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骨头,而是一枚玉佩。玉质并不通透,雕工也很粗糙,上面刻着一首小诗,可似乎是被人长年累月摩挲所致,字迹有些不清,只能依稀看出“相思”“风”等字眼,大约是首qíng诗。
另一面刻着一个仿佛是人一样的东西,下面有个落款,也看不清了。
“这玩意似乎是用来哄小孩的啊,一钱银子也不值。”赵七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没意思,我还以为能挖到点值钱的东西呢。”
“就算值钱的你也不能带走,这是人家的。”小蒙顶了一句,又道,“不过这应该不是白雪棋的。他出身如此高贵,就算沦落到葬身于此,顶多是身边值钱财物被掠夺一空,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东西。”
岳听松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虽如此说,他却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奋力挖掘。小蒙见师叔祖都动手了,也不敢偷懒,自己找了一根木棍,也帮着挖。
于是,赵七就成了个唯一的闲人,看这两人跟两只老鼠一样,勤奋地打着dòng。
两人内力都不错,在赵七感到无聊之前,就把这块地方仔细翻过了一遍。最后只找到方才的那枚玉佩,几缕头发,几片破纸,还有一身沾着血的衣裳。
“奇怪,怎么一点骨头都没有?”小蒙嘟囔着,用棍子在土里拨来拨去。
赵七随口道:“这块地方很奇怪,似乎是湿气太重,有时候下葬两三年,骨头就能苏掉一半。我是在差不多五年前看到这个坟的,那时候坟头还新得很,说不定就在这几年化掉了呢。”
岳听松叹息一声,从身上取出一块布,把这些东西都包了起来,又用木板刨了点土,一并洒了进去。
“这是你要找的人么?”赵七问。
岳听松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人的随身之物只有这么点,玉佩都快被磨平了,一定有段很伤心的经历。就算不是我要找的人,既然挖了人家的坟,怎么说也要另给他找一个安眠之地的。”
赵七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倒是会发善心,若是这人能在活着的时候遇见你,或许就不用这么可怜地死在这里了。”
小蒙笑道:“师叔祖心xing纯善,如果他能遇见所有可怜人,世上就没有可怜人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我认识了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赵七瞧着岳听松啧啧感叹,“菩萨啊,你给我很多很多银子吧!”
岳听松已经将包袱背在身上,闻言一笑,又取出荷包,拉过赵七的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一倒。
赵七先是一喜,后是一愣,最后是一怒。
原来,岳听松也是囊中羞涩,连他还不如,荷包内只有一些碎掉的铜板,乱七八糟堆在他的手心。
岳听松又从里面挑了挑,找出一个从中间碎成两半的,给了赵七一个,自己收起一个。
“这是之前给你的那四文钱。”岳听松解释道,“你收着吧。”
赵七脸都气得发青了,从地上刮了点雪,捏成个雪球砸了过去:“去你的!”
第29章
岳听松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挥,雪球就滚落在地。小蒙看得有趣,也自己捏了一个,看看两人,果断地朝赵七砸了过去。
“哼,欺软怕硬!”赵七昂然迎战。两人从乱葬岗出来,在路边跑来跑去互相砸着玩。赵七比小蒙狡猾许多,jīng通声东击西之计,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能砸中。小蒙虽然武功高qiáng,准头不错,却被赵七连蒙带骗,十个里面也砸不中一二。
赵七得意之余,时不时捏一个小的去偷袭岳听松。不料这小子身手灵活得很,就算偶尔被骗过,也能反应过来。没一会儿,赵七就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小呆,你跑得太快啦。”赵七理直气壮道,“我追不上你,你快过来让我砸一下。”
岳听松暗笑,运起轻功猛然一窜,倒把赵七吓得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他赶紧伸手将人接住,却忽觉脖颈一凉,却是被预谋已久的赵七灌了一脖子雪花。
“哈哈,还是被我砸到了吧!”赵七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我好心拉你,你竟恩将仇报。这样可不好……”岳听松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七脸上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不qíng愿地点了点头。岳听松高兴地笑笑,把他玩了半天雪的冰凉双手放进怀里,用内力帮他取暖。
小蒙从旁边看着,不禁暗暗咋舌。
不久前门派遇袭的时候,这位师叔祖含煞而来,出手狠厉,还生擒了那些袭击者的首领,最后清查的时候,脸色更是yīn沉得吓人,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师叔祖虽然年纪轻,但身份超然,内力深不可测,功夫又是一等一的好,在门派内本就极有声望,那一夜展现的雷霆手段让人既敬且畏,形象又威严了几分。
而现在,笑得如此开心的这个人,跟那天晚上的简直判若两人,若是被那些倾心于他的师姐们看到了,想必又会引发一阵相思狂cháo。
只可惜,赵七这家伙却丝毫不懂得欣赏师叔祖的笑容,反而时不时不满地嘟囔两句,还故意将地上的积雪踢到他的身上。
岳听松拉着他,就像拉着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着,而在雪地上留下的两行凌乱脚印,却始终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
等三人终于回到镇子上,天色已经偏黑了。岳听松还想跟着赵七一起走,小蒙却一拉他的衣角:“师叔祖,师父他们还等着您回去呢……”
岳听松满脸不qíng愿,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赵七笑着打量他:“岳少侠能者多劳,真是个大忙人呀。”
岳听松抬起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师叔祖!”小蒙忍不住叫了一声。
赵七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摇头道:“这么冷的天,我才不想到处跑。你们那个什么师门,有我的屋子暖和吗?”
岳听松失落地摇了摇头:“可我不想让你再呆在赵府了……我可以给你用内力取暖,一会儿就会热起来的。”
“只怕不只是取暖吧。”赵七坏笑道,“岳少侠,你这么想把我拐到你的地盘上去,是要做什么呀?不会是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吧。”
岳听松欢喜道:“那敢qíng好,你……”
“我才不去呢!”赵七推了他一把,“快走快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少不了你的。今天就让我歇歇吧。”
岳听松被他一再催促,终于带着小蒙离开。赵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岳听松走得老远还要回头来看看,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脸上既欢喜又失落的神qíng。
这小子,每次分开都像要命一样,日后若是娶了妻,怕是要窝在家里,天天不出门了。赵七想象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先是噗嗤一乐,笑了一阵子,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乐的,就有些意兴阑珊,无jīng打采地慢悠悠往回走。
临近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赵府门前的一队人马。
……赵禹成回来了?
第30章
他看到了几个相熟的仆役,都是当时跟着赵禹成一起走的,可他们带的东西却不太多,人也少了不少。
正踌躇间,一个熟悉而讨厌的人影跳了过来:“七哥,半个月没见,你可想我了么?”
赵七斜眼看着眼前的赵九,拖长了音调道:“唔……若是时间能长一些,我还是会想想你是不是死在外面,心里乐上一乐的。”
赵九笑眯眯捏了他屁股一下:“七哥,我只愿意死在你身上。”
赵七见他这肆无忌惮的动作,心里一跳:“老爷没回来?”
“京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老爷赶去处理了,没时间回来。”赵九促狭笑道,“但老爷怕七哥夜里寂寞,所以让我跟五哥回来陪陪你。”
赵七看着他,他的目光像一条很久没有吃到ròu的láng。
“七哥,你这次是真惹到大祸了。”赵九的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压低了声音,“暖香阁那件事是你迫不得已,还qíng有可原。可跟岳少侠的事qíng……七哥,你这几天还是多烧烧香拜拜佛,希望京城的事能拖久一点,让老爷消消火吧。”
“他知道了?”赵七皱起了眉,慢慢道,“是老十那小崽子说的?”
赵九酸溜溜道:“七哥,你跟岳少侠那事可算不得隐秘,làng叫得隔着一个院子的人都能听见。老爷这回可是气得很,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火。暖香阁现在被整得这么惨,或许也是受了池鱼之殃。”
赵七神色一阵变幻不定,忽然转身就跑。却被赵九一把抱住,直接在臀上重重拍了几下。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街角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可也有不少人看见。赵七心里愤恨,死命挣扎,依然抵不过赵九的力气,被他嬉笑着拖进了门。
“哈哈,七哥,老十没伺候好你吧。今晚,我和五哥就好好让你舒服舒服……”
一夜过去,岳听松再过来的时候,赵七还赖在chuáng上没起来。
“我昨日听见他们说,赵府回来不少人,是不是……”
“不是,没有。”赵七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他去京城了,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日,估计下个月都回不来。”
岳听松趴在chuáng前皱着脸,用手指一点点梳理着赵七的头发,歪着脑袋问:“你真不愿意跟我出去住?”
“我的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呢,跟你出去像什么话。私自离府,就是逃奴,会被官府抓去打板子的。”赵七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皱眉道,“这鬼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冷,你去帮我看看暖炉里还有炭火么?”
岳听松跑过去,揭开罩子看了看,只见里面铺满厚厚一层银屑,便应声道:“不太多了,炭在哪里?我再帮你添点。”
赵七想了想,支使道:“你去西边耳房里看看,那里应该还堆着一些。”
岳听松依言跑过去,果见地上有一些银色的木炭,白得像霜一样。他知道这东西很经烧,就捡了几块,不多时便折返回去,见到赵七已经穿好了衣裳,正低着头整理带子。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也不等我把炉子烧热些,小心着凉。”岳听松走过去,伸手想帮他系好。却被赵七一躲,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怕我要是不快点穿,今天就穿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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