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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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算得好好的,可那雨小了一阵,又大了起来,马车轿子都出不去了,沿河那水都将河边人家的台阶给淹了。

  李卫出去跑了一圈,回来说城里处处都能行船,有个阿婆今儿早上靠着墙洗了一盆衣服,愣是不见了,结果天擦黑,倒被她儿媳在城东给河头给找了回来,一盆衣服竟然因着那大木盆从城西漂到了城东,一时被人引为笑谈。

  小雨下了半个月,大雨连着下了有八日,等到八月十五那一日,天终于放晴了,家家户户终于可以出来把几天都没晾gān的衣服该晾上一晾。

  顾怀袖,也终于在这一天出门了。

  “青黛,赶紧地收拾着,可好了?”

  顾怀袖有些着急,她给自己糙糙涂了个妆,又觉得太过客气,给洗了gān净,gān脆素面朝天。

  青黛端着东西朝外头走,“在收拾呢,快好了。”

  顾怀袖听了,只坐下来端茶喝,隐约觉得有些胸闷不舒服,刚吞了一口茶含着就呕了出来。她呕了两下,又呛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

  “二少奶奶怎么了?”青黛终于将东西都递给了在外头接应的丫鬟,听着顾怀袖在里面咳嗽,还当她是受了风寒,“别是二爷还没好,您就出了事儿吧?”

  顾怀袖心说自己可比张二qiáng壮多了,想着贡院便要开门,张二定然会是第一次放牌子的时候便出来了,也顾不得那许多,出了门,便坐上了一顶小轿,要往葵夏园去。

  半路上已经有人高声喊着,“贡院开门了!贡院开门了!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同行的李卫也跟着喊:“二爷肯定也出来了!”

  顾怀袖忍不住催促:“脚程再快些,叫个人去前面葵夏园探着,再叫个人去贡院门口看着。”

  一路行着,只觉得满城都是热闹。

  可没料想轿子到了半路上就走不动了,一问,才知道前面的石桥被大水给冲垮了,要么就要折道前面过,要么就要去前头的小桥上挤。

  “回禀二少奶奶,咱们这轿子肯定是过不去了,要不回头折一下?”

  “折什么折?”

  顾怀袖冷声道:“落轿。”

  轿夫们都吓住了,出来抛头露面的姑奶奶不是没见过,可头一次看见这样富贵的秀才娘子也自己出来走。

  轿夫们gān脆扔了轿子,在一面开路,前头人都赶着过桥,人挤人,人挨人,别提多热闹了。

  连日来雨水不断,这里临近外河,更是水流湍急,朝桥下面望一眼,只见河水浑浊,一翻起làng来根本看不清下头有什么。

  顾怀袖提了裙角往前面走,旁人见了她通身气派不同于旁人,倒有好心给让路的,顾怀袖一一地谢过。

  李卫就在顾怀袖身边,抓着她袖子,兴奋地喊叫着,问张二爷出来是不是就成了举人。

  顾怀袖哪里能回答他?

  她正走到桥中心来,笑一声:“结果还要等到九月十五之前放榜才清楚,哪儿有那么容易就知道了……”

  脚下忽然一震,顾怀袖心头一跳,她只觉得那恶心的感觉再次窜了上来,想要gān呕,再想要逃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一声奇异的闷响,整座桥竟然轰然垮塌!

  内秦淮水深远超常年,又因为连日来反常大雨,三面环山,水势往中间挤,导致秦淮内河外河水流俱是湍急。石桥年深日久,寻常通行本无问题,今日因隔壁大桥垮塌,众人尽皆挤上小桥来,不堪承重,终于在水流之中消没一空。

  顾怀袖整个人随着那塌下的石桥便陷落下去,转瞬进水没了影子。

  李卫青黛等人俱在其中,一并被吞没进去。

  石桥忽然消失,两边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半天才有人高声喊道:“快点下水救人!快救人哪!”

  江南有水xing甚好的渔夫船夫,此时都跃入水中,寻人救人去。

  碧蓝天幕如旧。

  马蹄哒哒而去,经过被雨水冲刷gān净的青石板小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一路奔去贡院接人。

  张廷玉面色惨白,考试这几日难免使病qíng死灰复燃。三场考下来,犹如生一场大病,更何况他本来带病?

  手指颤抖得厉害,落下去的字却稳如磐石。

  最后一字落下,他轻轻地搁下笔,墨卷一张,三场考完,终于jiāo卷出了三重门。

  站在贡院外头,张廷玉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yù裂。

  阿德挤开了人群,不知怎地满脸都是眼泪,朝着张廷玉哭了一句话。

  他没听清,怔怔看了阿德半晌,还没下台阶,眼前便骤然一黑——

  第一零一章怀袖归来

  张廷玉这一病,比进考场之前要严重得多。

  本来进考场便是qiáng撑着,殚jīng竭虑,作了答卷,刚出来听见消息便一头栽倒下来。

  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即便是醒了,人也迷迷糊糊,时常是半梦半醒,如此一拖竟然就是一个月。

  阿德这边吓得赶紧叫人送信到京城去,廖逢源沈恙等人也频来看望,可最要紧的却还不在张廷玉这里,而在于……

  顾怀袖不见了。

  “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多福忽然掀了帘子出来大喊,也不知喜还是悲,总之满脸都是眼泪。

  阿德连忙进去,连声地喊着。

  张廷玉醒过来便下了地,只问了一句:“怀袖呢?”

  阿德像是一下被什么卡住了喉咙,没了声音。

  他深深埋下头去。

  张廷玉也不知那一刻胸中到底是什么在作怪,整个人都差点炸掉。

  他咬着牙,寒声道:“说。”

  阿德磕了个头:“……二少奶奶被水冲走了,还没找见……”

  说完,他将一张脸迈进了地毯里,肩头松动起来。

  张廷玉听了便要朝外面走,阿德连忙扑上去抱着他腿:“二爷,二爷!大夫说了您身虚体寒还不能出去!二爷您还不能出去啊,二爷——”

  这时候了,张廷玉哪里肯听他的,竟然一脚踹开他,厉声道:“别拦了爷的路!”

  整个院子里都乱了套,里面的人朝外面跑,外面的人往里面挤……

  江南这边,不少人仰头看着这一片天,低头看着那一片水。

  老天爷高兴的时候,赏你一口饭吃,不高兴的时候能夺了人的命。

  沈恙园子里有一阵没笙歌了,廖逢源来跟他谈生意,他也提不起劲来。

  “张二少奶奶还没找见吗?”

  廖逢源叹了口气:“哪里有那么容易?当初水流急,才下过几场雨,那地方又在靠近外河的口子上,一冲进外河,再要寻就难了。当时就下去了几个好手,也没把人抓住,倒有个小子拽住了张二少奶奶一片袖子,可人没了……”

  旁的人都救起来了,独独缺了张二少奶奶一个。

  沈恙心里别提多赌,一把将账本往桌上一扔:“谈谈谈这时候还谈个什么生意!”

  廖逢源对沈恙那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而今见他这般,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才从张廷玉那边回来,当时没进去,瞧见里面乱哄哄一片,说是张廷玉醒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脸面去见,索xing打道回来了。

  “而今人手都派了出去,寻不到,便是命了……”

  “命?”

  沈恙嗤笑了一声,竟然直接转身离开了客厅,也不知gān什么去了。

  在主人家的园子里被扔下了,廖逢源这客人当得可是无趣。

  他索xing也起身去,继续派人沿河两岸打探着。

  出了秦淮,可就是浩浩dàngdàng的长江了,要寻一个人来,哪里又有那么容易?

  廖逢源忧心忡忡,满腹的愁苦,还是离开了。

  书房里,沈恙看见了钟恒,进了之后立了半天,终于对钟恒道:“带我印信,去找漕运总督和漕帮帮主,仅靠着咱们,是找不见人了。”

  钟恒皱眉,却摇头:“您跟总督大人和帮主的赌约,仅有三次,三年前已用了一回,今日怎能为这区区一个妇人之事用掉一个承诺?沈爷,您别这样糊涂!”

  “让你去你就去,再废话……”

  他捏了拳头,终于还是忍了,将声音放平了:“听我的,去吧。”

  钟恒不甘心,终究苦无办法,负气一扭头办事去了。

  沈恙手撑着桌案,却又心烦地掀了一桌的账本扔掉。

  顾怀袖被水带走,张二爷一病不起,消息一路传回京城,府里人人忧心忡忡,张廷璐无事在身,奉了张英之命往江南而来。

  此时张廷玉已经苏醒,只是苦无顾怀袖消息,四处派人去寻,几乎整个江宁都不得安生。

  江宁乡试放榜在即,张廷玉却丝毫不关心,也没人在意。

  只有江宁这边无数文生忽然发现,放榜之日,张廷玉这一个陌生的名字,高居头名!

  你问张廷玉是谁?

  这名字怎生有点熟悉?

  遇见有记xing好的,还记得是张廷璐的二哥,这才知道是张英那名不见经传的二儿子。

  江宁是整个江南的中心,能在江宁乡试得了头名,不说状元之才,至少登殿试金榜无疑。

  一时之间,人人争相拜访张廷玉,竟俱被拒之门外。

  人以为张衡臣倨傲不与人相处,自中举拔得头筹之后,其三张答卷刊录于《今科讳墨》之中,广为人所传阅,竟至于江南举子人人折服,无言能辩驳,乃为江宁乡试之中头一个近乎毫无争议的头名。

  主考官张朋光、吕振,却都叹惋。

  一切考后的诗文酒会,张廷玉概不露面,多少人闻名无得见面,又疑心此人果真倨傲,后才有通考官杨奕绅言及其夫人张顾氏之事,众人释疑,更复叹惋之。

  十年寒窗,不飞已久,一飞冲天;不鸣已久,一鸣惊人。

  可若将此生残年与功名利禄抛去,能换他再来一次,不丢却顾三,怕他纵使有野心千千万万掩藏不尽,也愿忍痛割舍了去。

  八月乡试,九月放榜,张廷玉名传大江南北。

  然而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张廷玉再没有任何消息,不拜访任何人,不动笔写任何文章,也不见任何人。

  他只在等消息……

  一转眼,顾怀袖消失了快四个月,然后过年了。

  张廷璐来江南,奉了命要劝张廷玉走,张廷玉却是根本不听。

  谁都知道,一个大活人哪儿能消失这么久还杳无音信?张二少奶奶,早已经凶多吉少,指不定葬身到哪一处湍急的水流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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