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镯_吴沉水【完结+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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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镯》作者:吴沉水【完结+番外】

  简介:

  一则发生在南宋的凶杀案(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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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镯(上)

  一

  平湖烟远,斜桥雨暗,正是chūn归时节。

  料峭chūn寒,野村低树,皆像凝了浓墨一般素净,枝条霜冻伶仃,枝头却偏偏要挣破这素净,绽放鲜绿的嫩芽点点。

  马蹄所踏之下,亦现出不同冬日冻土的柔软,低头仔细看,细细的糙芽冒出来,毛茸茸的一片,倒像哪知巧手织就一片毡子。

  江东提刑刘士季下了马,信步由缰,跑了不到一个时辰,身上的鹤氅纱帽已沾染湿意,摸上去一片冰凉。他目视远方,面色冷峻,行至一处水塘前,眼前水塘初解霜冻,潭边的翠竹已现出些许新绿,于荒芜中呈现一派肆意勃勃生机。潭边原有宅院一座,此时已颓败,凋零倾倒。

  刘士季神qíng肃穆,以撩下摆,跪下朝废舍荒院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此时忽而传来数声凄厉鸟鸣,他一抬头,一只白鹭一跃冲天。

  刘士季爬起身,又独自伫立良久。

  过了一会,他闻得身后传来马蹄疾驰之声。刘士季转头,却见驰马之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是此番随他巡视建昌县的随从王德忠,后面跟着的那位身着锦袍外罩青羊斗篷,却是建昌知县许璋。

  王德忠见到他,立即下马行礼道:“大人,刘大人寻您有要事。”

  许璋与他有同窗之谊,正儿八级的旧jiāo好友,跳下马后也顾不上与他客套,上前便问:“怀安兄,可算寻着你了,我这着急火燎的,偏你那僮仆诸多废话,只言你出来踏chūn,却不道你往行往何处,真真岂有此理。得亏我寻思着你定是来此处缅怀,不然错过了可怎么得了……”

  刘士季微微一笑道:“是我管束太过,僮仆不敢违令而已。裕祥兄寻我何事?莫非建昌县出了什么你断不了的案子?”

  许璋拉过他,瞥了眼王德忠,王德忠识趣,忙退三步以外,许璋这才压低嗓音道:“出了人命官司。”

  “哦?”刘士季扬起眉头,“死者何人,死因为何?可遣派仵作?有无嫌疑人犯?”

  “都有都有,我做了这些年知县,这些还不晓得么?死者名为田文锦,乃本县通仕郎之子。”

  刘士季淡淡地道:“那又如何?难不成小小一个通仕郎,还敢胁迫公堂?他不知南康一道的人命官司,本提刑皆有监察之职么?”

  “非也,此事有些那个难办。”

  “如何难办?”

  许璋有些为难地瞥了他一眼,问:“怀安兄,你可记得昔日你我同窗之时,你曾提及家中长辈为你许下的那门亲事?”

  刘士季点头道:“自然记得,只是后来我家道中落,那亲事便作罢了。”

  “可我记得,当初那位小姐你颇为中意,还曾于元宵灯节赶回来,就为隔着烛龙火树远远瞧她一眼……”

  刘士季忙打断他道:“裕祥兄慎言,我少年时那点荒唐事,你就莫要再说出来打脸了,且女子闺誉非同小可,这等话若传出去岂不害人不浅?”

  许璋着急道:“我平白毁人闺誉作甚?我待说的还在后头呢。若非慕少艾之年你整日与我唠叨,我还记不住那小娘子是谁家的。我且问你,当年令高堂替你订下的人家,可是建昌县田县丞之女?”

  刘士季皱眉道:“正是。”

  “那就对了,”许璋道:“你可知今日惹下这人命官司的是何人?便是本县已故田县丞之女,你那个退了亲的田娘子啊。她现下被其叔父田通仕抓上公堂,状告其毒蝎心肠,谋杀亲族兄!”

  刘士季睁大眼,万年严峻的脸上终究露出几分震动。

  “真个是她。”许璋肯定地道。

  刘士季沉吟片刻,即道:“若是她,此案怕是有蹊跷。”

  “有何蹊跷?”

  “叔父状告侄女谋杀亲子,且不论闺阁女子何来胆识魄力,便是她真个能杀,那田文锦乃成年男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得手?且此二人乃从兄妹,田氏嫁人后便是外姓人,何来的深仇大恨要弑杀族兄?”

  许璋摇头叹息道:“那是你不知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田县丞先前的原配夫人膝下只余田氏女一人,反倒是纳入门的妾季氏生有一子。夫人过世后,田县丞并无续弦,待其百年之后,按我朝新法,男二女一,家产分为三分,那幼子占其二,在室女占得其一……”

  刘士季是常年审案断案的,一听便知其中的弊病,遂问道:“可是那婢生子未曾记在先夫人名下?”

  许璋赞许地点头道:“正是,田县丞生前原想着自己过继一个儿子,没成想病来如山倒,骤然间便撒手尘寰。因为这个,田氏叔父田通仕以大哥家中无子,家产无人继承为由,谓其子田文锦入继,以期分产。”

  “若只是分产,怕就闹不到今日这一步。”刘士季轻声道,“即便如此,田氏女乃原配嫡女,家产仍有其一份,她何需弑亲?于理不通……”

  他最后一句说得含糊,许璋却闻言知雅意,摇头叹息道:“我亦是这般想,可问题是,我来此之前,田氏女已对弑亲杀人供认不讳。”

  刘士季大惊,抬头问:“什么?”

  许璋苦笑道:“这便是我匆匆来寻你的缘故了,田氏女现下已然招供,我循例该画押收监,下面就待提刑大人来断断这官司了。”

  二

  刘士季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与田氏娘子再度相见,是这等qíng形。

  他端坐高堂,她跪在堂下,那手中的惊堂木不知为何,此刻拿在手中重于千金。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他二人自幼定亲,年岁相当,门第相当,嫁女资财听闻田县丞的原配夫人亦为女儿早早备好。自晓事以来,他便知道自己有个姓田的未过门妻子,生母出身陇西诗书名家,自幼教她与读书识字,与男子无异。且听闻相貌柔美,xingqíng贤淑,最是端庄不过。少时读书,母亲还常以“你若不勤读苦学,来日新媳妇进了门,可要因才疏学浅被新妇取笑”等话为之激励。

  刘士季至此于学业不敢怠懒分毫,然闲暇之时,少年人也爱做些红袖添香的美梦,梦中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共读一书,共烹一茶,夜尽一烛,何等快哉。

  他怀着这等少年心思,逢年过节便每每自书院告假返家,想着不能近端详,哪怕远远瞧上田氏女一眼,此心亦足。

  后来果真让他见着了,隔着火树银花,隔着人声鼎沸,他瞧清了自己的未婚妻。多年后他仍然能清晰记得那一幕,那小娘子乌发如云,梳成俏皮的双蟠髻,头上无花髻钗钿,而是饰以彩缯,将一张姣好的小脸撑得淡雅清新,明眸皓齿,她似乎察觉到少年肆无忌惮的目光,眼波流转,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红了脸迅速转开。

  只一眼,便让少年时代的刘士季心房犹若被撞击了下,之前满心的揣想均化作无穷无尽的欢喜和期许。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就在这一年,他父亲因事惹了官司被下大狱,母亲散尽家财,上下打点,却全无消息。可怜他老父在狱中被用了刑,捱不过一月便黯然而逝,母亲忧思过度,不久亦郁郁而终。他家道中落,族人相欺,连那门订好的亲事,亦被对方执意退亲。刘士季在诸方打击下大病一场,幸得昔日同窗接济,方才不至于医药无继。

  病愈后,他跪在父母灵前起誓,要做一个铁面无私的提刑官,令这世上少几桩家破人亡的惨事。

  那一年,他不过十八岁。

  一晃,十年生死,物是人非。

  眼前的田氏女不过双十出头,却再无当年小娘子那般鲜亮妍丽,反而如一幅不甚渗进水渍又遭日晒风gān的画轴般,褪了那层人面桃花的色泽,余下水墨淡彩的素净。岁月一层层洗掉少女身上的天真明澈,令她身形瘦削,背脊挺立,便是跪在地上,亦眼神沉寂,古井无波。

  可刘士季却记得,眼前这个冷色入骨的女子,却有个娇柔的闺名,当年俩家jiāo换庚帖时他专门偷看过,她名为田乐婉。

  刘士季深吸了一口气,方沉声道:“田娘子,田通仕之子田文锦是你何人?”

  田乐婉答:“回大人,田通仕乃先父同母胞弟,田文锦乃妾的堂兄。”

  刘士季低头看供词,问:“你供认本月初八,因分家产不均一事与田文锦起了龃龉,当天日暮后你便邀田文锦至家中,置酒备果子,yù与之和解,岂料席间再生不快,于是你临时起意,趁其不备,以匕首刺入其腰腹,令其当场毙命,是这样吗?”

  “是。”田乐婉平静地道,“田文锦乃妾所杀,人证乃妾家老仆张妈,物证乃染血匕首一枚。妾罪有应得,无颜苟活于世,死后亦无颜见先父与田氏先祖。求大人依律判妾铡邢,其后将妾首级悬挂城门,尸首丢入乱葬岗,以儆乡里,以正民风。”

  她侃侃而谈,宛若说的不是自身,而是什么漠不相关的人般。刘士季凝望她眼睑低垂,纹风不动的模样,到嘴的审问之词,忽而有些说不出口。他与一旁听审的许璋对视一眼,道:“把张妈带上来。”

  少顷,张妈被带到,这老妪身才粗壮,脸色红润,显见主家不曾苛待过她。她跪下叩头后,刘士季问:“田氏称你瞧见她杀了田文锦,可有此事?”

  张妈垂下头,哑声道:“确有此事。”

  “她怎么杀的?”

  张妈颤颤巍巍抬起头,瞥了眼旁边跪着的田乐婉,立即低头,道:“初八那日,大爷上门,我家娘子命丫鬟备果子酒菜,老奴在门外伺候,席上斟酒的是丫鬟。那夜二爷有些发热,二夫人便守在二爷身边照料。”

  许璋与刘士季悄声解释道:“这二夫人,便是田县丞留下的寡妾,二爷便是她生的庶子,尚未成年,名唤作田文宇。”

  刘士季点点头,又听那老妪道:“大爷吃酒,家中无人作陪,我家娘子便以持兄妹礼,隔帘劝酒。没成想吃不到一炷香功夫,大爷在里头发了火,将丫鬟轰了出来。老奴想进去照应,娘子却道无事,她自有道理。老奴便仍旧守在门外,又过一会,听得屋里传来争执声,兼之摔东西声,老奴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当进还是不进。心里还没个主意,就听见大爷一声惨叫,老奴这回顾不得许多,忙进了屋子,只见大爷倒地不起,腰子处被血流汩汩,我家娘子,手持匕首,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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