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丈夫爱着别人的妻子……
那女人还是自己最厌恶憎恨之人,世间大恨,万莫过此了吧?
而今她才知道跟顾怀袖抬杠的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想起当初张廷璐对自己那看似好意的一番“提点”,说什么别去招惹二少奶奶,怎知不是他私心?
她恨,恨毒了顾怀袖!
那一刻真是想将这一切事qíng都捅出去,可她还心存一丝幻想。
她不好过,凭什么要让顾怀袖好过?
夺了自己的男人,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向着她了,她不能放过她!
绝对不能……
yīnyīn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小陈氏终于慢慢地勾了唇,笑了一声:“来人,咱们去看看老夫人。”
她收拾了一阵,看了看张廷璐整整齐齐码放在桌面上头的书,轻轻地过去抚摸了一下,最上头就是一本《容斋随笔》。
小陈氏不懂这些,随手翻了一下,只有前头几页。
她不懂三爷跟二爷的关系,可她明白了三爷对二嫂的觊觎。
荒谬……
简直荒谬……
小陈氏狠狠地将书给合上,终于还是出去了。
她去同老夫人商量了一阵,却有无数个作践顾怀袖的法子。
但凡二少奶奶在乎什么,她就破坏什么,非要她跟自己一样不得安生!
头一件,便是之前搁置了下来的妙慈姑娘一事。
老夫人吴氏借口自己金口玉言已开,说出去的话不反悔,还是认定之前这件事是顾怀袖的错,要把妙慈qiáng塞给张廷玉做妾,当天小陈氏来了之后,便叫妙慈带着几个丫鬟去二房那边。
顾怀袖还没听见这件事,倒是先看见妙慈来了。
她觉得奇怪:“怎的还有自己来找不痛快的?去问问她来gān什么。”
没想到,外头有个婆子声音尖刻道:“二少奶奶,老夫人发话了,妙慈姑娘这就是二爷的人了,要给二爷做妾的,还望二少奶奶给安排个住处。”
顾怀袖终于愣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笑了一声,看青黛一眼,只道:“就说我们这儿没地儿住,叫她滚。”
这一回,对着妙慈,顾怀袖可没那么客气了。
当初被她羞rǔ了那样的一番,还能厚着脸皮上来做妾,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不成。
到二房来做妾,下场还不如外头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就是去厨房帮着洗菜择菜的婆子都比这个好多了。
怜惜她啊,这脑子怎么长的。
青黛出去回了话,却见妙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然也不走。
“妙慈姑娘,我家二奶奶的话您也听见了,别自己找不痛快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上赶着来人都不要,何妨自己矜持一些呢?”
妙慈冷笑:“今儿妙慈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的,若是二少奶奶不让妙慈进去,那妙慈只好跪在外头等了。”
说罢,她竟然直挺挺地朝地上一跪。
走廊上的丫鬟们都没想到妙慈这样豁得出去。
要知道,这可是寒冬腊月里头,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她在这里跪着,这不是要命吗?
若是传出去,那就是顾怀袖nüè待下人,这不是明摆着要顾怀袖丢脸吗?
原本这是个妙法,只可惜……
顾怀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那一点骂名。
她坐在屋里,暖烘烘地烤着手炉,却叫人把铺了绒毯的躺椅给她搬到门口的位置去。
“二少奶奶,您这是?”
“这不是要晚上了吗?我知道个有意思的游戏,近来那些个什么棋之类的,都已经玩腻了,我给你们研究个好玩的出来。正好妙慈姑娘来配合,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笑吟吟地。
妙慈在外头跪着,心里却想着看谁比谁狠。
男人见了女人的眼泪都心软,看不得女人受苦,尤其是对着颇有姿色的女人。
二少奶奶容貌再美又如何?
看多了也会艳,兴许贪鲜。
她就在门口跪着,不信张廷玉不回来。
况且还有老夫人的意思在,二爷应当不会拒绝。
她料定所有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所以根本不去想张廷玉与顾怀袖是何等艰苦条件下培养出来的战斗qíng义。
现下,风冷了,她打了个抖,却见到屋里一阵忙碌,顿时有些愕然。
原来,是屋里人将一张躺椅搬到了门口,顾怀袖就慢悠悠地揣着手炉踱步过来,身上那苏绣缎子的袄子上镶着漂亮的白狐毛的边,看着就暖和。
她老神在在地往躺椅上一靠,便慢悠悠道:“去井里打水来,眼看着天就黑了,也到了该结冰的时候了。”
丫鬟们都听说顾怀袖有个什么新的玩儿法,好奇地听着。
外头的丫鬟跟小厮们连忙去井那边打水回来,又问顾怀袖怎么办。
顾怀袖看着瑟瑟发抖还跪在台阶下面的妙慈,轻轻试了试那一盆水,冷得抖了一下,“啧,这一盆水太冷了,下头还有人跪着呢,去厨房打热水来,大盆大盆的,要个五六七八盆也无所谓。”
丫鬟们都不懂这是为什么,还是去办了。
张廷玉回来的时候从旁边过去,只觉得奇怪:“这是要gān什么呢?”
顾怀袖拉他进来,握了他的手,只道:“听说过秦桧吗?白铁无辜铸佞臣……今儿,我也在铸呢。用冰,你觉得如何?还比原来那个好,保管除了腿之外,别的地方都活灵活现的。”
他已经猜着了,却配合问道:“拿谁?”
顾怀袖一指,“外头啊。”
张廷玉顿时一皱眉:“这丑八怪?”
顾怀袖摊手,“二爷说话太直白不好,要伤着人姑娘的。”
外头的妙慈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就要晕过去。
二爷,二爷竟然……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根本不看一眼?
二爷看着温文儒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都是二少奶奶挑唆的……
“妙慈给二爷请安,二爷,老夫人说要奴婢给您作妾……”
张廷玉只觉得恶心,一听见吴氏名字便觉得堵心,只道:“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吧,没得出来恶心人。”
二爷嘴毒的时候能把人恶心到死,这会儿只坐在了顾怀袖的身边,给她捏手顺便揩油。
顾怀袖却没在意,看见端水的人都回来了,便道:“都热的吧?”
“回二少奶奶的话,都端的热水。”
“得,顺着台阶给倒下去吧,热水结冰快,今儿晚上一定能把整片地面都冻起来……”顾怀袖手指指甲轻轻地敲着木制扶手,声音闲闲地,“妙慈姑娘,您把今儿晚上跪过去,我便算你是个有孝心的,让你进屋,给你安排住处,这法子你可满意?”
跟着妙慈来的那些丫鬟跟婆子,都已经愣住了。
太……
太歹毒了,以至于所有人已经哑口无言了。
妙慈又会怎样选择?
跪,还是不跪?
跪下去,固然能当妾,可这一双腿绝对是废了,若是不跪回去,她不甘心!
妙慈内心已然是天人jiāo战起来,听着那水流撞击在石质台阶上的声音,一颗心跟着发抖,伴随着顾怀袖那缓慢而又节奏的敲扶手的声音,更是心乱如麻。
她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嘴唇也发了青,摇摇yù坠,想要开口跟二爷求个qíng,可却看见二爷正在跟二少奶奶咬耳朵,顿时心底一酸。
泛着热气的水,很快顺着台阶流了下来,一下将下面的地面全部打湿。
原本滚烫的水在流动的过程之中失去了一定的温度,到了她跪着的小腿边的时候只是微烫,可妙慈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惧:二少奶奶说,热水结冰快……
她小腿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望着顾怀袖,只觉得二少奶奶那一张美人面,竟然与蛇蝎无异。
冷。
第一一一章恶报
妙慈倒霉了。
第二天府里上下人人都知道了。
据说,被人从庭前拉走的时候,两腿已经血ròu模糊,水结冰之后几乎都将她腿上的皮肤给冻住了,那冰渣子粘了满腿。约莫是对二爷痴心不死,她竟然真的撑到了半夜,可没想到还是没撑住。
顾怀袖那时候早就跟张廷玉入睡了,妙慈走的时候是什么惨状她还真不清楚。
第二日起来梳妆的时候,只觉得满屋子的丫鬟对着自己都有些畏畏缩缩的。
她问了青黛,这才知道是昨天的法子奏效了。
怪不得顾怀袖,她也不是没给过妙慈机会。
一面用犀角梳梳着头,顾怀袖只说道:“想要什么,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人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最后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自己也当有预判。不怪我心狠手辣,只怪她自己心太大。”
要没有这样的yù望和野心,也就不会有如今的结局了。
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撑不过一夜,偏偏还要在那儿跪着,以为旁人会怜惜她,可世上没那么多的好心人,有那个时间怜惜她,顾怀袖为什么不多怜惜怜惜自己?
听了顾怀袖这话,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屏气凝神地。
想想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二少奶奶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早在当时,妙慈姑娘就应该知道了,可她还要自己凑上来。二少奶奶甚至也给过她生路,只要她往回走,如今又哪里会废掉两条腿?
自己作的选择自己作的孽,真怪不得别人。
说二少奶奶处理人的法子恶毒,其实不过是妙慈自己给自己的选择太恶毒。
做人没给自己留后路,以为别人一定会给她搭桥,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顾怀袖自始至终问心无愧,冷血如初。
张廷玉走到了她身后,将犀角梳给她拿了起来,轻轻地帮她梳头发:“眼看着今年就要过去了,周道新那边请咱们开chūn过去,他如今有自己的府邸了,不过是在城外。”
“那敢qíng好啊,不过还是要等开chūn。现在府里正是忙的时候,开了chūn,我这腿也该好全了。”
按着孙连翘的说法肯定是这样。
顾怀袖口气倒是轻松,只是等到开了chūn,府里就不一定有这么平静了。
妙慈有妙慈那个等级的人的野心,再大也不过就是做一个姨娘;顾怀袖这个等级的人也有这个等级该有的野心,只是大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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