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你是láng骨剑。。。你这伤也撑不了多久了。。。”
白清明微微颔首,俊美的眉眼却没有惊慌失措。
月姬瞧他这摸样,也轻松了许多,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倒能想得开,这人身不过是躯壳,离开这具躯壳而进入另一具躯壳,你渡了那么多魂,这点应该比谁都透彻。”
“我倒是没什么。”白清明顿了顿,又笑,“只是我若真能潇洒地就那么死了,会有人上天如地也不放过我的。”
月姬一怔,想着他的话不由得心酸起来。
麒麟有无尽的寿命,她这几千年来幻成凡间女子的摸样游遍人间,遇见了那么多人,也看尽了花开花落悲欢离合。这便是凡人的悲哀,短短数十载的轮回,经历生老病死,苦不堪言。她不是没结jiāo过凡人。曾有一个女子与她义结金兰,只是那女子从豆蔻少女到垂垂老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叹息的瞬间。
大约这世间能无牵无挂死去的,如今也只剩下她而已。
假如她真的死去,白莲会记得她多久?
月姬摸了摸额上的伤口,声音低下去,低下去,像是怕惊醒什么似的:“清明,你师父他。。。。还好吗?”
“他已经不在了,有几年了。”
「有一天她在客栈屋顶上刚揭开瓦片,就对上白莲那双气势汹汹的眼睛:“喂!跟踪狂麒麟!你到底想要怎样!”」
月姬游历九国,听闻炽日城有座羽毛坊,凡间有凤毛麟角的说法。凤凰毛和麒麟角。而她认识的,能织就出五彩羽毛的那只凤凰珈蓝,如今是天界身份尊贵的天妃。
那羽毛坊在炽日城很是有名,她给了路边玩耍的孩童一片银叶子,那孩童便兴高采烈地带她去了柳心街。很是幽静偏僻的街,二层的破旧小木楼,像是有些年月,招牌却尤为醒目。
而最为醒目的是门口站着的,左手拿着描金扇,右手拿斩魂剑的白衣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间却是沉稳gān净,离他那么远,却有幽幽白莲香随风而来。而坊内有个衣着华美的女子正与他对立着,微微噙笑的嘴角,倒像在事不关已地看戏。
看见那女子熟悉的脸,月姬立刻就怔住了,而坊内的女子稍稍转头看见她,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月姬!”
几千年前,东方和西方有一只麒麟和一只孔雀在同一日出世,那天正是满月之日,是大吉之兆。西方的佛祖也甚是欣喜,赐“明月”二字做她们的名字。于是整个天界没人不知孔雀明姬和麒麟月姬。
只是后来月姬的哥哥绵羽犯了大错,被遣送到凡间守山,永世不得会天界。月姬不服,也跟着绵羽去了凡间,从此她和明姬就再也没见过。
她没有想到明姬也到凡间来了,二人重逢,竟学了不少凡qíng,双手握住的瞬间眼也热了。少年面对旧友重逢的场合也没有退让,剑锋指着孔雀明姬,金扇轻飏,他深灰色的长发也轻飏,那几分凌厉的气势让月姬不忍侧目。
“孔雀,这等害人的生意你爱做便做,只是别把心思动在她的头上,你明白不明白?”
明姬扬眉一笑:“是你的那个小未婚妻来我的店子里求羽衣的,既然你不要她,我就给她织一个梦,在这梦里,你是她的夫君,她是幸福的,你也能安心做你的封魂师,有何不好?”
少年咬着牙,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你管那么多,不做就是了。”
明姬轻叹一声:“你以为这是救她吗?对她来说,有梦才是好的。”
那时候的白莲懂得那么多,月姬看着那凶起来也带着几分纯真颜色的少年,便觉得可爱。那天后,她就盯上了这个小封魂师。在炽日城里的深夜,不难见一袭翩翩白衣,拿着摇金扇,跳着优雅的渡魂舞,好似天外飞仙,那些迷茫的魂魄便着迷地随他去应该去的地方。
而晴天白日,他就守着羽毛坊的门口缠着孔雀明姬。
而明姬哪是会被这等牛皮糖吓到的人,倒为她无聊的日子增添了几分趣味。
她们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耗起来也无所谓。
白莲对于坏孔雀身边那只笑眯眯的麒麟没什么特别的好恶。
只是这只麒麟在gān吗!
为什么每天深夜都在城墙顶上趴着,白天也在他住的客栈屋顶上趴着,他若去羽毛坊,她就搬了板凳,坐在门口搂着一包点心消磨时间。什么杏仁苏,梅香园子,花生手苏,只要是甜的都能往嘴里塞。
终于有一天她在客栈屋顶上刚揭开瓦片,就对上白莲那双气势汹汹的眼睛:“喂!跟踪狂麒麟!你到底想要怎样!”
月姬面不改色地笑着:“白莲,假如我让明姬不做你那个小未婚妻的生意,你怎么谢我?”
「这天上人间唯一长qíng的有羽禽类,且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不会变的是麒麟。」
月姬同孔雀明姬去收回那件羽衣,那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捂着脸嗷嗷大哭,那种眼泪对于封魂师来说便是穿肠毒药。所以白莲远远地立在屋檐上,微微皱着眉,眼眶发红。
后来月姬才知道,白莲原本不叫白莲,甚至根本不姓白。
他与那个小姑娘家是世jiāo,从小就定了亲,只是白莲九岁时被童鬼迷魂,是封魂师白水仙救了他。而救他的jiāo换条件是,要白莲跟着他走,做他的徒弟。只要能保住儿子的xing命,即使以后不娶亲也没关系,救子心切的父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只是那小姑娘却是从小就对白莲死心塌地,知道白莲继承了封魂师的血脉,也不肯放弃他。
“你们人真奇怪,既然喜欢那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做这倒霉的封魂师,短短数十载,为何要活的那么痛苦呢?”
白莲瞪了她一眼:“作为jiāo换条件,我帮你做一件事,你尽快提,既然她没事,那我也要马上离开炽日城了。”
月姬不疾不徐:“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月姬随着白莲离开炽日城那日,孔雀明姬送她出出城,临行时送她一件亲手织的羽衣,她眼中有复杂的神色,是怜悯还是悲切,月姬不懂,没有经历爱qíng的月姬怎么会懂。
她说:“月姬,假如有一日你不快乐,就穿上它吧,我们的日子太长了。”
也是很久以后月姬才明白,好友想说的是,我们的日子太长了,你若是爱上一个凡人,就等于选择跟无穷的寂寞疼痛为伴。孔雀明姬早已看出了她眼中萌发的感qíng,可是她毫无所觉。
这天上人间唯一长qíng的有羽禽类,且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不会变的是麒麟。
就像月姬爱上白莲。
可是白莲却不爱月姬。
也许充满残缺和遗憾,才是真正的生活。
而二十年前的月姬也是不明白的,她刚刚爱上白莲,面对那张冷然以对的脸,她面上笑着,心也会疼的。只是再疼也不肯说出来,反而笑眯眯地跟他说,“我想好要你做什么了,以后每年的三月你都要跟我在一起,整个三月的时间,你都是我的。”
白莲哪见过这等厚脸皮的女子,而且还是只活了那么久的麒麟,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这个约会持续了那么多年,月姬每年都去找他,两个人只是下棋,话没多说过两句,棋艺却都突飞猛进。
时光好像无法改变什么,白莲还是她爱的那个白莲,月姬还是那个他不爱的月姬。
直到有一年,她来看他,带着款款chūn风般的温qíng来到他身边,却看见被疼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男人,那个姑娘终于忍受不住白莲每年与别的女人见面,却悔婚的那事实,用沾了眼泪的刀刺了他的腹部。
她哭喊着:“即使你不是封魂师了,就会跟我在一起了吧!”
白莲摇头说:“即使我不是封魂师,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月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喜欢,还能说出这样绝qíng的话呢,她空长了这么大年纪,对于人心却是始终猜不透。那年她对着镜子割了自己的角给了白莲就走了。
第二年她又来了一次,郑重的告别,把他的样子又用力地记了一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他已经不在了。
有几年了。
月姬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额心灼热疼痛。她起身去取了那件孔雀明姬送给她的羽衣,怔怔地发呆。
或者披着这件羽衣遁入梦境才是最好的吧。
原来孔雀明姬早已经给她铺好了路。
这时外面的石门“嘎吱”地开了,裹得像棉花团子一样的小麟像阵风一样刮进来,带着哭腔吃住月姬的袖子:“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麟儿,你要救谁?”
“柳非银!他叫柳非银!”小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姑姑,他不能死!”
门外传来“啪”的一声,月姬转过身,看见地上碎掉的茶杯,还有满脸寒霜的白清明。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还未到镇上,就听见风远远送来清脆的银铃声。
bào风雪刚过,若不是有铃声指引,怕是一片茫茫雪野里,根本看不出山脚下还有一座镇子。小麟家门口的两条láng狗看见有人来,便自动乖乖儿地退到一边。
屋子里很暖和,柴火烧得很旺,而柳非银躺在火炉旁,已经睡着了,双手露在棉被外面,缠得不怎么好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染到被面上。
白清明从未见过他如此凄惨,以往他都是穿着gān净华美的白衫,做作地摆出玉树临风的造型。猛这么一瞧,不知道是胸前的伤口,还是心脏在抽痛。月姬两三步走过去,探了下鼻息,才回头说:“没大碍,不过是太累了,手伤得那么重,像是发烧了。”
小麟不信,扑上去仔细检查一番,茫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嘟哝着:
“原来他明明没呼吸了……”
被小麟这么一折腾,柳非银也悠悠转醒,睁眼看见白清明逆光站在门口瞧着他,眯着眼,很悲哀似的。
他是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是魂魄,也不是做梦。
柳非银张了张嘴,却冷笑一声:“白老板不用摆出这种模样来,到底是要给谁看?是我自己追来变成这幅凄惨的样子,是我活该,跟您有什么gān系?”
白清明又颔首,嘴边挤出一个笑:“柳公子说得对,本来就跟在下没什么gān系,跟在下有gān系的人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柳公子倒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迷途知返。”
52书库推荐浏览: 水阡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