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必定想方设法反扑。再者说乌兰部受他指使,估计会攻打蓟州,这对阿尔哈图也是个绝佳的机会。而且,”纪无咎的食指沿着阿尔哈图的逃跑路线缓缓移动,停在一处,“你们看这个山口,是十分适合伏击的地方。阿尔哈图是聪明人,反扑不成,完全可以炸逃至此处,设下埋伏。”
叶雷霆眼睛一亮,“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打掉他的埋伏。”
纪无咎点了点头,“所以说,你还要辛苦一段时间,我等你提着阿尔哈图的首级来见我。”
“那么蓁蓁那边……”
纪无咎微微眯起眼,“我的女人,自然由我亲自去救。”
叶雷霆很理解纪无咎的心qíng,但他很不赞同纪无咎的做法。然而纪无咎这次十分固执,任是叶雷霆如何阻止,也无济于事,到后来直接搬出圣旨来,叶雷霆也是无法。说到底,前些天他能顺利绑了纪无咎,也是纪无咎卖给他面子。这皇帝是个有分寸的人,但这会儿老婆都被人抓走了,你还怎么跟他谈分寸?
无奈,叶雷霆只好给纪无咎点了两万jīng兵,纪无咎只要了一万。追几千人的逃兵,一万尽够,他不能因为救叶蓁蓁而置辽东的战事于不顾。
不过,纪无咎答应把陆离带上。叶雷霆这才放了些心,再三叮嘱陆离,一定要保护好纪无咎。
纪无咎等不到明天,当天便带着一万人马出发了。此时已接近傍晚,前方一轮红日沉沉西坠,往大地上撒开万道金光。莽莽荒原,猎猎东风,旌旗招展之下,一万军士井然有序地向着前方那一轮引领着人间光明的金乌推进。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只以为是跟着吴将军追击穷寇。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支军队,将带给异族怎样的噩梦。
***
叶蓁蓁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光可鉴人的秃脑瓢。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那秃脑瓢便移动起来,向后一翻,一张脸出现在叶蓁蓁面前,“你醒了?”
叶蓁蓁才发现,自己是被绑在了一个木架子上,因这个木架子比较高,导致她方才只能看到对方的头顶。现在他抬起头看她,露出了全部的脸。此人浓眉大眼,蒜头鼻,下巴上留着大把的胡子,黑亮浓密,配合着那秃脑瓢,乍一看,还让人以为这人的脑袋上下长反了。
“剃得真gān净。”叶蓁蓁赞道。
“……”秃脑瓢想不到她刚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也猜不到她这是奉承还是嘲讽。他冷冷一笑,“都死到临头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叶蓁蓁并不怕他的吓唬,“你若是想杀我,又何必费尽力气绑我来?”
秃瓢被她的话一堵,面上有了怒色,他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叶蓁蓁的脖子上,“说,你是何人?”
叶蓁蓁笑道,“我说我是孙悟空你信吗?”
秃瓢道,“你要是孙悟空,我就是二郎神。”
叶蓁蓁道,“你要是二郎神,我就是王母娘娘。”
秃瓢一寻思,玉皇大帝是二郎神的舅舅,王母娘娘可不就是二郎神的舅母,这人显见是想占他便宜的。因此便道,“你要是王母娘娘,我就是玉皇大帝。”
叶蓁蓁道,“你要是玉皇大帝,我就是玉皇大帝他老娘。”
秃瓢:“……”
简直太无耻了!
秃瓢用匕首拍了拍叶蓁蓁的脸,怒道,“你个小白脸,兔子!不会把自己当女人了吧!”
叶蓁蓁才醒悟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方才那样说话已是失言,幸而自己现在的装扮甚严密,还专门涂粗了眉毛,才不致使对方生疑。
叶蓁蓁便道,“你不懂,我们中原人就是这么骂人的,为的是侮rǔ对手。”
秃瓢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样骂人侮rǔ的只能是自己,但他自己对中原文化不甚了解,便不愿在此人面前露怯,只好马马虎虎过去。又一想,不对,他明明是审问这个人的,怎么竟然胡扯到玉皇大帝和他老娘身上。于是他又把匕首架到叶蓁蓁的脖子上,“少装蒜,说,你到底是谁!”
叶蓁蓁想着这人脾气bào躁,她若是再占他便宜,怕是要被他划两刀,便不再言语。
秃瓢却突然握着匕首,朝着叶蓁蓁的腹上用力一捅!
叶蓁蓁腹部传来一阵钝钝的痛,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那秃瓢抽回匕首,见刃上果然无半丝血迹。他把匕首在叶蓁蓁面前晃了几晃,说道,“少年俊美,身着蚕衣,你是中原人的皇帝对不对?”说到这里,秃瓢心中不免得意。前天乱战之中,他见突然冲杀进来一个少年将军,双手各持一把火枪,在乱军之中骑马横冲直撞,虽不至于枪枪毙命,却也是弹无虚发,打得周围女真将士抬不起头来。他一看便知此人身份不凡,又曾听密报说大齐皇帝亲自来到辽东,现下一观察,越看越像,于是命人全力围攻此人,捉了活的。之后力战不敌,他就带着此人仓皇出逃了。
现在看来,当时那个决定真是英明无比,这一个人的价值,可顶十万大军。
叶蓁蓁听到秃瓢的话,心中十分骇异。纪无咎穿着蚕衣出现在辽东,此等机密的事qíng他如何得知?难道朝中出了内jian不成?
见叶蓁蓁神色惊异,秃瓢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他也不再bī问她,兀自把匕首往腰间一cha,说道,“委屈皇帝陛下跟我们走一遭了,只要你们的人听话,我自然会放你。”
叶蓁蓁心想,此种听话无非是割城赔款之类,幸亏她不是纪无咎,割地赔款用不着答应。转念又一想,她何不先按兵不动,先让这傻子高兴着,到时候万事俱备,却发现到手的聚宝盆实是个夜壶,想必他的表qíng会十分jīng彩。
于是叶蓁蓁顺着他的话说道,“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如此待我恐怕不合规矩,还不速速放我下来。”
“小白脸,这么快就会摆架子了,果然是中原人。”秃瓢虽口中不屑,也当真叫进来几个人,把叶蓁蓁放下来,只给她带了脚链,防止她逃跑。
进来的这几个人也把头剃得光可鉴人。他们和先前那个秃瓢头领一样,都只在后脑勺上方约一寸处留点头发,编成一条小辫子垂下,一颗颗光头加小辫,像是一只只巨型蝌蚪。
叶蓁蓁刚一被放下,就叫着要吃的喝的,秃瓢头领见她如此自若,一点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又是一阵气闷。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到叶蓁蓁有滋有味地咬着一块烤羊腿,秃瓢头领抱怨道。
“这叫宾至如归……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那么可否告诉我你又是谁?”
“你猜一猜?我要考一考你的眼力。”
“朵朵乌拉图,阿尔哈图长子,也是他最器重的儿子。”叶蓁蓁答道。
她说一句,秃瓢便惊一分。要知道,这人被他抓来才刚醒不久,怎么能一见面就猜出他的来历?中原的皇帝果然不可小觑。
“朵朵?这个名字挺秀气的。”叶蓁蓁说着,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他那上下长反了的大脑袋。
秃瓢被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扫,莫名其妙地就有点羞愧,“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蓁蓁自然不会告诉她,她能听懂女真话,方才听到那些人叫他大王子。她只是答道,“看来我猜对了……去,给我拿点酱。”
朵朵又莫名其妙地听了她的话,转身给她取了些酱回来,递给她之后,他的脸一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怎么知道。”
“……”
“不过,”叶蓁蓁安慰他,“你把我养胖点,也能多换点钱。”
朵朵一听她说得在理,便不追究了,坐在一旁看她吃东西。这小白脸长得秀气,吃饭也秀气,比他们王庭中的那些贵族女人都讲究。
休息了一会儿,朵朵下令继续行军。叶蓁蓁被关在一个能露出脑袋和手的木笼子里,放在车上由两匹马拉着,待遇不错。她仔细观察着一路的地形和行军方向,听着士兵们用女真话jiāo谈,大致明白了这一队人马的目标:乌兰部。
看来朵朵是想先和勃日帖赤那汇合,再带着人质去蓟州城叫门,这个选择也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叶蓁蓁又厚颜无耻地提了诸多要求,比如劝朵朵解下她脚上的链子,让他给她弄来几个懂汉话的士兵作为看守,她可以单独解手,士兵不许偷看,等等。
朵朵听到后一个要求时,觉得这皇帝八成是个变态,正常的大男人,谁会偷看男人解手啊……
神奇的是,对于她的诸多要求,朵朵莫名其妙地都答应了。
叶蓁蓁怕对方起疑,故意每天都要多解手几次,其中某几次会特地站在远处双手捂着自己胯间,装出男人小解的姿势,留一个背影给那些看守的士兵。
站在河边,叶蓁蓁保持着这个略猥琐的姿势,紧闭双眼,感受着糙原上劲烈如高粱酒般的风,沉思起来。
纪无咎算无遗策,不知道能不能算出朵朵的行军方向。
不管你是否算出这一点,我还是不希望你亲自来。
你是我的夫君,更是大齐的皇帝。
就这么想着,叶蓁蓁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几日不见,纪无咎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笑,他怒,他发呆,他使坏,他犯傻……
他的种种。
每一想到他,叶蓁蓁的心口都会微微发热。这种感觉很新奇,她从未体会过。就好像,她和他之间连着一根弦,这根弦总是不经意间被触碰,勾起她对他的思念。
纪无咎,我想你了,这次是真的。
☆、58、营救2...
这几日,京城里乱了套。
内阁收到从蓟州发来的紧急军报,里面有女真部朵朵乌拉图写的一封亲笔信,告知大齐朝廷:你们的皇帝在老子手上,想要皇帝活命,就要答应我的要求。老子也不多要,huáng金十万两,再加上辽东山海关以外的领土足以。
叶修名看罢,无言以对。狮子大开口到如此无耻的地步,实在罕见。
而且,朵朵怕他们不信,还专门让叶蓁蓁按了手指印。只不过,事qíng坏就坏在这手指印上。
——叶修名没见过纪无咎的手指印,但是自己亲孙女的指印是什么样子,他还是不会看错的。
当然,作为一只老狐狸,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真相。一是为了叶蓁蓁的安全着想,被误认为皇帝,对方也就不敢动她;二是叶修名想趁此机会料理一些碍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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