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便低垂着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句话。太后毕竟是纪无咎的亲生母亲,他又能把她怎么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睡过去了。次日天刚蒙蒙亮,外头一阵喧哗,把纪无咎吵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叶雷霆走进营房,亲自来解了他身上的绳子。
纪无咎揉了揉发麻的手,又帮叶蓁蓁来解,解完之后不见她醒,他只好轻轻地帮她揉着手脚。
“战事如何?”纪无咎问道。他手下忙活着,并不看叶雷霆,目光像是温柔的羽毛,落在叶蓁蓁身上。
“托皇上的福,旗开得胜。”
何止是旗开得胜。一切都如纪无咎预料的一样,女真骑兵在火器和步兵的配合之下仓皇败逃,回了永昌镇,一路上遭遇两次伏击,三场遭遇战下来,五千女真骑兵几乎被全歼,阿克敦更是被陆离亲手斩下头颅。
纪无咎听罢,心qíng大好,与此同时又有那么点嫉妒。看吧,有人被绑在军营里,有人出战立奇功,人比人,气死人。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陆离斩了敌将的首级,自然是头功,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小问题:全军营的人,没一个认识阿克敦的。谁知道他带回来的这个头……是谁的头啊……
几个将领围着一颗人头一筹莫展,纪无咎听说了此事,走过去在那颗几乎剃成光头的脑袋上摸了一把,便说道,“确是阿克敦无疑。”
“如何得知?”
“阿克敦生下来天灵盖就隆起一块,被他们族人传得神乎其神,这不是什么秘密。”
众人听说,佩服之余,都觉惭愧。看来皇上来之前确实做足了功课,反观自己,不学无术。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和这几日差不多。虽然所有人都承认皇上英明神武皇上威武霸气,但是想上前线?免谈!
因为怕两位小祖宗冲动,叶雷霆也豁出去了,一遇大小战事,别的不论,先研究怎么绑人。
于是纪无咎在后方做起了纯粹的参谋,渐渐的他又多了另一个外号:算无遗策。
阿尔哈图很郁闷。他自封战神,虽自恋了些,但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的。他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因此这次来之前,特地研究过主帅叶雷霆打仗的风格,想好了自己要怎样应对。所以这次和大齐对上,虽没有八成胜算,五六成至少是有的。却没料到这次叶雷霆用兵一改往日雷霆般的犀利,而是变得神鬼莫测起来。他简直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又像是一肚子坏水儿的狐狸,诡计多端,只占便宜不吃亏。
这真的是叶雷霆吗?这他娘的是诸葛亮借尸还魂后的叶雷霆吧?
待到细作递出消息来,说大齐军中有个了不得的军师,叶雷霆打仗的主意都是他出的,阿尔哈图才觉了然,可虽然知道了真相,却又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他的五万人马,已经零零落落地被打掉两万,反观大齐,伤亡人数没他的多,而且对方损的是步兵,步兵能和骑兵比吗!
阿尔哈图突然有了撤退的想法。
不行!他已经领了这么多人出来,不能一点便宜都不讨就落荒而逃,回去之后怎么见人?怎么服众?他的雄图霸业,不能这么早就折在这个地方!
于是阿尔哈图命人回去传令,让他的堂弟再领着两万人马在某处等他,而他,重新修改了战术,改用了大开大合的方式来对付大齐的诡计多端。
纪无咎听到战报,便知道阿尔哈图已经有些急了。一着急,再jīng明的人也会留下破绽。他和几个高级将领商量,阿尔哈图急于求成,女真军队内部军心不稳,是时候决战了。
决战的地点选在离军营十五里处的一处荒原,出兵前,叶雷霆照例把纪无咎和叶蓁蓁绑了扔在营房内,外面留专人把守。因为这样的事qíng司空见惯,所以把守的人便放松了些警惕,就连房顶上轮班的暗卫,也有了些微松懈。
营房内。因为担心他们手脚发麻,叶雷霆把叶蓁蓁和纪无咎都绑在了椅子上。这下连亲一亲都不能了,纪无咎表示很郁闷。
叶蓁蓁手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此时她微一屈手指,宝石底部探出一片细小的刀片。她左右动着,用小刀片挫着绳子。
纪无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见她扭动着身体没一刻安分,便问道:“你身上痒么?”
“嗯,我蹭一蹭就好了。”叶蓁蓁随口应道。
“想必是有什么蚊虫,回头让军医给你弄些药,或是买些驱虫的香。”
“嗯。”快了。
纪无咎见她面色急切,想要叫人进来给她抓一抓,但一想到让别的男人碰她,他又皱眉。正不知如何是好,叶蓁蓁突然身体一松,把双手抽出来了。
“你……!”
“嘘——”叶蓁蓁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一下,一会儿给你解。然后我们一起溜出去。”她说着,弯腰把自己腿上绑的绳子也解开了。
于是纪无咎就乖乖地等着她来解,等来的是她用一根布条勒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纪无咎十分意外。
“皇上,我怎么可能让你上战场呢,”叶蓁蓁笑道,她把方才她解下的绳子又在纪无咎身上绑了一遍,做完这些,她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纪无咎的脸被她亲得有些发红,又被她气得发白,看着甚是有趣。
“唔唔唔!!!”
叶蓁蓁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她扭脸冲他粲然一笑,“等我回来。”说着,翻身出去。
纪无咎急得剧烈挣扎,双目发红,却也无法,只得坐在椅子上心焦地等着,等着她回来。
这一场等待,是纪无咎此生最漫长的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蓝溜、狸貓大花花、动听的地雷,么么哒~
☆、57、营救...
纪无咎在营房中枯等至傍晚。
叶雷霆率军大胜而归,女真部主力分两路分别向西北和东北逃窜。他走进营房时,看到只有纪无咎一人,不由问道:
“蓁蓁呢?”
“蓁蓁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叶雷霆顿觉不妙,当先把纪无咎解开。纪无咎来不及向他解释,奔出去四下里寻找叶蓁蓁。但是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伤兵里也没有她。
纪无咎一时像是没头的苍蝇,见人便问,问一个,脸色便白一分,叶雷霆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急了一头的汗,只好先拦住他,安慰他道,“现在有些乱,说不定她混在哪队人里,一会儿就回来找你了。”
“不会的,她若是在,一定先回来找我炫耀。”纪无咎惶惶答道,挣开叶雷霆,又去问别人可曾见过甄将军。
一个心直口快的士兵便答道,“我们都不曾见到甄将军,他怕是殉国了……”
这其实是最合常理的猜测,只不过没人忍心说出来。
纪无咎死死地盯着那士兵,盯得他心里直发毛,转身跑了。
叶雷霆见他神智已有些不正常,只好让人把陆离叫来。整个军营里的人,能打得过纪无咎的,只有陆离一个人。陆离尚未换下溅满血的铠甲,纪无咎闻到他满身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要发狂了。陆离赶在他发狂之前把他制服,一个手刀劈下,纪无咎登时昏过去。
因为耗费了许多心力,纪无咎昏睡至次日中午才醒转。叶雷霆坐在他的chuáng边,见他睁眼,未等他开口,先说了一句:“蓁蓁还活着。”
纪无咎顿时舒了口气,眼睛也亮了许多。他坐起身,接过叶雷霆递来的一碗清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叶雷霆见他总算恢复正常,方放下心来。他又吩咐人送来了些吃的,纪无咎无心吃东西,随意吞了几口,便看着叶雷霆。
叶雷霆说道,“你放心吧,蓁蓁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在战场上不会轻易受伤。我让五军营的弟兄们全部出动去昨日的战场收集尸体,怕夜里看不清楚,白日又查了一遍,并未找到她。也就是说,她应该还活着,只不过没有回来,所以要么是走丢了,要么就是……被抓走了。”
“就算是走丢了,这么久,也该能寻回来了。”纪无咎说道。
“所以……”
“所以,她是被捉了俘虏,”纪无咎叹了口气,“昨日我失态了。”
“你也是关心则乱。”
纪无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对劲。捉俘虏通常是在打胜仗的qíng况下,昨天女真部全线溃败,自己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费尽心思抓走一个俘虏?”
“这也是我的疑虑。”叶雷霆答道。
两人都是聪明人,此时也就不需要解释了,因为解释只有一个:这个俘虏有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纪无咎的心又放下来一些,对于有价值的俘虏,对方应不会太过为难。但是一想到一个漂亮女人沦入敌军之手,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纪无咎闭了闭眼,回想昨日叶蓁蓁的装扮,她穿着铠甲,也系着围巾,从表面上应该不会让人怀疑。
千万,千万不能让对方发现你是女人,蓁蓁。
也许,对方早已知道她是皇后?如此,料想他们也不敢动她。
总之,蓁蓁若有半分好歹,我必亲自带兵踏平整个女真。纪无咎想着,目光染上一丝凶厉。
叶雷霆看到他的眼神不对,以为他又要走火入魔,便提醒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纪无咎转眼看他,“你把地图拿过来,跟我说说昨日女真的兵力部署,以及他们的窜逃方向。”
叶雷霆便让陆离带着地图走进营房。他在纪无咎面前展开地图,指着广宁城外的一片区域说道,“女真的三路大军分别在这里,这里,这里和我军遭遇,激战之后,左路军向西北方向逃窜,中路军和右路军向东北方向逃窜。”
纪无咎看着地图,说道,“蓁蓁从军营出发,想去前线凑热闹,必不会舍近求远,她首先遇到的该是对方的左路军,若是被掳,自然也是被左路军掳走的。”
叶雷霆道,“我这就领兵前去追击,势必救回蓁蓁。”
“不,”纪无咎摇了摇头,“你要带人去追阿尔哈图。”
叶雷霆有些不解。
纪无咎解释道,“你可曾想过,阿尔哈图此人少年成名之后,东西征战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败绩,这样的人,想必十分自负。这次他在我们手中吃了大亏,又怎会甘心。根据前两天的军中密报,阿尔哈图的堂弟带着两万jīng兵前来助战,这样的阿尔哈图,哪有一点败北逃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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