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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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玉声连忙摇头,说:“那倒不是,若是我这块挡箭牌对你还有些用处,那么我就继续扮演陆家二小姐的护花使者好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呀。”

  陆少瑜也赞同他去美国治疗,她听说他被关在监狱里的事qíng,对他的身体很放心不下,怕他拖得厉害,将来不好治疗。她们这一代人,尤其是她这样出洋念过书的,总是相信西医胜过中医,对于旧的一切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当初若gān人游说国民政府投入资金,支持弘扬国术,政府也是兴趣缺缺,勉qiáng办了一届国术大赛,也就不了了之了。国医,国术,这样但凡带着国字的,都仿佛蒙着尘,不被人赏识,弃之如敝履。

  傅玉声同她聊很很久,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劝了她一句,“我知道你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可是两个人明明有qíng,就不该有意的分隔,不管是为了什么。不然日后想起来,只怕你要深深的后悔呢。”

  第339章

  陆少瑜大约没料到他是这样一个儿女qíng长的人,忍着笑说:“哎呀,傅先生,我知道啦!”总之就是嫌他这样的啰嗦。

  抗战胜利以后,刘子民原本留在了重庆的工厂。后来因为国共内战,他一直在兵工厂工作,听到了很多谣言,身边又有妻儿,所以就来到了上海,仍在傅家的工厂里任职。

  傅玉华要离开上海,就将工厂的股份尽数出让。刘子民和许多人一样,觉着两党的将来,无外会是划江而治的结果。他当年历经了千辛万苦回国,抗战已然结束,他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所以谢绝了傅玉华的好意,仍旧留在工厂里做事。

  葛立芒也决定带着家人一同前去美国,他对于这个城市怀有深厚的感qíng,可也有着许多痛苦的回忆。在沦陷的时候,他听说了很多苏俄的传闻,对于共产主义有种很深的恐惧,在这样国共内战的qíng形下,他并不看好国民政府的抵抗能力,所以极力劝说傅玉声也随他离开。

  傅玉声最终还是决定去美国试上一试,因为他只是去瞧病,并没有要走的决心,所以行动更方便,反而走得比傅玉华早好几个月。

  他想带着孟青一同前去,孟青觉着不好,怕傅玉华多心,便不肯答应,说要留在上海等他。

  傅玉声哪里肯?特地请了红花帮忙,办了一份同乡会的邀请,遥遥的发来。他劝孟青说,“我问过廷玉了,他是想去念书,并不想留在美国。我们两个一起去,顺便把振玉接回来,然后等廷玉回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这样不好吗?”

  傅玉华带着全家人回到上海后,他先是在坐牢,后来在养病,哪里开得了口将廷玉接回?孟青当初把廷玉送回傅家,如今更是不能开口,若不是廷玉偷偷的回去见他,相见的次数只怕更少。

  傅玉声身体好些了以后,还时常的去福熙路,所以能同他见着面。只是父子两人太久不见,如今很是生疏,他从未有过做父亲的经验,又觉得这孩子总是怪自己的,所以面对这样脾气倔qiáng的少年人,教训他也不是,夸赞他也不是,见着面时,小心翼翼的,反而话更少了,只是一味的买了许多东西送到福熙路那边,弄得叶翠雯啼笑皆非,说他就是那败儿的慈父。

  孟青终于被他说动,决意陪他一道,动身前往美国。

  因为他身体不好,傅玉华怕他在轮船上吃不消,就特意给他订了飞机。走之前,傅家人都来送他,廷玉眼睛也有点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傅玉华笑着说:“再过几个月就见着了,怕什么?”

  傅玉声没有反驳,只是笑笑,这样离别的时候,他难得的放纵自己,伸手替廷玉整了整衣领。这孩子已经长得很高了,想要象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很有些难处呢。

  傅玉声心里总有很多话说,可当着许多人的面,却偏偏不太说得出口,最后也只是说,“好好念书,将来做一个有用之才。”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也要qiáng健身体,不要象我一样,只顾着生病了。”

  当着傅家人的面,孟青不好开口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你父亲的话,好好念书。我教你的拳,你每日都记得要打几遍。”

  廷玉默默的点头,傅玉声走的时候,心里也有一种别离的难过,那时谁能料到,一家人会自此天各一方呢?

  他和孟青到了美国,头一件事就是先去拜访骆红花。玉瑛和振玉都已经大了,看着仿佛是从时髦杂志上走下来的一对金童玉女。玉瑛的行动言语已经象极了洋人,热qíng而又活泼,简直让人吃不消,见着他是一个贴面吻,孟青在一旁看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振玉倒是沉稳许多,他的长相原本就三分象孟青,七分象凤萍,所以柔和许多,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令人生畏。

  他之前已经把医生对病qíng的详细描述寄送了过来,骆红花语言不通,主要是振玉和玉瑛两个年青人四处奔走联络,还去图书馆查了很多书,做了详细的笔记给他参考。

  迟些时候他在美国医院检查,医生经过诊断,说他胃部生了肿瘤,需要做手术。他起先还有所犹豫,后来也是两个年轻人去翻了许多的资料,葛立芒也很热心的联络到了旧日在上海的朋友,为他一一解释,他才终于决心进行手术。

  他不想在美国留得太久,所以一旦下定决心,就着急的催促医生进行手术。结果等到傅玉华坐的船都到了美国,他的手术才刚刚被安排上。

  在那之前,他就只好在病房里等着手术。骆红花和刘英民一同来看他,看见他在病chuáng前教孟青下西洋棋,不免好笑,说他倒是会入乡随俗。

  孟青一句洋文都不会,出去了犹如瞎子聋子一般,他的xing子又不是热络的那种,所以也不肯出去,只在病房里陪伴着他。除非是熟悉的人前来,或者是两个年青人前来,他是不肯离开傅玉声半步的。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上海解放的时候,他在病房里看到了英文报纸,很是惊讶。他给还在上海的陆少瑜写信,很快得到了回复,告诉他如果他要回来,还是很欢迎的。

  他倍受鼓舞,在手术后还不到半个月,就着急着要回到上海。因为做了手术的缘故,孟青坚决的不同意,认为他需要静养,他却不肯等待,固执的要求回国。

  振玉和玉瑛都想要和他们两个一同回国,还想要劝说她们夫妻两人一道回去。振玉的事,骆红花无法做主,可是玉瑛要回国,她却坚决不肯同意。

  第340章

  傅玉华已经在芝加哥定居下来了,因为他做手术的缘故,又特意来到纽约来为他做陪护。听说他要回国,就劝他不要着急,说:“我们可以等等看,看看qíng形到底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将来一同回去。”

  傅玉声笑着说,“嗯,我先回去替你们看看,我去探探路。”

  傅玉华很不以为然,他将陪护的人都请了出去,连孟青也不例外。

  孟青有些尴尬,慌忙的朝他鞠了个躬,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傅玉声不明白他的意思,见他赶走孟青,也有点不大高兴,却不能发作,只说:“大哥也太小心了。”

  傅玉华坐在了他的chuáng边,仍旧不肯死心,劝他道:“你一定要回去,是不是?你又不了解共产党的那一套。苏俄成立以后,原本的贵族和资本家,都被剥夺了财产,只有到处流亡,上海这样的人你见得还少吗?你回去做什么呢?到时候还是要被赶到国外。我是不相信中国能够有什么光明的前途,无论换哪个政党执政,吃亏的总是我们这样的人。”

  傅玉声沉吟了片刻,翻开了chuáng头的英文杂志,打开里面解放上海的照片,拿给他看,“我不相信这样一支军队,会和国民党一样。”那是解放军躺在街头睡觉的照片,平静而又安详。说实话,比他在国内见到的任何一支军队都要qiáng上百倍。

  傅玉华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照片,一时哑然,可他仍是不能放下心来,半天才说,“玉声,你是买办资本家,是共产党最讨厌的那一种人。你向来又和青帮的人来往密切,你不知道他们打死过很多工人,和共党有很多过往吗?”

  傅玉声如何不知道呢?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的,他开的贸易公司收益可观,可却脱不开倒买倒卖,发战争财的恶名,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写信回去试探了。只是有些话却不方便对他的兄长说。

  他不像傅玉华,他看起来是个新派的人,骨子里却很念旧,对于财产又看得没那么重。他自认并不是什么共产主义者,可却对于社会底层的那些人充满了天然的同qíng,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初他和陆少瑜能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缘故。

  他年轻的时候过于一帆风顺,只知道享乐,结果遭遇了几次变故,身体其实已经大不如前了。除却令他备受折磨的胃病,他的关节和肺都已经不太好。也许是在煤矿的那几年,也许是因为几次牢狱之灾,又或许是因为战乱,四处漂泊动dàng,这些已经说不清楚了。可岁月的痕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身体上。

  傅玉华说得的确不错,或许可以等几年看看形势再回复,可人生又有几个几年呢?又有多久可以等等看呢?况且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孟青和他一起,在这样一个城市,远离了他仅剩的朋友,他不会快活,孟青也不会快活。

  他若是先走了,孟青独自一个留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岂不是更寂寞?

  那片故土虽然满是鲜血和残垣,可新的国家已然成立。永京的坟茔仍在上海,除了他还有谁能去祭奠?少棋以身殉国,只有衣冠冢,连坟茔都没有,还有生死不明的杨秋心,只有他躲过了抗战,幸运的活了下来。他还要继续的躲下去吗?他凭什么舍弃所有的过往,就这样躲在这个遥远陌生的城市,苟且的活着呢?

  傅玉声为了安他的心,便说:“少瑜就是共产党,她到底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别人我不知道,她我还不知道吗?你放心好了。若是真的象苏俄那样,我再来投奔你们就是了。”

  傅玉华哪里说得过他?忧心忡忡,却也不能将他当真捆起来不许他走,所以很是无可奈何。他在上海的时候,也曾经接触一些共产党,不可否认他们的个人魅力,可对于赤色主义的恐惧,还是不能够令他下定决心回国。

  最后傅玉声仍是坚决的要回国,傅玉华拦他不住,就放他走了。孟青一个人哪里能做得了他的主呢?最后只好不qíng愿的跟他一起去了机场,怪他手术之后不好好的养伤,却这样的匆忙。

  骆红花不允许玉瑛离开,最后和他们同行的只有振玉。廷玉去机场送他们,满怀期望的说,等念完博士也回去为祖国效力。傅玉声听了很高兴,夸他说他很有志气,廷玉就笑,说:“怎么会?只是没出息,舍不得离开家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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