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_果木子【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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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说,萧澜也就这么听,末了银子摆到桌上时,刘太守默默擦了把汗,连说:“不敢不敢,这几片山荒了太久,不值这个价。”

  刘太守倒不全是假客气,因这与他们私下卖李子不同,山林在衙里确实是有底子,租子多少最后要归入公库,他总不能白纸黑字的写一个价钱,实际收的又是另一个价钱。换做一般的平头百姓他兴许敢,萧澜这里他是没那个胆子。

  最紧要的是,再有俩月他就走了,回京前萧澜必定会上一份奏报禀明他在濮阳最后几个月的表现,这个时候卡要好处不是作死么。

  萧澜也就是让他过过眼瘾,见他一副诚恐的样子,便悠悠道:“既如此,那便按大人说的价钱拟字据,劳烦你跑一趟,若不嫌弃,午间在我这里用顿便饭。”

  刘太守满口应承,租价相当于白给,萧澜的身份又不必缴税,只要山上能出东西,便只有赚的没有赔的。

  他又拿出一份奏报呈给萧澜,“这是下官要发进京的折子,请侯爷给过过眼,看哪里还需要润一润?”

  ——这份奏报本该八月底便发,他晚了几日,又特意叫萧澜看,意图挺明显。

  萧澜打开扫了扫,果然,拐弯抹角的全是对他的溢美之词,几乎把中秋那仗的功劳全呼啦在他身上,萧澜哭笑不得,“刘大人对萧某赞誉过盛了。”

  刘太守心说你就偷着乐吧,面上还肃容道:“不不不,是下官笔拙。”

  萧澜瞧他不点不透,遂将他的折子推回去:“刘大人求的是官道通达,萧某没有那份心力,求的只是个闲适。上月底我的折子已抵京,刘大人能在濮阳安守三年,中秋那日也有赖你带着百姓护城,这自见你的爱民之心,我在奏报里已一一详述,我有成人之美的心,端看大人给不给这个机会。”

  哎呦!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太守若还不明白,那他也莫回京了,就地挖个坑施点儿肥,等着长榆钱儿算了。

  差点儿好心办坏事。

  萧澜见他明白了,道:“你是此地的父母官,折子上不必太过自谦,否则反倒有相互chuī捧之嫌。我这里也无需避,丁点儿力未出也说不过去不是?”

  刘太守连连点头。

  午饭吃得分外融洽,刘太守饮了不少酒,走时脸红耳热,若非萧澜身份在那,他估摸得眼泪吧嗒地与人好好诉一番衷肠,上轿子时很有些飘飘然。

  没走多远,便听有人唤他,掀开轿帘见是一个婆子带着个丫头,看方向应是打侯府来的。

  刘太守醉眼朦胧:“二位,可是侯爷还有事吩咐?”

  那丫头忙摆摆手,将挽着的婆子稍往前推了推,小声道:“是我们允大娘有事想请大人帮忙。奴婢等原先也在宫里头服侍过,日子久了,挺惦记宫里头姊妹,烦请您给捎个口信。”

  说着,递上一枚玉牌。

  刘太守飘是飘,但“显阳宫”三个字还是认识的。——皇后娘娘宫里的牌子!

  酒醒一半,他双手捧着玉牌,茫然道:“捎什么口信儿?”

  那丫头掩唇笑了笑,遮了半张脸,又转身似和那位允大娘说话,末了道:“我们大娘说了,走前宫里的彭大娘给她送了东西,前先事多,没顾得上用,前几天才使上,好着呢,叫大家伙儿甭惦记。只是来这儿头一天就遇着了匈奴,吓了一顿,没了不少人。”

  刘太守点点头,那丫头便又抿嘴一笑,福身说:“那便有劳大人了。”

  她身后那婆子也矮身一礼,从始至终都没亲口与他说一句话,他暗暗道,果然是宫里出来的,都是鼻子朝上看人。

  等轿子再次起行了他才想起来,刚都没说叫他找谁去寻那个彭大娘?

  后转念一想,也不拘哪一个,他有这宫牌,进宫时驱个小太监便能传话,有这宫牌的定也不是三四等的粗使奴婢。

  他想到显阳宫,立即又想到皇后娘娘的外家沈氏,这如今是大齐第一世家,他越想越远,两手搓着玉牌,真觉官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那厢里,白倩带着允大娘从角门回了府,允大娘看着尚好,只是目光略显呆滞,口不能言。白倩也没换衣裳,直接着这身丫鬟打扮去回禀萧澜。

  萧澜还在方才的宴厅,延湄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坐在他身旁说话,不知说了句什么,萧澜偏过头去笑。

  白倩一时没有进屋,在外头行了个礼,“侯爷,夫人。”

  延湄抬头,看她梳了个丫头的双髻,衣裳也和桃叶桃花的一样,稍稍疑惑,转头看着萧澜。

  萧澜也没叫她进来,颔首示意她说,白倩便道:“回侯爷,奴婢把事qíng办完了。”

  “嗯”,萧澜应了一声:“把允大娘jiāo给程邕,你且先回去用饭。”

  延湄看着她走了,才问:“怎这个打扮?”

  “我叫她去给人送个信”,萧澜点点她的手背,“这样到明年回去述职前,咱们都能为所yù为。”

  这话说的混,但每次对着延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用歪词。

  延湄说:“我知道,帮允大娘送的。”顿了顿又道:“我也想为所yù为。”

  萧澜没忍住,心说你要“为所yù为”什么呀?但他发现,延湄现今话渐渐多起来,偶尔还会与他顽笑,不再是一开始只拣紧要的几个字说。

  结果到了晚上,萧澜就有了答案。

  延湄一脸严肃地跪坐在chuáng榻里侧,盯着那根红绳使劲。

  萧澜一下明白了,——她想把这绳子解了。

  他兀自好笑,也不说话,静静地躺在外侧听动静。

  等了一阵儿,没等来延湄的声音,倒听外面耿娘子说:“侯爷,程邕有事要报。”

  萧澜只得先披上衣服出去,瞧程邕的神色不是什么急事,因等到了外院书房他才道:“说吧。”

  “侯爷,京里传来消息,宸妃娘娘,没了。”

  ☆、第26章纵容

  萧澜猛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意思?”

  程邕赶紧道:“咱们的人传来消息,据说是含章宫走了水,宸妃娘娘……没救出来。”

  萧澜怔在那里,如同听了个怪诞的传言,脸上满是荒唐与不可置信。

  “可看见火光了?”他声音略微发飘。

  “是”,程邕瞧出他反应稍有点儿大,然而不明就里,只得如实回道:“因当时正是夤夜,他们几个虽离得不近,但也能瞧见宫城方向的红光和浓烟,隔了一日方探听明白原是含章宫。”

  萧澜动了两步,一手扶住桌案:“那七皇子呢?”

  “尚无皇子夭逝的丧钟,应还活着。”

  “我知道了”,他揉揉眉心,“你去吧,让人再探,有事立即回报。”

  程邕看他脸色不好,没敢立时走,说:“侯爷?”萧澜极小幅度地冲他一摆头,示意无碍,程邕才退出去。

  萧澜在原地站着,不知多久,最初的惊愕过去,脑子里反复地转着一句话:宸妃不可能死。

  自己还活着,她怎么会这般轻易就闭了眼?

  后宫间的倾轧?

  这可能xing不是没有,但颇小。

  眼下皇帝已年近五十,后宫中有地位的几位娘娘也已不是青chūn少艾,为争风头不择手段的时候,她们大多膝下有子有女,便是七皇子痴傻这一条,已够她们暗里瞧笑话了,作何还多此一举,给自家招麻烦。

  若只是意外呢?——然而含章宫那般大,一处不慎走火,只要没正巧赶在宸妃的寝殿,都不应救不出来。

  萧澜chuī熄了灯,坐在黑暗里发呆。

  宸妃姓秦,闺名一个宛字,那年与她的母亲来端王府时刚刚十三岁,正是豆蔻之年,见人很是害羞,像只小兔子。

  萧澜那时十岁,却已长得比秦宛还高半头,知道府里来了位姨母和表姐,与母亲十分相投,整日地坐在一处说话。

  他不是寻常人家里十岁的男孩儿,纵然七、八岁时也没有顽劣过,但那阵子像是倒长回去,总见了秦宛就欺负。

  有时是远远拿弹弓打人家的发髻,有时在路上撞见便要给人绊个跟头,秦宛也不好意思告状,但她大多数时候是跟萧澜的姐姐萧瑛在一处,萧瑛是个严厉的,且人家母女两个住在府上,受了委屈多不好听,便与霍氏说了,萧澜由此得以被母亲叫到跟前训了两回。

  他并不气恼,反暗暗高兴,因素日里便是书读不好母亲也只是冷着脸皱眉,单独的训斥都很少。

  萧澜闭上眼,这些事想起来都好似在上辈子,也没回正院,他靠在圈椅上便迷迷糊糊睡了。

  早上醒来,天光大亮,只觉这一夜颇长,梦梦醒醒,睡得人头重脚轻。

  外头桃叶正等着,见了他忙道:“侯爷回房里用早饭么?”

  萧澜方想起来昨晚走时忘了jiāo代,松着筋骨问:“夫人夜里几时睡的?”

  桃叶道:“夫人等了甚久,后来还是耿娘子说侯爷八成有要紧事,她才睡下,这会儿正等着侯爷用饭呢。”

  萧澜没甚胃口,吩咐她:“你回去与夫人说一声,今儿不必等,我出府一趟。”

  他换了身衣裳,到太守府和常叙的西北大营各走了一趟,他们二人都未提起,应还是丝毫不知。也是,一个后宫的妃子,即使再得宠,也只是宫墙内的事,没了便没了,有gān系的说两句,哭一哭,没gān系的可能根本不晓得宸妃是谁。

  他吁口气,心底里再不信也只能等回京述职时再计议。

  在外头一天,萧澜傍晚回去浑身都发酸,他想多半是昨儿那样睡着着凉了,扛一扛就能过去。

  结果,半夜开始发热,嗓子也疼得厉害,他难受地翻了个身,碰到铃铛,把延湄给惊醒了。

  深秋夜凉,延湄裹在被子里拱了拱才嘟囔:“做什么呀?”

  外侧没应声,延湄打着瞌睡要闭眼,忽而又一激灵,唤道:“澜哥哥?”她伸手拨拉绳子,铃铛晃得一跳一跳地萧澜也没动静。

  延湄于是往前半个身子去抓他的手,一握上去,掌心滚烫,她一下醒了,也顾不得冷,推开被子起身,想凑近了看看。

  此刻chuáng中间的红绳分外碍事,她没想着能从上头跨过去或从底下钻过来,而是直接去解,可能是急,地灯也暗,一下两下没解开,她就低头用牙咬,一使劲儿咬断。

  光着脚跳下chuáng先点了灯,端过来照,见萧澜蜷着身子,眉头紧紧皱起,延湄伸手摸摸他额头,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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