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凌人_软炸团子【完结+番外】(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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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客人么?”那青年手上还端着碟子,闻言轻轻偏过头。

  岳听松是第一次见到沈兰卿,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说过话,但他此时已经明白,为何赵七会惦记这人这么多年。

  芝兰玉树,绝代风姿。

  文艳与他容貌虽似,可风华气度却不及其万一。他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使这间普通的农舍明亮起来。

  这样一个人,值得被任何人记住。

  赵七没有上前,他呆呆看着院中的沈兰卿,过了好一会儿,才扬声道:“卿、兰卿,是我。”

  沈兰卿顿了顿,他将手上的碟子缓缓放回桌上,以掌撑额,苦笑而叹:“原来梦还未醒么?我真是……”

  “你不认得我了吗?”赵七快步上前,“我是阿棋啊。”

  沈兰卿僵了僵,极慢极慢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朝着赵七的方向:“阿棋?”

  听到赵七再次应声,他猛地站起身,摸索过搭在桌边的拐杖。桌椅杯碟西里咣当摔了一地,他恍若未觉,连避也不避,只撑着拐向赵七走来。

  赵七这才发现,他一双眸子虽然依旧黑如墨玉,可其中却半点神采也无,竟是已然目不能视。

  “小心!”赵七大急,赶忙跑过去扶住他,带他绕出那一地láng藉,才小心地问,“你的眼睛……”

  沈兰卿笑了笑。他的失态只维持了极短的一个瞬间,此时已经恢复泰然,甚至轻轻推开赵七的手,好像方才的激动都是他人的错觉。

  “四年前生了场病,病愈之后就这样了,不碍事的。”他笑道,“只是看不到阿棋长大的样子,有些可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赵七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当年他“选择”了赵禹成,若是沈兰卿双眼未盲还好,可他既然变成了瞎子,未免让自己为难,就一定不会告诉他。

  “我这里生活无虞,你不用担心。”沈兰卿反倒宽慰了他一句,语罢将头微微一转,却是向着岳听松,“这里还有位客人,是我疏忽了。你是禹成请来照顾阿棋的么?”

  “不是的。”赵七赶紧介绍,“他是我的良人,岳听松。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侠。”

  岳听松道:“沈先生好厉害的耳朵。”

  沈兰卿一愣,随即歉意一笑:“瞎子没有了眼睛,耳朵总要好用一点。岳少侠,方才是我失礼了。”

  岳听松刚想摆手,想起对方看不见,便道了一声“无妨”。

  赵七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补充道:“赵禹成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早就不跟他在一起了。对了,他还骗我说你死了,真是个讨厌鬼。”

  “是吗?”沈兰卿微讶,“可他前几日还曾来信,说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骗人的。”赵七斩钉截铁道,“他对我可不好了,经常不给我饭吃,还总是骂我又懒又笨。你不要再搭理他啦。”

  岳听松不由看了赵七一眼,赵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沈兰卿闻言笑道:“好,我不理他。你们远道而来,还未用饭吧。厨房里有现成的,我去给你们端来。”

  赵七知道沈兰卿一定不会同意他去帮忙,就答应了一声,自己跑过去收拾院子里被碰翻的桌椅。

  岳听松也去跟他蹲在一起,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忽然凑过去亲他一下,自己笑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赵七歪着脑袋看他。

  “我是你的良人……”岳听松又亲了亲他,低声道,“你也是我的。”

  赵七脸颊微红,嘿嘿笑了两声:“嗯。”

  正在这时,岳听松耳朵一动,蓦然抬头。而赵七也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碰撞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暗道一声不妙!

  第112章

  进到屋内,果见沈兰卿跌坐于地。听到动静,他抬头朝赵七他们笑了一下,双手在地上摸索一阵,握住掉落一旁的单拐,用力撑着想要爬起来。

  只是他毕竟腿脚不便,又似乎伤了手,动作吃力而艰难。赵七几次想要扶他,却都被他温柔但坚定地推开。

  “不用。”沈兰卿笑道,“这点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赵七的手悬在半空,只怔怔看着他。

  初识那年,两人尚还年少。十三岁的沈兰卿家境贫寒,身形单薄,初到书院时常遭人讥笑,有一次甚至被几名纨绔推入雪地。

  白雪棋当时挺身而出,可沈兰卿并没有接受他的帮助。他自己站起身拂去身上的雪花,那倔qiáng而高傲的身影,就是白雪棋对他最初的印象。

  回忆中的一幕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沈兰卿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腰背依旧挺直,神qíng依旧温和,只是他看不到自己衣角沾上的黑灰,也不知道自己右手渗出的的鲜血已经洇透了衣袖。这难免让他透出几分láng狈。

  赵七yù言又止,最后只揉了揉眼睛,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是在同qíng沈兰卿——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同qíng——他只是有些难过。

  十年后的今天,物非人是。沈兰卿还是那个沈兰卿,可白雪棋却已经成了赵七,心里也换了一个人。

  “本想给你拿昨日做的花糕,看来你是没这口福了。”沈兰卿笑道,“还好人家刚送来一筐荔枝。我记得过去一到夏天你就嚷着要吃,有一次还吃得鼻血不止……”

  “别说啦!”赵七老底被揭,脸上一红,赶忙反唇相讥,“你那时候刚开始学医,就自告奋勇给我配药,让我拉了好几天肚子,还是请御医来才给治好的呢!”

  一边说着,他给岳听松使了个眼色。可岳听松有些心不在焉,又被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手脚麻利地将灶上的饭食与荔枝端去院子里的矮桌。

  沈兰卿侧了侧身,待岳听松出门后,方对赵七赞叹道:“岳少侠好俊的身手,我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是很厉害的。”赵七点着头,轻轻拉过沈兰卿的手。

  他现在才发现,这双记忆中修长如玉的手如今已是伤痕累累,上面遍布或大或小的伤疤,右手指尖处一道刀伤仍在滴着血。

  一个盲人的生活总不会很安逸,更何况这还是个生活清贫的盲人。

  “果然没有瞒住你……”沈兰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是我不小心,平日里不会这样的。”

  赵七没有再问。沈兰卿是因为什么“不小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如果在四个月、不,即便是三个多月前,他来到这里,见到沈兰卿,一切都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可现在,他只是默默低着头,认真帮沈兰卿包扎伤口。

  “你现在很会照顾人了。”沉默片刻,沈兰卿低声道,“这样……很好。若老师泉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的。”

  赵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人在天真年少的时候,总以为一句诺言即可信守永远,一场爱恋便是地老天荒。然而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等他日再顾前尘,竟不复铭心刻骨,徒留一点梦醒时分的恍惚。

  他与沈兰卿,终究是错过了。

  第113章

  赵七同沈兰卿自屋内出来,看到岳听松肩上停着一只大鸟,歪着脑袋正在看信。

  那鸟瞧着很凶,赵七不敢近前,只能隔得远远地问:“这鸟来传消息的?是什么事呀?”

  岳听松应声抬头,神qíng有几分凝重。他看了看沈兰卿,方道:“家里的事,我要回去一趟。”

  赵七唔了一声,心想大约是岳峤不行了。不过这本来就是早晚的事,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纳闷岳听松面色不好,便问:“很麻烦么?”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把那边的事qíng安排好就行。”岳听松收起手上的信,顿了顿,又道,“我一个人去就行。明日动身,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七有些傻眼,呆兮兮地问:“那我呢?”

  “你……你在这里等我吧。”岳听松叹了口气,“若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没心思做别的事qíng。”

  赵七愣了愣,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沈兰卿却是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赵七来说,这顿饭既是久别重逢,又是分别在即,千滋百味汇在一起,实难下咽。他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边跟沈兰卿说着话,一边汁水淋漓地剥荔枝,莹白剔透的果ròu很快积满一小碗。

  赵七左右看看两人,便将碗推给沈兰卿,把手上刚剥完壳的一颗直接塞进岳听松嘴里。

  “这个很甜的。”他献宝似地推荐道,“你觉得好不好吃?”

  “嗯。”

  “多谢了。”

  岳听松与沈兰卿同时开口,两人均是一愣,对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赵七暗道一声尴尬,讪讪笑道:“我方才看到后边有口井,先去打点水,你们慢聊啊。”语毕,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下,只有沈兰卿与岳听松相对而坐,一时间连风声都变得安静许多。

  “岳少侠。”沉吟许久,沈兰卿开口了,“你方才的话,怕是教……雪棋伤心了。”

  他这声名字唤得别扭,殊不知岳听松听着也很不习惯。然而若要解释改名换姓的事qíng,势必要牵扯到许多赵七不想提的旧事,所以岳听松就嗯了一声,淡淡道:“我知道。”

  沈兰卿的神qíng冷了下来,手指在桌沿敲了几敲,方问:“岳少侠何出此言?”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岳听松想了想,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便又补充道,“他也不过是一时伤心,很快就会高兴起来的。”

  沈兰卿沉默片刻,却问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雪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唔,这个么……”岳听松被问住了。他心里明白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可若违心回答,自己又实在说不出口,因此支吾了一阵,索xing道:“你自己问他。”

  沈兰卿苦笑一声:“他现在哪里会跟我说实话。阿棋过去从不说谎,也不知道隐藏心思,可如今难过了也只会装作若无其事,可见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岳听松听得一怔,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碾过,又疼又酸,只觉得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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