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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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俸禄不够,官员们连过日子都不成,所以下头有些灰色的银钱乃是上位者默许的。

  当盐政有冰炭银子,当学政,有“棚规”和“辛苦费”,也就是监考费和辛苦费。

  有的出题考官还能自己写书卖给考生,毕竟涉及到以后出题的事qíng。

  这些都是皇帝允许的……

  可以说,学政和考官都是肥差,而且不比“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来得凶险,一切都是安全的,甚至是高尚的。

  为朝廷选人,乡试考官都是要皇帝点的,只是张廷玉现在是南书房行走,正好办这件事。

  他在翰林院之中多年,从中了状元的那一年起,又写过一本康熙御驾亲征噶尔丹的书,对如今的翰林院可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康熙让张廷玉来办这件事,可见康熙不是个糊涂人。

  张廷玉道:“今年外放乡试考官的事,一半人由我提荐,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老大人再把关叉名,若有异议提出再议,最后组织翰林们考试,便是‘考差’了。”

  他说着,已经将顾怀袖沾血的袖子撩了上去,手腕上还沾着血。

  帕子浸入水中沾湿了,只轻轻擦拭着她藕臂。

  “这件事本是绝密……谁也不知道我握着这样大的权力,所以翰林院之中的故jiāo们虽有向我打听此事,却还没来找我讨差事。我也不曾想,这消息竟然泄了出去……四阿哥竟然知道……”

  竟然知道。

  南书房之中的一切事qíng都是机密,张廷玉很少对外面说。

  他每一日处理的事qíng,都不小,而今提荐各省乡试主考官,可以说是半个大清朝的人才甄选,都握在了他的手上。

  “要提一个年羹尧,太容易了。”

  顾怀袖也暗道四爷好算计,她都不知道的事qíng,胤禛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听张廷玉这话的意思,最要紧的其实应该是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进宫,并且要出事的?”

  “南书房里听见的,是德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小吕子。不过我也很好奇,四阿哥哪里早就备好了伤药等你出来。”张廷玉眼神微微发寒,只道,“捅这件事出来的是宜妃。当日我在行宫之中听人说你进去了,却一直没见着你人……那时候行宫里与你有仇的仅有一个朱江心与林佳氏……所以我……”

  “你不敢明目张胆地cha手,也不确定中间是不是有太子,更不敢在行宫之内乱走,唯有一个朱三太子的孙女朱江心能在行宫之中乱走……所以,你使计引了朱江心来找我,然后转头就找了宜妃。”

  顾怀袖听见之前胤禛站在宫道里说的时候,就已经将事qíng给想通透了,她说来波澜不惊。

  张廷玉听了,只垂着眸:“只怪她倒霉……我原没想害她xing命……”

  可这女人,必须死。

  只是没想到,她人死了之后,他当时太急又忘了有宜妃这么个处理不掉的后患。

  当时是别无选择,只有宜妃有那个能耐罢了。

  顾怀袖笑道:“何必在我面前这样虚伪?”

  张廷玉也笑:“怕你以为我薄qíng寡义,连爱慕我的女人,我都能毫不留qíng辣手害了……”

  真不知道有危险?

  假的。

  张廷玉岂能不知道个中定然有不测之险?

  只是十个朱江心也抵不了他的顾三一根手指头。

  死了也就死了,张廷玉不过顶多兔死狐悲意思意思,连眼泪都不会掉一颗。

  他将顾怀袖的手擦完,上官辕也就到了,张廷玉让了个位置,让他给顾怀袖看手。

  上官辕一看顾怀袖伤口就奇道:“这不是我师父独门的伤药吗?”

  顾怀袖道:“宫里带出来的,您且看看我这伤口。”

  之前胤禛说这药是孙之鼎那边来的,想必孙连翘跟孙之鼎都很听话,投靠了四阿哥了。

  上官辕没敢多问,只看着伤口颇深,也不知是谁人下手这样狠,他又提了两瓶伤药出来:“您这伤没两个月落不了疤,留不留伤痕也是未知……好歹是断在掌心,不怎么看得出来。看着这伤口,倒兴许唯有一件好事……”

  上官辕摸了摸自己胡须。

  顾怀袖心说自己这样倒霉,哪里还有什么好事?

  张廷玉也看了看顾怀袖的伤口,问道:“何来的好事?”

  一指顾怀袖掌中的纹路,上官辕道:“原本这一条线乃是断了的,今儿夫人这手伤得巧了,一个手掌都被这一道伤疤给拉出一条线来……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啊。”

  顾怀袖一下就听笑了:“您这是算命还是治病呢?”

  “有时候算命,有时候治病。”

  上官辕罕见地笑了一下。

  他又接着道:“给有心病的人算命,给有身病的人治病。大夫行医,不过为了救人。医者仁心,算命救人,又有什么区别?”

  倒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道理。

  顾怀袖看了看自己重新被包起来的手掌,却想着:幸得伤了的是右手。

  丫鬟们带着上官辕出去开方子,付了诊金,这才请他好吃好喝一顿,夜里送了人走。

  现在屋里什么事qíng都是张廷玉帮着做,她手伤了碰不得水,洗脸都是他代劳,甚至还帮着她洗脚,端递洗漱的水,沐浴自然也是他帮着了。

  晚上躺着睡的时候,他握着她手,按在自己心口,只道:“快了……今日你走后,皇上与我谈了纳兰容若的《饮水集》,便是你父亲帮着编纂出来的那一套。里头有纳兰怀人之词,皇上是在思念皇后了……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皇上念着旧qíng,一直对太子做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是已经开始动心思了。只要他动心思,下面人就多的是机会能乘了……”

  更何况,他有那么多个虎视眈眈的儿子呢?

  大阿哥虽然是个庸才,可很能找麻烦;

  四阿哥心思狠毒,乃是蛰伏在太子身边一条毒蛇,只等着太子哪一日露出破绽,他再寄予致命一击;八阿哥外有贤名,笑起来温文尔雅,笼络不知多少王公大臣,虽系辛者库出身的妃嫔所生,可心里自有他的一份野心;九阿哥虽然对皇位没有野心,可毕竟宜妃为郭络罗氏,背后势力qiáng大,他支持着八阿哥,事qíng就更大了;十阿哥乃是八爷党,又是一位跟九阿哥差不多的,且按下不说;除了这些人之外,十三阿哥最近风头劲得颇为离奇了,聪慧又有才能,连张廷玉都要称赞一句,只可惜……是四爷的人。

  十四爷乃是四爷的亲兄弟,却跟八阿哥走得很近,更是离奇了……

  皇家的关系啊,错综复杂得厉害。

  若是太子这么一倒,下一个被立为太子的又是谁呢?

  张廷玉眯着眼,“且让太子无知无觉,一步一步触着皇帝的底线,终会bī得他废太子的……”

  顾怀袖不说话了,只道:“睡吧。”

  张廷玉点点头,也闭上了眼。

  次日早朝过后,众人照旧在南书房议事。

  张廷玉手里有两本折子,一本厚厚的,乃是整个翰林院庶吉士以上者的检讨、修编、修撰等的名单,另外薄薄的一本,则是他提荐的各省乡试主副考官的名单。

  李光地感慨地看着张廷玉,只道:“当年跟我一起拟名单的,乃是你老父亲,你如今才踏入官场不过两年,竟然就混到了你父亲三十几年走的位置上……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终究还是你们能耐了。”

  张廷玉垂首拱手道:“李老大人谬赞,廷玉受之甚愧,不过沾着父兄余荫,恬居此位罢了。此乃今年各省乡试考官的提荐名册,还请李老大人过目。”

  闻言,李光地伸手接过。

  他将折子打开,长长的一沓名单,主考官一人,同考官两人,乡试会试的房官不算。

  近百人的名字写在上头,李光地一一地看过去,扫过年羹尧的时候根本没有停顿。

  他最后只叉掉了两个名字,道:“这二人曾被皇上训斥过,断不能上。余者没有问题,过三日便考差,过了的都派出去,考差的考题依旧从南书房这里出。我将名单面呈给皇上,你辛苦了。”

  “多谢李老大人提点了。”

  这些被张廷玉提上去的人,学识应当都是没问题的,可毕竟张廷玉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不如李光地多,对皇帝的好恶知悉得不够清楚,因而有疏漏。如今李光地将这二人的名字涂掉,乃是提携着他,张廷玉又不是不是好歹,对李光地自然是敬重有加。

  李光地看张廷玉,却觉得这样的人确实是难得。

  高中状元入翰林院与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人一起习清书,不骄不躁地熬着,终于熬出了头,如今一入职便是重臣,迅速得到皇帝的信任,可仍然不见他有任何的浮躁与高傲,始终虚怀若谷,这气度胸襟与韬略见识,俨然他日宰辅之相了。

  五月初,考差结束,年羹尧外放四川省乡试主考官,即日赴任。

  在一大堆的乡试考官人员名单之中,独独没有张廷玉。

  原本李光地以为皇帝会放个最要紧的顺天乡试主考官给他,不曾想竟然什么也没有。

  张廷玉还是四品的南书房行走,顿时让朝中众人猜测不已,都有些摸不清皇帝是怎么想的。

  只有张廷玉自个儿明白,当初在宫里说过那些话,皇帝自然厌恶他。

  一面倚重张廷玉的才能,一面又要压着他,好教他知道皇帝的本事。

  张廷玉规规矩矩地听候着差遣,等九月里各省乡试都过了,新一轮的朝堂风云便来了——

  康熙四十四年,乡试结束,朝廷里为着让谁担任明年会试总裁官而挣破了头。

  太子爷,八阿哥,大阿哥……

  各自提出了各自的人选。

  八爷胤禩在江南士林之中多有贤名,他极力举荐自己一党的人,好笼络住今科士子,毕竟翰林院之中就多的是他的人,没人会嫌自己的势力大。

  而四阿哥胤禛就跟看戏一样,冷眼瞧着众人争来争去,在旁边一语不发。

  为着谁当会试总裁官的事qíng,康熙看着朝堂下面唱了好几日的大戏,今日这个大臣出来说谁谁谁好,明日那个大臣出来说谁谁谁决不可担任总裁官……一个又一个人,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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