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本想借兰望这条线搭上夏公公,想想又没动手。兰望两口子待她真心,她除了不能对自己的身世讲真话外,不想再利用欺骗人家。人心都是ròu做的,她还没那么冷酷无耻。
至于她闹着出去玩,其实并不是单纯想走出这个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王府,而是关联着她的上中下三策。居安思危,她可没白痴到忘记自己的处境。下策自不必说,那是垂死挣扎、鱼死网破的招数,不必做什么准备,但上策和中策可都与外面有关呢。
首先是夏世雄。
她无意中听兰望说过,夏世雄夏公公以前是侍候皇上的,后来又侍候裕王。他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书,所以时常到南城的德庆居茶楼去。那里有个说书的先生,据说口灿莲花,很有一批忠实的粉丝。
如果她能在那边与夏世雄相遇,指不定就能搭上关系。不过对方是老人jīng,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接受她的,但至少有机会是不是?
其次是范通。
这么多日子来,她没少明里暗里查探范通的qíng况。听说他有个外室,就养在东城。具体地址不明,因为范通怕老婆,这种事自然秘密掩盖。
她想,范通这么多年来克扣低下人的月钱,肯定也贪污过府里的银子。做过,就会有证据留下,那在王府里找不到,说不定在外面藏着。若她能抓到把柄,以后闹起来也是依仗。
这件事很是困难,可以说毫无头绪,没有暗中势力帮她,她也很难成事。但她目前能做的就这么多,哪怕有一丝可能也不会放弃。再者,她没点料子,谁会肯助她一臂之力呢?
反正她和魏锁、范通不能共存。她清楚,几个月后,兰望还是会被调走的,那时她还怎么活下去?魏锁不敢说,但她必须扳倒范通。这样,也许孙福珩会伸手?
第三,她还是得找赚钱的道!顺便看看胡子男拜托的那位风骚女还再寻找她吗?所以,那个猪头面具还是得戴着。
“你姐姐让你晚上家去。”石中玉一只脚才迈出门槛,兰望的声音就传来,“今天她和我都在,她说全家吃顿饺子。”
石中玉心头又是一暖,笑嘻嘻的应了,满心打算把那一吊钱的活动经费省下些,给兰望的一对儿女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其实她很想多为那个家做点贡献,报答兰望夫妇对她的好,但知道兰望必定不受,只能在小孩子身上下手。
可惜这一天没什么收获。
不知是天意还是故意,夏世雄今天没出现在德庆居。而范通的外室,只听说是被安置在东城,没有具体地址。石中玉专到独门小院,富裕但又不扎眼的地界儿溜了半天,也没好运道的撞上。唉,只有找人时才知道太府都之大,但她必须耐心做这水磨功夫。她打算拿出现代警察排查罪犯的劲头来,又想着若是认识个管理户籍的小官员就好了。
但两件正事虽然没做成,这一天却还是开开心心地过了。她没发现跟踪她的人,就说明胡子男的人手并没有发现她,也说明可能已经放弃,她只有行事小心点就成。再过得两年,容貌变化,到时候就彻底安全。
晚上,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玩具并几尺夏布来到兰望家。他家就在王府后巷的最外侧一间,紧邻大街,单独的院子虽然很小,胜在不用和别人挤,相对也没那么多是非。估计是兰望门神一样的xing格,使得没人乐意和他住,倒因祸得福了。
“快洗手,一会儿吃饭了。”兰望家的接了石中玉的东西,就吩咐道。
她不跟石中玉推辞,石中玉正是最喜欢她的一点。大方、慡利,gān脆。
石中玉往屋子里一探头,就见到兰望的弟妹,以及他一双儿女小宝和小佳。兰望家是低层出身,全家人只有兰望上过两年学堂,会写字记帐。因此,兰老爹给儿女起名字简直乱来。兰望是老大,他老人家期望再来一儿一女,所以给大儿子起名为望,望着后面的弟妹,而真正又生了一女一儿后,名字就叫兰妹和兰弟。
此时,兰弟正被簇拥着写着什么,石中玉立即来了兴致。从前,她最烦父亲让她每天练字画画儿,但重生以来,她连纸笔都很少见,手却痒了。
真贱!
第二十一章当哥了
“写什么呢?”石中玉凑了过去。
兰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把手中的纸拿给石中玉看。石中玉凝神辩论了一阵,才模糊认出几个字。真不是她文盲,而是黑糊糊的一片黑豆子,很难分得清笔划。
“你握笔的姿势不对的。”石中玉忍不住教导,“手腕那么用力,写出的字是僵的。”
兰望正好进里屋,听到这话一愣,“小玉,你会写字?”
“招家丁的时候,都要识字的呀。”石中玉眨眨眼。
“识字,可和会写字不一样。”兰望好奇地走过来,“家丁里多的是认得自己名字的人,但若要他们写,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你写一个我看看。”
石中玉依言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写字也是一样,久没练习了,感觉有些生疏,而且石中玉还故意写得随意些。这字要让她老爹看到,非得抽她不可,她自己也看不过眼,兰望却吸了口气。
“小玉,你写得很好啊。”他吃惊的瞪大眼睛,“在家正经拜过先生吧?”
石中玉点点头,她在前生是父带师职啊。父亲平时很和蔼的,唯有督促她习字作画时,那真是一丝不苟。别人在玩时,她写字。别人看电视时,她写字。别人游泳时,她还在写字。
所以,她现在在这里。
“写得比我哥好。”兰弟一脸崇拜,“小玉哥你教我吧。”
一声小玉哥,雷得石中玉外焦里嫩,但也只能忍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当哥。
“那没问题呀,就是我姐得多包几顿饺子喽。”石中玉笑道。
“再写再写。”一边的兰妹催促。
兰妹与她同样年纪,兰弟比她还小着两岁,加上分别七岁、五岁的小宝和小佳,一群人围着她,好像写字就是个游戏。
石中玉也来了兴致,挥笔在纸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了一遍。高兴之下,名字旁边还配上线条简单的卡通图。她的画,天分有限,所以水平不高,不过却善于抓住人物特点,让大家猛一看去,绝不会认错自己。
“娘,娘,这个两包头是我诶。”小佳高兴的拿着一张纸,举给正进屋的兰望家的看,又拉着她到桌边,“这个是爷爷,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姑姑、这个是娘!每个人都有。图画旁边四四方方的,是我们的名字哦。”
兰望家的一看,顿觉有趣,又看到自己的丈夫在一边也摆弄着纸张,脸色温柔,不禁觉得好笑,“真是的,这哪像是写字,明明是都得了宝了。”
“嫂子,小玉哥说了,只要嫂子多包几顿饺子,他就当我们的先生哪。”兰弟献宝似的喊。
“那我兄弟不是吃亏了,束修银子很贵的。”兰望家的开玩笑,“我弟兄就只值几顿饺子吗?”
“值得值得很值得。”石中玉忙道,“姐姐的饺子包含了感qíng在里面,千金不换。”重生于异时空,兰望家毫不吝啬的家庭温暖令她分外流连,恨不能融入其中。
“不过……”她又转过头对着兰弟说,“纸墨怪贵的,不要làng费。待会儿我写个字贴,你以后和兰妹、小佳、小宝,每人找一块青石板,用毛笔蘸了水,先在石头上练着写。等差不多了,再用纸练习。”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兰望cha嘴,“我没事时也可以练,我和兰弟的字都不好,就是舍不得用纸练习造成的。”
“我要学画画儿。”小宝举手。
石中玉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先学写字!不许三心二意。”她是琢磨着,古代教育程度不怎么高,如果穷人家的孩子会读书写字,将来找工作要容易得多。画画儿这种怡qíng养xing的东西,有钱有闲再来玩吧。
兰望少有的正派,自个儿的弟弟妹妹都到了能进府当小丫头和小厮的年纪,他却因避嫌不肯推荐,或者找找门路,一大家子就指望他和老婆的那点银子过日子,实在辛苦。
像兰望这样品格的人,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异时空还是中国历史,都是极少见的。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高贵,总比那种吃香喝辣,却还处处胡作非为的人qiáng。比如某王。更比那些瞒上欺下,伤害弱者的混蛋qiáng一百万倍。比如魏锁和范通。
“你们好好练,过几年就和我一样厉害了。”石中玉毫不掩饰得色,“下个月发月银,我一人送你们一只毛笔。”
孩子们欢呼,唯有兰望家的打了她一巴掌,“别乱花钱!让你洗手去了吗?带着这几个小的一块儿去。兰妹,你去叫爷爷奶奶,这就可以吃饭了。兰望,你帮我捣蒜泥。”
众人依言而行。
兰望家的到了厨房,一边下饺子,一边对兰望说,“小玉这孩子,怕是出身不凡,落难了才流落到了王府。我虽不识得几个字,却也分得清好坏的。就他那笔字,我看大帐房的先生也写不出来。”
兰望嗯了一声,半天才问,“他没告诉你实qíng吗?”
“这是能混说的吗?”兰望家的白了丈夫一眼,“但他实心对我,我倒是看得出。任他再怎么机灵,不过是个孩子,真的假的,咱们在这府里多少年了,心里全明白。”
“是。”兰望点了点头,“小玉看着有几分滑头,但眼神很正,xing子也烈,是个好的。你捡了这么个兄弟,算是你有福了。”
兰望家的不由想起自己早夭的兄弟,眼圈红了红。但此时锅要开了,连忙点了凉水,压下即将沸腾的开水。
“你明天要给他派活,不知道有没有轻省点的。”兰望家的又说,“她那身板,不是gān重活的料。我不是让你循私,嫁给你那么久,早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前两天她闯的那祸,连针线房都听到了。但既然裕王殿下没有怪罪,东厨房也不敢用她,怎么安排,不是随便你吗?”
“你是不是有好地儿?”兰望看着妻子。
兰望家的有点不好意思,“怕你说我拉吧自家兄弟,没敢说呢。本想让你把他弄到水局院去,反正夏老那边人少。但若不成……以前二门上不是有个专门传话买东西的小厮吗?后来不知怎么bào病死了,那个缺儿一直没补上。小玉识字,为人机灵,又是那等品貌,若不是那脏心烂肺的,是人瞧着都喜庆,正是合适的人选不是?再说他若在二门上,你来回照应着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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