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管之杭的胳膊为他诊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一种慢xing毒药,起初人不会有丝毫察觉,可等到症状发作之时,却早以毒入骨髓。在我之前应该已经有高人为他诊断过,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所以他现在还有得救。
听到我说有救,卢鹙的眼睛明显一亮,连卢鸢都是松了口气的表qíng,我拿笔开了副单子,让兄弟俩去抓药。
“我哥去就行了,我在这里陪着管大哥。”卢鹙不愿离开,他的表qíng不是假的,久别重逢自己最好的义兄却跟是这般模样,难怪他会难受。
不过我仍然坚持:“除了糙药,我还要用针再给他bī一次毒,有人在这里我没法专心。你要实在不愿离开,就在门外等吧。”我做了最后让步。
最终,卢鹙还是和他哥一块出去抓药了。直到这兄弟俩离开,我才小心的放下管之杭的胳膊,然后倾身向前慢慢拨开他的嘴唇,蓝色的牙齿赫然在目。果然……我跌坐进椅子,觉得天旋地转。一种说不清是无力还是窒息的巨大压迫感把我缓缓包围,激烈的qíng绪在我胸膛中翻滚,似乎要爆裂开来。之前一点点的不确定随着蓝色牙齿的出现消失怠尽,粉青散,暄儿的毒门秘方,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用。
暄儿没有死,他还活着,也许他跟卢鹙一样,顶着另外一个身体继续他的生命。那么他在哪?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瞬间,无数的问题充斥着我的脑袋。我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
却根本没有一点效果,我想要咆哮,我分不清内心的这种qíng绪是激动还是狂喜。
沉浸在混乱的qíng绪中,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卢鹙在门外说话,我才回过神来。他隔着门,道:“我们抓药回来了,现在可以进来吗?”
熟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我打开门,让他俩进来。其实我根本不用下针,只要对症下药,管之杭就xing命无碍。不是我自夸,天底下能解此毒着,除了我恐怕没有第二个人。
“这药怎么煎,你给我讲讲我得赶快去弄。”卢鹙着急的看着我。说来也奇怪,刚才只听见暄儿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我还很难自制,可现在,卢鹙顶着暄儿的面貌离我这么近,我却莫名其妙的冷静下来。他的身上好象有种奇怪的力量,总让我不知不觉的就能放松。
我条理清晰的嘱咐他煎药的流程,他只听了一遍,便点头表示记下了,转身就奔向了厨房。房间里只剩下卢鸢,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着茶水。
第28章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冷笑的嘲讽。也自在的坐在另一端。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又死不了。”卢鸢扯了扯嘴角,皮笑ròu不笑。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深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我淡淡的讥讽。
卢鸢轻笑:“他是鹙儿的义兄,又不是我的。我们充其量也就是点头之jiāo。”
“卢鹙不是一直待在乌浙镇吗,又怎么会结识管之杭州?”卢鹙的叙述中把这一段省略了,我只知道他和管之杭是结拜兄弟,具体的过程,却一点都不了解。
“你知道的还不少。”卢鸢有些惊讶的看向我,然后才道,“那时候我在外面闯dàng,鹙儿没人管束,总喜欢三五不时的往青楼里钻。有一次正好碰见被人灌醉了的管之杭,鹙儿说那时候管之杭都醉得一塌糊涂了,还满脸通红的直嚷嚷不让姑娘扶他回房,非要在大堂里待着。鹙儿觉得有意思,就自告奋勇的上前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又给人家灌下了好几坛酒。两人直接在大堂的桌子底下待到天亮。管之杭那时候是来乌浙镇的朋友家做客,朋友听说他从不上青楼就非要他破个例,一来二去朋友醉进了温柔乡,就把那家伙给晾那了。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一个缘字,你不信都不成。反正事后他俩就是觉得互相投缘,便结拜做了兄弟。”
我想也没想,便说道:“他那时候,是真的想要个哥哥吧。”话一出口,我才觉得后悔。看向卢鸢,男人仍然没有任何表qíng,但我仍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眼神忽地黯了一下。
我连忙转移话题,“既然和管之杭没什么jiāoqíng,那你还来鬼医谷?”
“啧,我还真不是去找你的。”卢鸢瞥了我一眼,显然在嘲笑我的自作多qíng,“我本来只是想找鹙儿去见他义兄最后一面,没想到会请得动你出谷。”
卢鸢的眼神让我很不自在,我忽然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问。
“管之杭的毒……是何人所下?”我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等待卢鸢的回答。
男人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异常,还是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道:“记得几个月前有一伙江南剑客到你那里去求医吗,那时候他们被拒绝后出谷时正好遇上鹙儿,他们本来想抓鹙儿做人质再回去要挟你,不想却被管之杭阻止了。不仅如此,管之杭还把鹙儿带回了这里。这事之后没多久,那个被你拒绝的顾大侠就毒发身亡了,而他的弟弟顾真,便一直耿耿于怀。既然没办法动你,那就只有冲管之杭下手了。”
我一愣,不知道事qíng原来还牵扯到自己。但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卢鸢话音刚落,我便连忙问:“那顾真现在哪里?”
卢鸢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忽然一副了然的神态:“该不是棋逢对手心痒难耐了吧,这毒如此厉害又怎么会是顾真那家伙的本事,肯定是不知从哪得来的方子。”
紧崩的弦忽然啪的一声,断了。这就好像擂台上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蓄势待发却忽然被告知比武暂停无限期搁置。我一时间有些无措。如果刚才我能得到暄儿的下落,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夺门而出,但是一旦中间的某个段落有了片刻的错环,那种冲动便再也连不上了。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无力感。别说找不到,就算真的被我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把他再次绑回谷中?日复一日的开始新一轮的恶xing循环?我迷茫了。
“为什么出谷呢?”混乱中,我忽然听见卢鸢这么问。脑袋一时间跟不上,我还没从那一大堆奔涌的凌乱qíng绪中脱离出来。
见我不说话,卢鸢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对我露出稍微明显些的qíng绪,虽然那qíng绪是不怎么让人舒服的嫌恶。
“我根本不想把弟弟jiāo给你,”卢鸢忽然开口,“因为你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我忽然有种感觉,这话他想必已经忍了一路。而现在,终于爆发了。
“他总爱犯傻,以前是,现在也没变。他总以为那副身体是上天的恩赐,是他的重生。可他却不想想,那也是他最大的阻挡。他越靠近你,你就越无法忘记夏语暄。他的存在反而是对你不要忘记过去的提醒……”
我沉默。因为卢鸢完全说中了我的感觉。确实,每一次卢鹙的靠近,都是对我的折磨。我一面想要靠近他,另一面却想要摧毁他。看着夏语暄的身体却爱上卢鹙的灵魂?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一个凡人,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
“你没和他说吗……让他离开我……”我苦笑。如果卢鹙想走,我肯定不会阻拦。我会把这当成一种解脱,起码我不用再这么矛盾下去。
这次换卢鸢沉默了。我有些奇怪的抬头,发现男人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我不能理解的qíng绪在闪烁。好半天,我才听见卢鸢的声音:“我没那个资格……”
沉默,是我们俩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我想我多少能理解卢鸢的感受,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他和我一样陷入了难以解脱的矛盾,唯一不同的是,卢鹙坚定的从他那里撤出,所以,他离解脱已经不远。但是我呢?
第29章
来到管府别苑已经四日有余,如果不出意外,明天管之杭就可以苏醒了。我坐在院子,抬头看天上的星星,这里的天比谷中的要清澈许多,南方的气候确实很怡人。但我还是后悔出来了。如果不出来,我就不会知道暄儿还活着,那么一切会非常简单。在某个刹那,我真的动过和卢鹙在一块的念头。可现在,我怎么也抓不回那刹那的冲动了。
“想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卢鹙的声音,我回头,首先应入眼帘的却是他手中的桂花糕。他好象很爱吃这个,从住进这里的第一天,点心就没断过。
“管之杭明天应该就可以苏醒了。”我回答道。
“真的?”卢鹙惊喜的大叫,忘记了自己刚刚吃进一块桂花糕。而我却承担了他疏忽的后果,被喷了一脸已成粉末状的糕点。
无奈的擦了把脸,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绝对放心。
卢鹙把点心盘放在了石桌上,又把口中的糕点全部咽下,最后弄了弄衣襟非常正式的看向我,认真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能出谷救管大哥。”
我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道:“我只是在谷里待烦了出来透透气,救人不过是顺便。请我出谷,你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脸颊上忽然传来一片温热,卢鹙竟然伸手直接把我的脸搬了过来与他对视:“你到底怎么了?明明出谷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几天就变得yīn阳怪气?”
我烦躁的打开他的手。起身准备回屋子。他却忽然在身后大声把我叫住。
我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想看看他还要说些什么。不想却等来一句:“管大哥苏醒以后,我们就回谷吧。”
我奇怪的看着他,之前还兴致勃勃的要带我去乌浙镇感受水镇风qíng,这会是怎么了?当然我对于那个什么水镇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卢鹙突然的转变让我好奇。我知道不用我说,卢鹙已经清楚我心中的疑问。
果然,看我转过身后,他便继续道:“你确实不适合谷外生活,我还是喜欢鬼医谷里的祈岚。起码那时候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等管大哥一醒,就回家吧。”
我愣在那,顾不上这副月下呆立图有多么愚蠢,就因为卢鹙用了那四个字,咱们,回家。大脑一片空白,等我能够重新思考时,身体已经率先作出了决定。答应,虽然那只是轻微的动了下脑袋。
卢鹙的嘴几乎咧到下巴,他之前的烦闷似乎一扫而空,证据便是他已经回到石桌旁继续大块朵颐。我莞尔。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出现问题,迅速解决,然后无事一身轻。我羡慕,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回谷还是不回谷,我踌躇了许久,而今天,却yīn差阳错的就这么决定了。比起天意,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卢鹙功劳,他总有办法用自己的坚定bī我作决断,然后带着我毫不犹豫的大踏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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