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北狩,国不可一日无君,某些人怕是要蠢蠢yù动,做些傻事了。
于是叶修名这几天假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把叶雷霆从辽东发来的消息砍了一半,只把纪无咎追击朵朵乌拉图的消息放了出去。两相一对,许多人便深信不疑:皇上被掳走了!
朝中有人便商量着要立新君。其中以许氏一族为首,支持黎阳长公主之子谭寄继承大统。许氏是纪无咎的母族,正儿八经的外戚,此时如此迫不及待要找人取他而代之,叶修名看着都替纪无咎心寒。
而且,竟然连太后都支持这一决定。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个太后对纪无咎不仅不见担忧,反而巴不得他退位,实在绝qíng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许氏一族对叶氏恨之入骨,倘若谭寄被他们扶持登位,到时候首先被收拾的肯定是叶氏。
这里边有一个人的态度很重要——方秀清。
说实在话,叶氏被收拾是方秀清乐见其成的,但他不愿意看到的是许氏那帮蠢货和谭寄那个大蠢货一起执掌江山。昏君加庸臣的组合,实在是玩儿坏江山的一把利器。倘若谭寄被许氏扶持登基,他方秀清的一身韬略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再说了,仅凭一封信,连面都没见到呢,谁知道这个朵朵乌拉图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纪无咎身为皇帝,从小到大也没人敢让他按什么指印,这信上的手指印,谁知道是谁的呀!
你再仔细看看那手指印,比正常成年男子的小一圈,根本不可能是纪无咎的。
想到这里,方秀清就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关键之处。
叶修名这老狐狸,差一点把他也糊弄进去!
叶修名见方秀清没有犯傻,对他的反应既十分满意又有些失望。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此事先压下去了,声称先确定皇上的安全再议别事。任许氏那些跳梁小丑怎么蹦跶,他们也不予理会。
开玩笑么,此时皇帝不在,军政大权一半在叶氏,一半在方氏,你许氏算什么东西,太后又算老几,怕你呀!
***
叶蓁蓁站在河边,沉思良久。
远处两个士兵等得不耐烦了,冲她的背影喊道:“皇帝陛下,你好了没有!”
叶蓁蓁回过神来,假装整理了一下裤子,转身走过来。其中一个士兵便抱怨道,“撒了这么久,就算有一条河,也被你尿出来了。”
“我想晾一晾。”
晾?晾什么?
还用问么……
两个士兵看向叶蓁蓁的眼神儿立马就不对了,正常人谁会大白天地在荒郊野外晾JJ玩儿呀,这他娘的是中原人流行的新花样吗……果然大王子说的是对的,这皇帝就是个变态!
叶蓁蓁不理会那俩人脸上走马灯一样变幻的表qíng,她走向自己的囚车,刚要上去,却发现全副武装的士兵之中站着一布衣男子,一身蓝色直裰还算齐整,但也显出几丝láng狈。叶蓁蓁一见他的脸,立刻奇道,“黎尤?”
黎尤也看到了她。他走上来朝她拱了拱手,“甄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是大齐的jian细吧?”
“我不是内jian,我是俘虏,”叶蓁蓁答道,“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是俘虏。我跟着个朋友的商队出来开眼界,不曾想被一群骑兵给劫了,他们问我会不会治伤,然后……就把我给掳来了。”
叶蓁蓁点点头,朵朵的军医丢的丢死的死,看来这黎尤也够倒霉的。想到这里她便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莫要害怕,他们用完了你,自会放了你。”
“我不怕。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
这时,朵朵突然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把黎尤往旁边一扒拉,推得他一踉跄。朵朵不管黎尤,对叶蓁蓁吼道,“说!你到底是不是皇帝!”
叶蓁蓁眼皮也不抬,“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
“我不信!”他急得面色泛红,眼珠一转,恍然道,“对,一定是他们不认识你的指印对不对?”
“你说是就是吧。”叶蓁蓁便不再理他,自己登上了囚车。
朵朵一路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这狗皇帝的身份。这狗皇帝出门在外也没带玉玺,也没带什么贴身的饰物……
不对,他穿着蚕衣啊!这东西他早就想抢过来了,只不过那狗皇帝说以后要和蚕衣永别了,所以想多穿几天。这么看来,倒不如先把蚕衣扒下来送到大齐的狗官那里,他们见了蚕衣,一定就知道皇帝在他手里。
***
深夜,叶蓁蓁被绑在帐篷里,刚睡着,却发觉有人把她摇醒。她睁眼一看,是黎尤。他现在正披着一身女真普通士兵的铠甲。
叶蓁蓁刚要开口,黎尤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把她拉起来,递给她一套铠甲,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叶蓁蓁方知道黎尤是来救她的。她有些犹豫。外头好几千人马,他们两个人,很难逃出去。一旦被抓住,黎尤的xing命堪忧。
“你自己走吧,他们暂时不会杀我。”
黎尤却不听她的话,固执地盯着她。
叶蓁蓁不敢声张,只得换上铠甲,任由黎尤拉着走出帐篷。
出得帐篷,叶蓁蓁看到此处看守的几个人已经被黎尤弄晕了。他拉着她沿着帐篷边的yīn影处行走,躲过一队一队的巡逻兵,终于走出营区。叶蓁蓁长出一口气,和黎尤一起向着茫茫黑夜狂奔,然而跑出去没多远,四周围突然火光大盛,喧哗无比。
许多女真士兵举着火把,围成一圈,朵朵领着他们,渐渐地包围圈越缩越小。
朵朵走到二人面前,一脚把黎尤踹到地上。他抽出一把弯刀,扬刀砍向地上的人。叶蓁蓁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挡住黎尤,“别杀他!”
“滚!”朵朵举着的刀未落下,但也未收回。
“你要是杀他,我就自杀,到时候你一文钱也拿不到,还会引起两国jiāo战。”叶蓁蓁威胁他道。
黎尤拽了拽她的衣角,“甄兄弟,你不要管我。”
“你是为了救我才落得这样境地,我不能见死不救,”叶蓁蓁说着,看向朵朵,“怎么样,我说到做到。”
朵朵收回刀,“不过是一个汉人的xing命,有什么了不起。”他说着,招呼两个人,把黎尤拖了下去。做完这些,他看着叶蓁蓁,“你,跟我走。”
叶蓁蓁爬起来跟着朵朵回去了,他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帐篷。
朵朵一进帐篷,就扑过来解叶蓁蓁的衣服。叶蓁蓁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你gān什么!”
“你把蚕衣脱下来。我就不信,看到蚕衣,他们还能不相信你在我手上。”
“我自己脱,你出去。”
朵朵便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像个小娘们儿似的!”说着,走出帐篷。
蚕衣这个东西不太好解,叶蓁蓁鼓捣了半天,总算脱下来。可是她未及把铠甲披上,朵朵突然一头走进来,“我说你脱——”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朵朵大睁着眼睛,大张着下巴,看着眼前人。她只着一层里衣,胸前有两团不正常的隆起,被他突然撞见,她慌张地用手中的蚕衣挡在胸前。
“你!你是女人!”朵朵惊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我胸肌比较大。”叶蓁蓁试图解释。
“你还想骗我!”朵朵很生气,“女人,女人?!女人怎么可能是皇帝,你不是皇帝!”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愤怒地走到她面前,揪起她的衣领,“说,你到底是谁!”
“我,那个……”
朵朵突然抽刀要砍她!
叶蓁蓁不等他的刀举起,便惨叫道,“我说!!!”
“说!”
“我,那个……我吧,虽然不是皇帝,但其实也差不离。”
“什么意思?”
“我是皇帝他娘,太后。”
“……”朵朵悲愤道,“你又骗我!皇帝的娘今年少说有近四十岁,哪里像你这么年轻!”
“真的,”叶蓁蓁真诚地看着他,“我驻颜有术。太医院有六个太医专门负责给我美容养颜。中原人的医术你也知道。”
朵朵一想,这话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他依然十分怀疑,“你说你是太后,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这件蚕衣。”叶蓁蓁把蚕衣丢到他怀里,“我儿子是个出了名的孝子。除了我,这天底下还有哪一个人能够让他不顾自身安危,把蚕衣让给我穿?”
这个理由就十分站得住脚了。朵朵已经信了五分,又犹豫道,“他老婆呢?”
叶蓁蓁冷冷一笑,面容严肃之中透着一股威严和轻蔑,“那个小贱人,她、也、配!”
朵朵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qíng:他与眼前这人初见时,她占他便宜,还要给他做娘,如今看来,多半是因为这人本来就有他这么大个儿子。
这样说来,她八成真是太后。
叶蓁蓁见朵朵信了,便又说道,“你也不要难过,太后虽不如皇帝值钱,但聊胜于无。”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朵朵把蚕衣收起来,心想,狗皇帝是个孝子,他如今掳了他娘,那么多和他要点钱,他肯定也只得答应。
叶蓁蓁走出营帐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被夜风一chuī,凉丝丝的。她胡乱抹了几把,回到自己的帐篷,一路回想着方才凶险的一幕,心里想的是,幸亏急中生智诌出太后的身份来。一来朵朵不敢要她xing命,二来,对着一个四十岁的妇人,他也不会起别的歹念。
叶蓁蓁又想到黎尤,也不知道他怎样了。他会医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xing命之忧,回头倘若她被救回去,一定把他也稍上。
***
京城。
内阁又收到一封急奏,这次朵朵乌拉图改了口,声称掳走的是太后。这就更扯了,太后好端端地在皇宫里头待着呢。可见这人是个骗子,而且是个很不着调的骗子。
太后听说此事,气得鼻孔冒烟。偏偏叶修名故意使坏,把这消息闹得满朝皆知,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大臣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脑补出一段太后秘密出宫然后被掳的桥段,越传越邪乎,搞得太后不得不进行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垂帘听政,以正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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