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之花与月_水阡墨【完结+番外】(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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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恨啊。”衣昭和口气淡淡的,平白直抒,甚至话音婉转如莺啼,“这六十几年,我每日枕着族人们的痛苦哀号声入眠,在梦中都能闻到皮ròu烧焦的气味,醒来时我的族人们还在哀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她抬头望着天空,眼睛空dàngdàng的:“我志在龙门,想要某一日带着族人们去天界。可后来才懂得,不要说龙门,我连一个小小的镇魔楼都推不倒。真正庸庸碌碌的是我,而银罗才翻云覆雨手啊。”

  明明不过是一盏茶的时辰,她只是坐着,却好似慢慢地枯萎下去,却又从一蓬枯枝败叶中竭力地想要伸出黑色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芽叶。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这个女人怕是绝望到极致处,要成魔了。

  白寒露皱了皱眉,如果衣昭和要成魔,又不肯入阵,他也只能杀了她。

  这时秋翠从衣昭和的怀里抬起小脸,看了看姐姐,又去看那边站着的四个哥哥,眼睛和那个右眼角有痣的哥哥四目相对,突然想起了出来前这个哥哥jiāo代的话,忙爬起来跪坐好。

  “昭和姐姐,秋翠有话要跟你说哦。”

  衣昭和如同木偶般呆呆地转过头,似乎在认真分辨,面前的小丫头到底是谁,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这大雪天真冷,为何雪一直要落呢?

  镇魔楼中jiāo错的红桥上挂着的铜铃响起来,叮叮咚咚的不安地撞击着。

  而秋翠却毫无所觉,兀自沉浸在兴奋中,快乐地道:“我是哥哥姐姐们里第一个醒过来的哦,醒过来时,我吓坏了,因为哥哥姐姐们都是巨大的鱼骨正准备用锋利的牙齿咬我,我哭了,然后哥哥姐姐们就停下了。他们一定会一个接一个地很快地苏醒过来的,因为阵中的水真的很好喝,所以,他们一定会很快地苏醒过来的,像以前一样。”

  衣昭和看着她,一动不动,却咀嚼着小丫头的话:“像以前一样?”

  “嗯!”秋翠重重地点头,指着那个撇着嘴摇扇子的柳非银说,“城灵哥哥说,风临城荒芜的荷塘有的是,这里的妖怪也好相处,等哥哥姐姐们从阵中出来,他愿意让我们留在这里,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了哦。”

  “我们的家乡?”

  “是啊。”秋翠指着垂手把玩珠子的白清明道,“棺材哥哥说了,他的家乡也不在此处,还不如我们来的时间久呢,可是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乡了。这里能成为他的家乡,就能成为我们的家乡。”

  顿了顿,秋翠又难过起来,眼里又含了一包泪,指了指银发琥珀瞳的白寒露说:“妖怪哥哥说了,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做错的人自有天道惩罚他,而无辜的人也不会受到辜负。”

  这次衣昭和没回应,背后的黑气却丝毫不散,眼珠中漫上来的黑翳也没有褪去。

  秋翠看着她,莫名觉得哀伤。她虽然单纯,可也感觉到她的昭和姐姐好似在慢慢地死去。她求助地看向周遭的人,眼珠落在幽昙身上眼前一亮,忙伸手去宽大的袖摆中摸索,高声炫耀着:“对了!花神哥哥还给了我好美的花!”

  花送到衣昭和的面前,秋翠顿时傻住了,原本洁白无瑕香气清冽馥郁的花朵,此刻已经枯萎发huáng。

  昙花绽放,不过是一刻间的刹那风华。

  衣昭和却开口了:“这是什么?”

  “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

  “现在连野糙都不如。”

  “不,它是最美的花。”顿了顿,秋翠固执地说,“和昭和姐姐一样,昭和姐姐是最好的家主。”

  衣昭和说:“花开败了就是败了。”

  秋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却觉得伤心。她失去心神,只想着杀戮的时候,是非常痛苦的,她想念chūn日的暖阳、迎chūn花,和蜻蜓。她根本不想有仇恨,其他哥哥姐姐们也是一样渴望着救赎。她有很多话想对昭和姐姐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秋翠张大的小嘴慢慢地闭上了,全身的气力也在这一刻全部散去,雪静静地落着,而小姑娘充满哀伤地看着那朵花,好似那朵花是她的亲人,花败了,她也唤不回任何人了。

  突然她手中的花,如苏醒一般,枯huáng的花色充满了水分变得充盈而有生机,洁白的指尖般的花瓣,慢慢地优雅地翘起,好似在呼朋引伴。

  清冽的花香氤氲开,惹得锦鲤们忍不住从窗边打开一条fèng往外张望,只见漫天的鹅毛大雪不知怎地变成了朵朵昙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

  锦鲤们顾不得害怕了,从屋中出来,面面相觑了半晌,都忍不住大笑,然后争先恐后地去抢那落下来的昙花。

  飞凤楼一时间欢声笑语,与旁边艺馆的琴声叠到一起,仿佛有什么温暖的气息涤dàng开来。

  衣昭和怔怔地望着秋翠递到自己手中的花,又去看笑着的怀里拥满花的族人。

  有多久了,除了戏班子演傩舞戏时的掌声,这座飞凤楼静得像座坟墓。陪伴在她身边的族人们明明都活着,她却在做一个守墓人。

  幽昙提着衣摆,慢慢走到她面前,他没有笑,甚至没有表qíng,蹲下身执起衣昭和的手,轻轻地像微风那样擦过耳畔:“你看,美丽的女主人,即使是枯掉的花,总有一天也会开的。”

  有眼泪从眼角流出来,衣昭和的眼睛渐渐清亮起来。

  总有一天花会开的,总有一天所有的苦难也都会到头的。

  第十一章

  【第十节】

  飞凤楼的那一日,他们回去谁都没提,就当是一场历险游戏罢了。

  除夕夜,锦棺坊不能免俗,彻夜不眠地守岁。

  家里的两只豹子都去陪柳非银的母亲,独孤金金和兰芷却跑来凑热闹,再加上嗓门大的绿意,三个女人赶得上一群鸭子。白鸳鸯和游儿混熟了,掌灯后就带着游儿去了荷塘边找骨姬和荷花妖玩。

  许多年来倒是第一次把一个年景过得如此热闹,又解开了与师弟的心结,这一趟总算没白来。白寒露站在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这里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雪国。

  他把注意力放在面前平铺的白纸上,笔尖吸饱了墨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字:飞凤楼。

  白清明拿着算盘来书房,经过窗边却看到他坐在那里,正在写他的妖怪故事,便倚在窗边笑笑的,欠揍的模样:“我给师兄找的这份差使,师兄赚得不少啊?”

  白寒露给他个淡漠的眼神,防备道:“飞凤楼送来的东西,不都让你收起来了?”

  “那都是些金银珠宝,也不算什么稀罕物。”白清明凤眼微挑,凑近一点,状似不经意地问,“前日衣昭和小姐不是单独邀幽昙过去吃酒吗,他们锦鲤整日在水中,听闻水中多的是宝贝。”

  白寒露回答得谨慎,笔尖却丝毫没停顿:“……你怎么不去问他?”

  “幽昙让我来问你。”

  “没有。”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开chūn店里也该忙了吧?”

  这是撵人的意思了。白寒露嘴角一扬:“不忙,幽昙说你家饭好吃,再多吃些日子。”

  白清明“哦”了一声,垂下眼把玩手中的蜜蜡珠子,默默地回了前堂。

  白寒露停下笔,觉得有点不对,以师弟的xing子就算是豆渣也要榨出二两油才对。正奇怪着,却听前堂出了不小的动静。

  接着一群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来,冲到院中大约有十几个,在书房窗边停下,你推我,我推你,偷瞄着面瘫的大白老板都不敢上前。

  白寒露只能把笔搁下,谁家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往棺材铺里跑?!

  终于一个口水滴答的男童扭扭捏捏地问:“大白老板,听说你擅长做手工。”

  擅长做手工?白寒露心中铃声大作:“不擅长。”

  小姑娘急道:“……可是听说你很会编蝴蝶和蚱蜢呀。”

  “完全不会!”白寒露摆出生人勿进的气场,“还有其他的事吗?”

  小孩子们又面面相觑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同时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柔韧油亮的枯huánggān糙从窗边扔进去,而后用天真无邪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人类的小孩子为何如此迟钝,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可是一头láng啊。还是妖怪好打jiāo道多了,起码懂得怕,哪像人类的小孩蠢到死。

  而前堂幽昙刚刚带着那群小孩子玩陀螺,见小孩子们走了,手指凭空一拨,那陀螺就稳稳地转起来。

  “大白才不会给他们编呢,吾辈让他编只蜻蜓都求了他好半天,像要了他的命一样的。”

  白清明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老神在在地说:“那是你还不了解他,他啊,嘴上说着不要可是身体却诚实得很呢。”

  “哈?!”

  “你根本不需要求他啊,只要摘长糙放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完全控制不住拿去编呢,你要多少只,就有多少只。”白清明冲他眨眼,一派jian商派头,“师兄好可爱啊,对不对?”

  幽昙愣在当场,不就是多吃你几天饭吗,你是要累死他吗?!

  白寒露手指飞快地编着蚱蜢,在小孩子们开心不已的目光中,咬牙切齿地想,你个死财迷,钱串子,老子今晚就走!

  ——完——

  第八卷【九国夜雪·花与月】【微段子】

  一、【《风麒麟》篇】

  【仆人】

  在无垠地狱里,游儿因为将离死皮赖脸要跟着白寒露与她撕破脸皮大骂起来。

  将离说:“你贪吃,脾气bào躁又笨还路痴,要用仆人当然是我!”

  游儿气得跳脚,大骂:“你放屁!公子说过他不会丢掉我的,他对我最好!”

  听了将离的话,拂姬转头问白寒露:“这红毛狐狸哪里好?”

  “哪里都不好。”

  “那你还不换?”

  白寒露端起茶杯淡淡道:“储备粮。”

  拂姬茅塞顿开。

  【红线】

  西海小六在月老庙喝茶时,借尿遁跑到姻缘树下对着杜蘅那条孤零零的红线转圈圈。她的红鸾星未动,姻缘树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而缺配偶的狐狸jīng却一大堆。西海小六恶向胆边生,把一堆有竞争力的女神仙的红线通通扯掉,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值班的仙童挑着灯笼来,一低头看到地上有一根红线心想是自己喝多了办坏事,吓得左右张望没人,忙捡起来踮起脚随便抓了一根最长的红线结在了一处。两根红线结成一条。一头是杜蘅,另一头是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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