来相当简单,就是焯熟的芹菜叶和jī蛋汁、面糊调在一起,加入调料,摊成的jī蛋饼。只不过为了吸引宝宝爱吃,改变了形状,把jī蛋饼卷起切段,串在竹签子上而已。
没想到竟入了这么大一个裕王的眼。这说明,他的内心只是一个大儿童吗?
“别以为本王没吃过这些底下人的粗食,也别以为饿本王个把时辰,本王的舌尖就分不出好坏。”正惊讶,慕容恪冷哼了声,再一次拆穿石中玉的伎俩,“不过难为你总是剑走偏锋。为着你够狡猾……走吧,只是别以为从此就没事了。”
什么意思?暂时过关了?以后随时想起,随时再算帐?
一时之间,石中玉没能明白,但在慕容恪突然变冷的目光bī迫下,立即站起身,施了礼就尽快离开了。
裕王殿下喜怒无常,那双纯粹邪恶的眼睛盯起人来,简直让人逃不开,太可怕了,以后离远点吧,在他面前多晃晃的计划取消!否则,她会以十三稚龄得心脏病的!
慕容恪并没有看向石中玉的背影,而是盯了那盘红薯饼好一会才道,“银盘,去把这碟子东西给夏公公送去。就说……什么也别说。”
银盘应了一声,立即去办。
第十九章石中玉不能活
这边为了慕容恪的晚饭折腾时,那边的赵碧凡已经吃过了饭,在和魏锁商量事qíng。身边只留了白薇和白芨两个心腹丫环。白芷话少,xing子也温团,但胜在眼神伶俐,做事端正,所以照例派去管院子,免得闲杂人等闯进来。至于白芍,是个泼辣且能下脸的,和府内各色人等打jiāo道,就jiāo她去做。
“范通至少三个月不能管事,您看,要安排谁顶上他的位置?”魏锁低声问。
“那件事孙福珩那么上心,借着殿下的身份bī到我这里来,难道他没有好人选?”赵氏哼了一声,“他不就是想让外院全在他的掌控中吗?”
“那就不能如了他的意。”魏琐咬着牙道。
他是内院的大总管,但如果不能控制外院,手中的权利就大打了折扣,办起事来也极不方便,这就是为什么他把自己的外甥cha在外院的原因。范通办事一向利落,可这次,实在是不争气得很。
“可是,若还安排你的人去,不是摆明告诉他,我要cha手外院事物吗?恐怕,殿下会不高兴。”赵氏沉吟道,“再者,这件事本来就应该他来安排,顶多来报到我这里就是。”
“他今天不是说要请夫人做主吗?”魏锁目光一闪。
“他那是试探,我若开口,岂不正中了他的意?”赵氏又是冷哼,“那院的野人正想逮机会闹腾,想重新跟我平起平座哪。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失了势,不能再给她往上爬的台阶!”
“那不如,选个即不是您的人,也不是孙福行的人做这个管事?”魏锁出主意,“既然控制不了孙福珩塞人,就找个谁也不能左右的。到时候范通大好了,再找个因由让他替上。这样做,就谁也说不出话了。”
“你说的是谁?”赵氏眼睛也是一亮。
“兰望啊。”魏琐胸有成竹地说,“不瞒您,昨晚我想了一夜,才想到他是最合适的。兰望是憨直的xing子,又死脑筋,当初就是因为他凡事不通融,断了很多人的好处,得罪了上下下下的人,这才被赶到庄子上。听说他在庄子上还是一样,挤兑得大小管事都没活路,庄上的收成倒是多了不少。”
“原来是他。”赵氏想起了这么一号人,不禁点了点头,“我倒忘了,他确实是个好人选。”
“用他,正是夫人一碗端平的表现,别人也没理由拒了。”魏锁接着道,“就算兰望这个人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他这种木头楔子cha在那儿,咱们虽说不能如何,别人却也动不了手脚。他两边不买帐,偏又找不出错。正好争取了时间,容夫人细细考虑下面的事。”
赵氏皱了皱眉,厌恶魏锁说话粗俗,可终究还是说,“就是他了。”自己得不到的利益,最好的办法是暂时让别人也得不到,自己找机会以图后利。
“夫人,如今兰望的爹娘都病着,老婆在针线房管事,连孩子都丢给小叔和小姑照料。夫人把他调回来,再多给点月例银子,实在是慈悲哪。”魏锁谄媚地道。
赵氏却摇摇头,“他那个人,多给他银子,他必不会要,何苦白当好人。府里管事的月钱本就比庄子上的高,平时再赏些也尽够了。凡事不可太过,不然倒令人生疑。”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你快去办这件事吧,免得夜长梦多。”赵氏挥挥手,魏锁就退下了。
他前脚才走,后脚白芍就回来了。
本来,赵氏派人去赏钱,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厨房是最人多嘴杂的地方,若在这些人面前施点小恩小惠,最后的所得可远远不止这些。不过只是寻常做的事罢了,白芍一脸郑重的走进来,赵氏倒是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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