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之花与月_水阡墨【完结+番外】(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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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溪在耳边感叹着,什么故人,多半是思chūn。还未等白寒露张口,那女子却笑道:“让你身上的这位公子见笑了,奴家思念的是个长辈,她生前喜爱逛灯会,最爱的便是这莲灯。”

  白寒露又意外了一把,虽看出这女子不是寻常之辈,可能看出寄宿在他身上的长溪,还能听到他说话,还从未有过,“我叫白寒露,我身上这位……不方便透露姓名,你不妨叫他小花。”白寒露脸上那朵儿彼岸花幻成了利爪,却根本伤不到宿主分毫,看来小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娇俏可爱的假名。

  莫嗔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福了福身子,道:“原来是寒露公子,真是巧了,家弟杜蘅在凡间多亏你的照拂。”

  “杜蘅他还好吗?”

  莫嗔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家弟弟现在算不算好。从无垠地狱回来就去西海提了亲,问他和西海小六是怎么回事,他说不记得,小六又什么也不肯说。“莫qiáng求”这三个字她磨破了嘴皮子,小六也听不进去一星半点。

  白寒露看她的脸色也隐约明白了,上前几步把灯递给她,“这莲灯送你照路。”

  “无功不受禄。”莫嗔从袖中掏出个珠子,“奴家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珠子是西海龙王送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就平时揣着避暑用。”

  白寒露没推托,接过那黑漆漆的珠子,手心里沁凉无比,透着深海的森凉威严之气。想必西海龙王能送得出手的东西怕也不是什么凡物。

  “这糙莲花灯不值什么钱,这珠子我收了,且当我收了你的酬劳,还欠你一件差使。”虽然封魂师这一脉已经没落了,但行业有行业的规矩,他白寒露也是无功不受禄的。长溪听了嗤笑一声,“等你从浮屠塔里出来再应也不迟。”

  “浮屠塔”这三个字在莫嗔耳中如同雷鸣,那好似总半睁半闭的柔顺的眉眼露出锋利的棱角,“你们要进浮屠塔?”

  “对啊。”白寒露不管长溪在他耳边骂着蠢货,坦然道,“那里有小花要找的人。”

  “有胆这么喊本座,准备好和你的脑袋说后会无期吧!”

  “……你若有本事就来取。”

  “狂妄!不过是头不爱沐浴的臭láng妖,竟如此的放肆!”

  “恶心的偷窥狂有资格说别人?”

  “……”

  听着他们你一来我一去掐得不亦乐乎,莫嗔不知道如何打断他们,只好等他们吵累了互相磨牙,才叹着气开口,“你们既然要进浮屠塔自然知道那是有去无回之地,塔里的神仙妖怪是上了诛仙台都会留有一息尚留,所以才会镇在浮屠塔下永不能危害三界。”

  “不过是些无知者的造谣,竟也有人信。不过这谣言造得妙极,对浮屠塔多些敬畏之心,也能少些作恶的心思。”长溪打了个呵欠,他现在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可终究乏得很,也不打算跟她多言,“好了,走了小白。”

  不过是萍水相逢,说了这么多已经是逾越。

  白寒露虽说欠她一个差使,却也没想到次日在浮屠塔外,又看到了莫嗔。

  她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塔,她在九重天的天宫依旧看不到浮屠塔的尽头,它的塔顶已经到了天外天。

  莫嗔回头,莞尔一笑,“寒露公子,你欠奴家的那个差使,今日就还了吧。”

  第三章

  【第二节】

  长溪腹诽,看吧,要债的找上门来了。

  本以为神族里也有谦逊守礼的,可没想到遇到个qiáng买qiáng卖的主儿。不过男人应下的话,堪比金石,自然也不能食言。

  浮屠塔周围布下了结界,以防止有周围的天人妖shòu误入其中。白寒露用鹤骨笛召唤出鹤灵将结界劈开一个fèng,他与莫嗔刚踏入结界,那塔门便缓缓打开,幽深的门内chuī出带着泥土气息的风,白寒露对莫嗔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莫嗔走到他前面,笑道:“公子身为男人如此婆婆妈妈的,也不怕叫人笑话。”

  二人在塔门内穿行而过,好似走进了漆黑的山dòng,迎面是chuī拂而来的风,有风便有出口。他们还未看到出口,背后的塔门便沉沉关闭了,那风也停了,尽头处有了微光。

  他们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工夫才走出dòng口,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群山绿树和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黑水天牢的大门。白寒露回头一望,背后赫然耸立着庄严浮屠塔,他们就站在浮屠塔的大门口。

  莫嗔奇怪地问:“我们怎么走出来了?”

  长溪的彼岸花游走到白寒露颈边漫不经心地四望,“并没有,我们已置身于浮屠塔之中了。”

  浮屠塔里的世界,并不像其他镇妖魔的塔那样,里面一层层幽深黑暗狭小如棺材,还会被戾气所追逐侵蚀,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浮屠本就是塔,塔便是浮屠,他们就好比从铜镜的外面走进了镜中,令人分不出真假。

  “这就是浮屠塔的真相,塔内镇的与其说是神仙妖魔,倒不如说是另一个浮屠幻世。”

  “是虚幻之境?”莫嗔问。

  “何为真实又何为幻境?你们麒麟族侍奉在西方佛陀菩萨座下,受佛法熏陶,怎么不懂得‘万事皆空’这四字的禅意。”长溪笑道,“浮屠塔有进无出并不是因为这塔有多么的坚不可摧,而是对于这浮屠幻世的人来说,他们要么是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要么就是这里已是他们的故乡。”

  不仅是莫嗔,就连白寒露都觉得震惊不已,长溪只告诉他有自由出入的方法,并没告诉他这浮屠塔内是幻世。在凡间他所在的瑶仙岛,便是龙神湛炎以神力幻世而成。白寒露低头摩挲着手中的鹤骨笛,不冷不热地道:“小花,可懂得真多啊,不知还瞒了我些什么。”

  这个长溪非要来浮屠塔大约也不是纯粹为了救幽昙,既然这浮屠幻世并不是什么受尽折磨的地狱,那幽昙还用他救吗?任是长溪目空一切惯了,看白寒露摆出端庄秀美一副吃斋茹素的德行,也知道他心里怕是怒极了,难得听他叫小花也没骂人。

  白寒露冷然道:“我只做答应了你的事,你若有其他目的,那就另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宿主,最好是鲛人,每日待在水里让你泡个够。”

  长溪不慌不忙地道:“本座见多识广有什么错,都像你们这般愚蠢无知吗?你也无须自卑,其实你骨ròu匀称,皮肤滑嫩,寝着你的皮着实舒坦。”

  现在他是长在白寒露身上,跟这头狂妄的láng妖起了内讧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虽然是内讧,可莫嗔却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得很,关系越是冷淡的见了面倒是说不出的客气。就像那个出了名的不靠谱的月粼,见了她就眼睛一眯,笑得可爱得紧,哟,莫嗔,你胖啦。嘴上说得都是讨打的话,可心里都待对方亲厚。

  对于浮屠塔莫嗔本来还抱着大不了有去无回的心思,进来后看到这些一时间反倒生出好似拳头重重地打到棉花的憋屈感。怕是整个天界都没有人知道浮屠塔的真相,那么御座上的那位天帝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这种又算是什么惩罚?

  莫嗔茫然地跟着白寒露御风进了这里的天人城,他们来时是清晨,而这里却是huáng昏。随着天色渐暗,高殿飞檐上的灯笼点亮了,人纷纷涌到街上,赏灯猜谜人声鼎沸。白寒露不敢相信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应该是幻世之中的泡影。他一把扯出身边走过的人的袖子,那姑娘一惊双颊绯红,白寒露放开了手,“我认错人了。”

  长溪幸灾乐祸,贴着他的耳朵笑,“都说了,这幻世不是梦也不是幻境,是真实的,你可不要惹乱了谁的芳心。”

  街上的人多到几乎摩肩接踵,白寒露在周身布了妖障与旁人隔开,回头去找莫嗔,却已被人cháo挤散了。

  即使他有法力也不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这种事,只能顺着人cháo朝一个方向走。浮屠幻世内的天人城与外面的天人城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沿着中街往前走,头顶参天的榕树多了一两棵,原本的成衣店子却开成了当铺,即使熟悉的店子在门口守着的伙计却也是陌生的人。

  白寒露暗暗心惊,浮屠幻世并非复制外头的世界,而是如同一个树根分出的两个枝桠,虽是双生,却已经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在成长了。

  “你也无须惊讶,这世上的新鲜事太多,是你总守着那方寸之地,也变得鼠目寸光。”长溪声音里隐隐有些兴奋的意味,“本座以前最爱去凡间各个城池的藏书阁,凡人也有些可爱的,把见闻杜撰得半真半假。普通人只当故事看,可他们不知道循着那些故事的真相远远比杜撰的更神奇千百倍呢。”

  白寒露觉得非常有趣,问道:“难道这浮屠塔也有杜撰的故事在凡间流传?”

  “你是白痴吗?”长溪高贵冷艳地来了这么一句,“当然是本座自己见多识广。”

  若不是他白寒露去冥界的曼陀地狱找白色曼陀罗花净化出的花露,就不会察觉到长溪那缕仅剩的快要消融的花魂。于是他与长溪定下宿主契约,他以自身为容器供养长溪,而长溪的真身也为他所用。这种xing格顽劣之人也怪不得他身死,却无人寻找他,白寒露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赔本买卖。

  白寒露这厢正走神,人cháo已把他推到了一处空地,四周略清净了些,他抬起头,漫天碎银星辰流淌,榕树上挂着的橘红色灯笼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吉”字。树下铺了张竹席,盘膝坐了个人,一身如水浅葱色。面前支了个简陋的小灯摊,都是倒扣着粉白色莲花掌,隐约能嗅到莲花香。

  白寒露被那莲灯吸引过去,垂头去看那光源并不刺眼,花蕊芬芳,莹润如粼。他那头月光色银发倾泻而下,一直对行人视而不见的摊主抬起头打量他,露了几分惊艳之色,遂一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公子若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好。”白寒露欣然坐下,接过摊主递过来的酒。

  说起莲灯,俩人几乎一拍即合,白寒露随手抽出席子里的一根竹糙,教给那人编莲灯。那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比俩大姑娘还细致。足足忘我地聊了一个时辰,临分开时不仅送了白寒露一盏灯,还塞了他几颗水莲灯结的莲子,叫他去种。

  萍水相逢不问姓名,一直等到白寒露起身离开,沉默了许久的长溪才道:“刚才那个人是天界犯了重罪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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