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才是我,牙尖嘴利,吃不得半点亏,风流倜傥,却没有半点真。一旦卸下了包袱,尖酸刻薄的话就那么自然的从嘴里跑出来。
我没有等来巴掌,却等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卢鸢紧紧地搂着我,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也许会窒息而亡。从前的卢鸢从未搂过我,他躲我还来不及,可进入夏语暄的身体后,他却总喜欢出其不意的抱住我。我不知道这个现象是不是好兆头,可该死的,我真的很喜欢被鸢拥抱的感觉。那是我幻想了一辈子的胸膛。现在,触手可及。
让我溺死在这片温暖的怀抱中吧,忘记卢鹙,忘记夏语暄,忘记鬼医谷,忘记祈岚,只留在这醉人的暖意里。
良久,我慢慢抬起头,卢鸢正温柔的看着我,仿佛受到鼓惑般,我把嘴唇贴了上去。忘记了一切在烟街柳巷中学到的技巧,我执拗的笨拙的吻着,渐渐的,卢鸢竟然给了我回应。我快乐得要蒸发掉了。在这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得了。我甚至很不厚道的感谢夏语暄给了我这个身体。
我,疯了。
第17章
“哥!哪有自己给自己上香的道理!我不去……”坐在熟悉的chuáng榻上,我眉毛快纠结到一起了。卢鸢从一大清早就来房间念叨,什么百日祭啊乱七八糟的。啊呸,我明明好端端的在这,还非得去祭拜自己的坟头,想想都不舒服。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都说了,上一柱香和前尘往事告别,从今以后你就得以夏语暄的身份活下去了。”卢鸢揉揉额头,一副秀才遇见兵的头痛样。
“以夏语暄的身份?什么意思?”我心头隐隐一动。
“你总不能和全天下的人解释自己是借尸还魂吧,还是用夏语暄的身份方便些。”卢鸢解释道,可我却总感觉那解释的后面隐藏的另一层深意。
以夏语暄的身份,才能爱么?我莫名的黯然起来。
最终,我还是跟着卢鸢来到了自己的坟头。唉,这事qíng还真是别扭到了极点。我的坟……咳,也就是之前躯壳的埋葬地,是镇子边缘的一个小山包,那是全镇唯一没有水的地方,镇上的人祖祖辈辈都葬在那里,我小时候从不敢来这玩,只跟着家里祭拜先人来过几次,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给自己上香。
香cha好的瞬间,我竟真的有种前尘往事皆浮云的感慨。可一见着卢鸢,我就知道,事qíng根本没有完结。我叹了口气,真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哥,这下可以放我离开了吧,这地方待着都冷得慌。”
卢鸢把自己手中的香cha好,才转过身来搂住我,揉乱我的头发:“别叫哥了,看你这样子叫哥倒也怪怪的,叫我卢鸢吧。”
“……”我动了动嘴,却怎么也没叫出来。曾经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此刻却不知为何如此艰难。
卢鸢没发现我的异常,他只是用几乎把我揉进他身体的力气拥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你没死,真好。”
我压下心中的复杂qíng绪,反手抱住了这个我肖想了二十年的男人,是的,我没死,真好。
“卢家大公子真是好兴致,在自己弟弟的坟前还有心思这等风花雪月。”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却掩不住层层沙哑,让第一次听见的人都会感到说不出的怪异。可这声音我却熟悉的紧,镇上小倌楼的老鸨,唯一一个知道我对卢鸢感qíng的外人——青落。
“你来做什么?”卢鸢的语气完全谈不上友好,他一把将我揽至身后,警惕的盯着青落。不能怪他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三个月前就是我与青落缠绵时被他撞见揪回了家,然后才有了那二十个嘴巴。那天我破天荒的让青落压在了我的上面,天知道我发了什么疯,极尽yín糜的挑逗,求欢,几乎是我人生丑态的高cháo。
“鹙的百日祭,我怎么可能不来。倒是你,人都不在了,何必又在这里假惺惺。”青落的口舌可是在烟花之地磨练过的,耍起来自然不落下风。
我暗暗的捏了把汗,怕青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只听那边青落一字一句的控诉:“鹙在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哪一次来我那里不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竟然就那么狠一走了之!你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么,全镇的人都只看到他的风流,谁人知道他背后的辛酸!好,你走,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他曾经和我说过,如果五年内等不到你,他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可现在……”
青落说到这里已经哭岔了气,一个大男人扭捏哭泣的模样实在算不得好看,可我却心疼起来。那是我午夜孤寂时唯一肯陪在我身边的温暖,他不只是个chuáng伴,更是我在乌浙镇唯一的朋友。我几乎要冲出去,可卢鸢狠狠的揪住我又把我按回了胸前,力气大的惊人,让我动不得分毫,我挣扎的要开口,却惊讶的发现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竟然点了我的哑xué!
青落擦去了泪水,不再理会我们,安静上了香,头也不回便离开了。知道青落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卢鸢才松开我,解了xué道。
我一把推开他,大声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卢鸢看着我,没有表qíng,目光却是骇人的冰冷。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然后听见他哼了一声:“你准备说什么?告诉他你就是卢鹙?现在是借尸还魂?呵,你以为他会相信?”
“那些眼泪你都看到了,那能是假的么!他是真的对我好,把我当朋友,我怎么能这么骗他!”
“什么朋友?就你们做的那些苟且之事,还好意思谈什么朋……”
“啪——”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卢鸢的恶毒话语,我死死的瞪着他,一点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看不起我可以,不接受我的感qíng也可以,但我绝对不容许自己的朋友被人如此糟蹋。
“在你离开的三年里,我每天都在做你所谓的苟且之事,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我的指甲几乎握进了ròu里,可心里的痛却远远超过这,我知道自己荒唐,自己堕落,可真的听见卢鸢这么看我的时候,还是被这种巨大的痛苦淹没了。
卢鸢看着我,目光复杂。想说什么,又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语,迟迟不出声。
这个瞬间,一切都明了了,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哥,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因为那代表着我和你之间有着扯不断的牵绊。我是卢鹙,即使偷来了夏语暄的尸体,我还是你的弟弟,你那个不成材的不会游泳的笨弟弟。我喜欢你,可你为了这却离开了我三年,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之前没有半点可能了。可你现在这样的表现却让我混乱,我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感qíng。我死过一次,我的感qíng也死过一次,我现在想重新开始,哥,我只想当你的弟弟,行么?”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话间一直低着头,只有在最后一句说完后,才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卢鸢。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带给你那么大的伤害,对不起……”卢鸢痛苦的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度凝视我,眼里是久违的温暖,“无论你做什么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唯一的不可取代的弟弟。”他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我知道,我和前世彻底告别了。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卢鸢的问话让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却笑了,“从小你的脸上就藏不住话,现在还是一样。”
我也笑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还想多住几日呢,哥你不会赶我走吧。”
“我是怕你急着走。”卢鸢苦笑。
“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家了,自然要多留些日子,以后也好有个念想。”我真心道。
“恩,等过些日子,我也要回管之杭那。这里的江湖消息不灵通,况且湿气也太重。”卢鸢皱着眉,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我深呼吸,呼吸这困住了我二十年的cháo湿空气,庆幸着我们兄弟终于一块从过往中解脱出来了。告别水镇,其实就是告别我们背负了多年的枷锁。
“离开后有想去的地方么?”卢鸢关心道,“以你现在的身份闯dàng江湖恐怕有危险,那毒公子不知道有多少仇家。”
我摇摇头,露出个顽皮的笑容:“我才不会顶着这皮囊去闯江湖呢,又不是活腻了。我要去投靠一个人,没准下半辈子就赖在他那了。”
卢鸢了然的笑笑,将我搂进怀里,不再多言。久违的单纯拥抱,真暖。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对祈岚念念不忘,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绝美的容貌么?此刻我才明白,就是他身上的浓浓落寞感,那种与从前的我极度相似的,对世间一切都不再期待的绝望,让我再也放不下。
——上部完——
第18章番外
从他苏醒那刻起,我就知道,这是另外一个人,披着暄儿的外衣,却有着迥异的行径。
暄儿的眼睛是冰冷的,我从没在其中发现过任何qíng感,除了仇恨。可他的眼睛却是顽皮的,灵动的,整天滴溜溜的乱转,你不知道他下一刻变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暄儿的皮肤是惨白惨白的,就像他的qíng绪,从不起丝毫波澜,任凭我如何撩拨,也只换得冷冷一笑。可他的皮肤却在白皙下透着阵阵热气,我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血液的流动,他总爱激动,任何心事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简单到让人不可思议。
暄儿的头发从来都是简单弄弄,他从不为外在事物所迷惑,他要的是下毒绝技,其他一切衣食住行都不在考虑范畴之列。可他的头发却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听佩儿说他每天早晨要花上半个时辰来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着,难怪每次见到他时,他总是那么光鲜亮丽。原本穿在暄儿身上平淡无奇的衣服在他的映衬下却熠熠生辉,隐隐有丝玉树临风的味道。
暄儿从不给下人好脸,我也禁止下人靠近他。因为他实在有过太多次不良记录,而我怕下一次就会为了这些亲如家人的下人们而失手杀了他。可他却与谷里的人融洽至极,老糊涂的水伯一见那家伙就眉开眼笑这我可以理解,毕竟面对一个整天堆着笑脸的人想不和蔼都难,可家丁水生竟然也偶而对那个家伙微笑,话也多了起来,最让我无奈的是佩儿,完全被那家伙勾去了魂魄,我好几次看见他在木樨树那和这丫头说话,结果佩儿丫头被逗的小脸红扑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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